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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3章 偷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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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夜之后，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朴智旻的精神状态正在逐渐好转起来。在会面的咨询过程中，他表现得更加专注，面对一些问题，也能够积极地思考，很快地给出回答。他逐渐对自己的状态充满了信心，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一切都会回到若干个月以前的状态。
现在的他，能够聆听一些轻缓的古典音乐，并且在其中感受到一种平静、舒适的感觉。
我记得他第一次认真地听完一首交响乐曲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种欣喜。他集中精力地去应对每一段乐章和每一种音色，在倾听的过程中一言不发，却在音乐渐渐平息下来的时候腼腆地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不同于上一次在晚宴聆听闵玧其演奏的钢琴曲，那个时候周围尚且还有人与他交谈，分散着他的注意力。他也在过程中因为回忆往事而忽略了听到的声音。
而这一次，他觉得完整而满足。高低起伏的音调不再陡峭崎岖，反而充满活力和生机。他像是谨慎地行走在森林中的旅人，时刻担忧着遇见虎豹豺狼，却在经过一片松树林后看见奔跑在灌木中的鹿群，看见它们自由而欢脱地在阳光下撒野。
自那天之后，这间普通的病房就不再沉寂。推着医疗推车的护士在即将开门的时刻，会透过门感受到房间里那种愉悦的气氛。在她们推开房门的时候，轻缓的弦乐声会从房间里缓缓流出。朴智旻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向窗外的鸽子，还有直起身来休息的园丁。前来更换热水的护士会轮流来偷看这个坐在窗边享受下午的美男子。
如今的他与窗外土地里正在苏醒的种子一样，拥有一种新生的使命感与责任感。
他在不久之后的一个下午提出一些要求。他希望能够尝试着去听一些熟悉的乐曲，也就是曾经那些伴随着他起舞的旋律。他觉得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尽管那些如同条件反射一样的神经反应让他在乐曲播放的前一刻仍然因为紧张而双手交叠，但他知道他必须迈出这一步，也知道留给他恢复的时间也不多了。当《春日》的前奏响起的时，我也紧张地观察他的反应。他的眉头轻轻蹙起，如同第一次倾听这首歌曲一样认真、谨慎。但渐渐地，他的表情变得自然，肢体开始放松了下来。
他渐渐回想起闵玧其在改词的时候的神情。那个人穿着拖鞋斜靠在宿舍的沙发上，一只手拿着手稿，一只手拿着一只钝钝的铅笔，他淡淡地盯着手抄下来的一段歌词，台灯的光被他调暗了些许。那个时候朴智旻正准备洗漱睡觉。等到他洗完了脸打算到客厅喝水的时候，发现那个人干脆就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欸，关空调了。回屋子里睡。”朴智旻站在沙发后面，摸了摸那个人的头发。
闵玧其没有立马睁眼，只是颇不耐烦地皱着眉，小声说道：“等会儿我关。”
过了一会儿，朴智旻抱来了一条被子，给沙发上的人盖上被子。他在一群人乱放的杂物中找到了空调遥控板，把暖气调高了几度，把遥控板放在了沙发对着的桌上。他喝了口水，回了寝室。
我看着他，想到那一场表演，副歌响起，他身着白衣，手在背后撑地而起。他在升起的白雾里向上伸展手臂，白色的贴身舞服勾勒出一个舞者优雅的身形。
两个人似乎都悄然走了神，却又静悄悄地回过神来，歌曲也在不知不觉间结束了。
我喝了一口水，看了一眼窗外，发觉天色渐晚。那好像是我第一次察觉到这样一个事实：这段咨询关系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尾声。
当我再次看向朴智旻时，他的目光落在面前交叠的双手上，嘴角挂着回忆的微笑，眼睛闪烁着水光。
我总该是在某一个瞬间喜欢上他的，或许是现在，或许是更早的时候。
我眨了眨眼睛，说道：“再换一首歌试试？”
朴智旻很快地收敛了那样一种感动的情绪，思绪也回到了这个病房里。
“《lie》，怎么样？”我翻阅到歌单，记起来这首歌是他的solo歌曲，也是我第一次听他的独唱歌曲。
他愣了愣，有些犹豫：“我......”
