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重开，他们争着养我》花栗水母

1、很好，连记忆都没有

　　“吱呀——”
　　微弱的摩擦声在耳畔响起。

　　温执予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

　　这是一间旧病房，墙面斑驳，头顶上，一架老式风扇正在转动，因为扇叶不平，不断发出“吱呀呀”的摩擦声。

　　空气闷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温执予想动一动，却发现四肢沉甸甸的，没有一丝力气。

　　他躺在一张病床上。

　　脑袋好痛……像有根针在里面不停地搅动……

　　身侧传来惊喜的声音：“你醒了？！别乱动，你刚犯完病，还在发烧呢……”

　　旁边随之响起一声嗤笑：“真会挑时候醒，外面那个腐化物估计正嗅着人味过来，还不如睡死过去呢！”

　　紧接着有女人惊恐地叫道：“别说了！好可怕，求求你……别说了……”

　　犯病……腐化物……

　　耳畔的声音显得很遥远，像是刚从一场混乱漫长的梦中醒来，需要费很大力气才能分辨出来他们在说什么。

　　一小片阴影笼罩过来。
　　温执予浑浊的眸光突然一暗，身体先思维一步做出反应，在靠近者的手碰到他的肩膀前用手肘一撑，以一个防御的姿态靠在窗与病床的夹角处。
　　鸦羽般的睫毛下露出漆黑的眼瞳，黑到连反光都没有。
　　有点吓人。

　　老旧的病床发出剧烈的声响，靠近温执予的人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尴尬地往回缩了缩手，扯了扯嘴角，“我就是想扶你起来……没别的意思……”

　　温执予没什么表情地打量着他。
　　眼前的是一个15、6岁的少年，浅褐色的眸子清澈明亮，同样浅褐色的头发蓬松柔软，两侧微微翘起，看起来像塌下去的兽耳。
　　有点可爱。

　　“不用。”温执予开口，声音比他想象的还要沙哑，几乎只有气音。
　　他慢慢坐直，停了一秒，又补了一句：“谢谢。”

　　温执予天生气质偏冷，整个人像浸在溪底的石子，冰冰凉凉的，然而一开口声线却意外地温和，淡化了不少冷漠。

　　少年听到他说谢谢眼睛亮了一分，“没事没事，你昏迷了这么久，突然醒过来，应该还没搞清楚状况吧？”

　　少年说着顿了一下，试探着瞄了眼恢复平静、但依旧跟他保持着距离的温执予，“你……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

　　不仅不记得，温执予甚至不确定眼前的少年是一个真正的人还是无限游戏里的诡，那张看起来可爱乖巧的脸上说不定下一刻就会长满眼球，咧着嘴冲他嘿嘿。

　　余光看向周围。

　　涂着半截绿漆的白墙、落着灰的红木窗、木桌木椅……门也是红色的，漆皮已经卷边。

　　整个场景像什么复古的年代剧。

　　然而房间中央却浮着一只年代剧里绝对不会出现的八爪鱼机械体，蠕动的触手上有些许部位已经腐锈，露出内部的齿轮和轴承，头顶还戴着一顶粉色的护士帽。

　　目之所及的门窗上都封着黄色警戒线，类似封锁现场用的黄色胶条，只不过是全息影像，上面滚动播放着一排黑色文字：
　　【注意！337号避难区协济医院内出现腐化物，已拉起警戒，请耐心等待救援！】

　　温执予收回视线，强制自己忽略脑袋里密密麻麻针扎的感觉。
　　有过类似经历的身体很快平静下来，刚苏醒时的剧烈心跳渐渐平息，只剩思维在冷漠地运作。

　　没记错的话，就在刚刚，他杀穿了无限游戏。

　　耀眼的阳光透过粘稠的黑雾落下，系统上已经显示出【恭喜！长夜已逝，您可以回家了！】的提示。

　　可他不仅没回家，还到了一个机械朋克风的复古新世界，穿进了一个发着烧的身体里，被一个叫做“腐化物”的东西堵在病房，等待救援。

　　温执予缓缓吐出一口热气，偏头，莫名其妙笑了一声。

　　所以，他现在是穿越了？

　　温执予尝试打开系统面板，没有成功。

　　就算是把他拐卖进另一个世界，也应该把原身的记忆灌输给他吧？

　　漆黑的眸底闪过一抹蓝色的微光，映出瞳孔内细小的纹路。
　　熟悉的字迹出现：
　　【警告！系统故障，无法识**&%￥￥……】
　　【警告！系统故障，无法识**&%￥￥……】