“那就换一首歌吧，我们慢慢来。”我自顾自地切换了另一首抒情歌。
朴智旻看着这位始终坐在病床前的咨询师，她低了低头，顺直的黑发挡住了她的脸颊。他没有拒绝，也没有多说什么话。
临走时，我与他再次谈起会面的安排。
“过去的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进行了十三次会面。我找海宇哥了解了一下你接下来的档期，嗯......我们接下来会面的频率会下降很多，并且每次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进行四五个小时的心理疏导了。其实正常的心理疏导时间很少有超过两个小时的，所以接下来也就是一个回归正常咨询的过程。我们大概每周可以进行两次咨询，主要是跟进你恢复的情况，每次时间大概在一个小时左右，地点由你们公司安排。这个过程大概需要持续跟进一个月左右，我会根据你具体的情况与你商讨接下来的咨询安排。”
我公事公办地说完这些话，发觉这个过程与我上一次告知他这些安排的时候已经有些不同了。
“当然，还是跟从前一样，你可以随时随地暂停或者终止咨询，比如当你在咨询过程中发生突发状况，或者你觉得咨询过程让你感到不舒服了，或者你认为你已经不再需要心理咨询的时候，你可以告知我。”
说完这段话后，我有些没来由的紧张。不过朴智旻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愉快地点点头，说道：“好的。”
又一次会面结束了。我离开病房，看到闵玧其坐在病房外的凳子上。我以为他是来看朴智旻的——自从朴智旻回过公司之后，不少人都会在傍晚过来看他，尽管这个医院离市区很远。不过这样的情况已经不会持续很久了，因为后天朴智旻就会离开医院，回到公司去，继续他的工作。
我向他挥了挥手，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说道：“我先走了。”
他跟了上来，打算送我一截路，看来是想说些什么话。
我与他并肩走过一段走廊。当我低头看向地板上的斑驳的光影时，有一种熟视无睹的空旷。我已经很熟悉这里的路了，这样直走，拐过一个弯，就会走到大厅，看见医院的门。这段路其实很短，短到只够两个人简单寒暄，一个人简单问候。在过去这些天的接触中，我似乎能看出他是一个不怎么喜欢跟外人闲聊的人，但今天的他似乎有些格外少话。
但我觉得他总想问我些什么，这种疑虑到我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都没有消除。于是我直接问道：“suga哥，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些什么......事情？”
他抿了抿唇，神情变得有些严肃，看向我，最终说道：“公司接到了消息，说有人拍到了智旻和你出行的照片。”
我心底一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种事情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斟酌着说道：“后果会......很严重吗？”
他想了一下，说道：“很难说。按照海宇哥的说法，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捏着照片，也不知道接下来打算拿照片做些什么事。而且，我们也不太清楚照片的内容，比如有没有拍到智旻和尹小姐你的正脸，具体是在什么场合，在做什么事情......”
“那公司是从何而知这个照片的消息的呢？”
“一家娱乐新闻在跟公司议价，想要把这个照片卖给公司。”
“抱歉......我......”我有些凌乱，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这会对朴智旻有什么影响。
“没事，尹小姐，你不用这么紧张。如果仅仅只是想从公司这里捞一笔钱，公司当然是乐意拿钱封口的。狗仔总是会无所不尽其能去偷拍一些照片来捏造事实，我们圈内人自己都难防住这么一群人，更何况是圈外人。所以这并不是你的过错。”闵玧其顿了顿，皱起了眉头，“但如果照片被其他意图不轨的人买走，那可能就是要兴风作浪的了。智旻现在的状态正在逐渐好转，我们要绝对杜绝任何可能的因素来打扰到他，就算影响不可避免，那也要尽可能地将影响降至最低。这个关头，我们不能再让智旻受到一点伤害了。”
我点点头，说道：“的确。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现阶段还是交给公司来处理这件事吧。你不用担心。不过，海宇哥跟我说，公司需要向你简单了解一些情况。”
“什么情况？”
闵玧其看向我，那双猫一样的眼睛，微微眯起，第一次露出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但那个眼神仅仅只有一瞬间，仿佛是我的幻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那种平常的神情。只听见他说道：“智旻在和你进行会面的过程中，你们没有......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举动吧？”
“你什么意思？”我皱眉，有些不悦地看向他。
他似乎也意识过来，这么直接的问话有些不妥，解释了一番：“抱歉。没有什么冒犯的意思。其实是现在公司还不知道照片的具体内容，所以希望能够从你这里了解一下，他们能做好充足的应对。”
这样的说法并不能让人觉得顺气，但在恼怒的情绪之下，我的心里莫名涌现出一种心虚的情绪来。
“对不起，虽然这个问题的确很冒犯，但是也的的确确是公司需要掌握的信息。在这之外，公司没有其他针对尹小姐你，或者其他的什么态度。”
“我们可能会有一些肢体接触，例如在初期建立信任的阶段，我蒙住了他的眼睛，带着他走过一段路。在这之后，也只是并肩走路之类的接触。大多数时候，我都只是在路上陪他闲聊。病房里的话，也就只有面对面地聊天罢了。”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那，回到艺高的那一次会面呢？持续了一天。这也是公司最觉得可能被拍到的一次会面。”
我的心在狂跳。
回答上个问题的时候，我的眼神一刻都不敢从闵玧其那双好看的眼睛上移开。此时我低头迟疑了一会儿，看向了门口院子的秋千，像在是在回忆整个会面流程的样子。但其实那一次会面的每分每秒都印了在我的脑子里，我也未曾忘记过那天的每一个细节，甚至时常会在困意来袭的时候回想起那个紧张的、不清醒的夜晚。
那只苍白的，冰凉的手，那新长出肉痕的手腕和那凹凸不平的触感。
那失去理智的距离，诱人的体温和呼吸。
那被遮挡的天花板，他的笑意。
我怎么可能忘记那个晚上。
可我又怎么敢告诉其他人。
我眨着眼睛，看向闵玧其，说道：“我们和海宇哥吃完饭之后，就去了酒店。不过为了避嫌，是一前一后进去的。当时我记得朴智旻也很敏感这种事情，所以留意了一下酒店大堂，也没人在那个时候办理入住。我们是在第二天早上各自到达的艺高，学校里只有一两个保安，中午后我们就出来了，坐海宇哥的车返程的。我们甚至没有去外面的餐馆一起吃饭。”
闵玧其点了点头。
但正当我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却又听见他问道：“那为什么要在釜山住一晚上呢？”
我有些尴尬地笑道：“噢，是这样的。从首尔到釜山的车程很长，如果一天之内往返的话，我们担心智旻可能吃不消。”
“嗯，没什么问题了。”
“那照片的事情，能不能及时跟我同步一下信息？”
闵玧其低头看向地板，抱胸站着，摸了摸下巴。这是考虑的姿势。
“我不太能保证。因为这件事情，公司都不一定会把全部消息放给我。海宇哥可能知道得会更详细一些，也会更及时，但他不一定会说。但这件事毕竟也关乎你个人的声誉和利益......”他有些苦恼地捏了捏眉心，觉得事情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除了觉得有些不公平之外，我只能表示理解他们所做的这些保密工作。那种撒谎的后怕劲儿还没过，我只觉得思考什么都不顺畅。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听海宇哥说，公司好像跟你签过合同，承诺了发生这种情况会尽量保护你的隐私。”
我愣了愣，一时间，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在咨询关系建立之前我就和公司签订了一个简单的合同。大概内容就是关于咨询的安排和对咨询中的许多行为进行规范，以及对一些突发状况的处理，其中就包括朴智旻在咨询阶段要求终止咨询，咨询双方出现不能继续咨询的状况......其实这份合同跟我们咨询师平时与顾客签订的保密协议之类的合同内容有些重合，但是介于咨询对象是明星和这种比较特殊的“隔离”治疗方式，所以公司方有一些额外的诉求。比如，他们格外注重朴智旻的行程隐私，虽然这些都是由公司方面负责的，但还是需要我进行配合。
合同的条款中也不免提到了对于被偷拍照片的情况。
“嗯，我记起来了。当时公司和我签订的合同里也说明了这种情况。”
“公司会极力保护你和智旻的。”闵玧其肯定地说。
我点点头，与闵玧其作别之后，心底有些惴惴不安。
合同的细节我已经记不太清了，需要回去重新浏览一遍合同的原件。
但我还记得的是，那白纸黑字中格外清晰的结语，它早已告诉我违反合同条例的后果。
“如果签署合同的两方中存在任意一方违反了以上条例，那么非违约方可以随时终止朴智旻与尹秀真的咨询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