　　很好。
　　连记忆都没有。

　　温执予闭了闭眼。

　　这算什么？附加关卡？游戏结束后的DLC？无尽循环的穿越还是新的套娃？

　　因为系统一句回家的允诺，他们在黑暗里苟延残喘那么久，踩着彼此的残骸拼命挣扎，到头来却换到这么个结局。

　　那些死去的玩家，还有他的坚持简直像个笑话。

　　温执予冷冷看向屋内。

　　如果这场游戏也是回家前的必选项，那他只能接受。

　　这个病房里算上他一共有5个人，其中有4个是病人，3男1女，或坐或躺在4张病床上，还有1个是那个刚刚想扶他起来的少年。

　　——以及一个浮在半空的不明八爪鱼，从他苏醒后除了晃动触手播放警戒外没有任何动作。

　　其他3个病人在刚开始看了他一眼后也没有继续注意这边，而是神情紧张地缩在自己的病床上。

　　房间内，只有头顶的吊扇和黄黑色警戒线在缓缓运动。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一个搪瓷杯被送到温执予面前。

　　那杯子看起来有点年头了，白色的杯身上印着一团已经蹭花的黑色图案，勉强能分辨出一个锤子的轮廓，杯沿上还缺了个口。

　　“你渴不渴，要喝水吗？”
　　给他杯子的少年很贴心，特意把那个缺口转到另一边。

　　温执予垂下眼，视线在一团沉在水底的白色杂质上停住。

　　细小的蓝色微光从他眼底浮过。

　　是……水垢，主要成分是碳酸钙，不是什么可疑的药物。

　　温执予伸手接过杯子，说了句：“谢谢。”

　　少年眼睛弯了弯，“别客气！”

　　他看着温执予把杯口抵到唇边，小口抿着水，像讨夸奖的小朋友般再次开口道：“这水是过滤后的，除了碱有点多外没别的，你慢慢喝。”

　　温执予用余光打量那个少年，在撞到他小狗似的明亮眼眸后下意识收回了视线。

　　这个少年似乎跟原身很熟，对他也很照顾，外貌可爱，性格直率。

　　换句话说，很好骗。

　　无论是了解新世界还是新游戏都应该从身边熟悉的人入手，可惜他一点记忆也没有，连这个青年叫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好在他是个病人。

　　病人，意味着有很多……特殊手段。

　　温执予微微皱眉，露出些许犹豫的神情，“我不记得你了。”

　　少年愣了一下，“你真的失忆了？”

　　温执予点了点头。
　　略显凌乱的额发随他的动作微微晃了晃，切碎了侧窗投来的光影，落在的没有血色的脸颊上。

　　他好像要碎了。

　　少年怔怔看着温执予。
　　因患病瘦了大半的单薄身影与之前挺拔的身姿重叠在一起。

　　虽然不确定温执予还记得多少，但看他醒来后的反应——完全无视周围的警戒线，对病房外的腐化物没有露出一点担忧情绪，反而对自己很芥蒂。
　　他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了……
　　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一定很不安吧……

　　少年只犹豫了一下就急促地开口道：
　　“没关系！这也很正常！你感染了星云症，还昏迷了整整三个月，我叫沐若木，是你的……朋友，对，朋友，我们之前在另一个避难区见过。有人拜托我照顾你。”

　　“沐若木。”温执予重复了一遍
　　还有星云症。
　　以及一个拜托他照顾自己的人。

　　沐若木主动说：“星云你还记得吗？能把所有东西异化成腐化物的光线，避难区外到处都是，不小心接触它的人有一定几率感染上星云症。”
　　“患者会间歇犯病，什么症状都有，有的人会听到诡异的声音，看到从来没见过的画面，还有的会发疯，不吃药控制的话就会慢慢变成腐化物。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一直有在好好吃药，症状主要是虚弱发烧……唔，可能还有失忆？”

　　听起来像是一种类似辐射的污染，受污染后的症状千奇百怪，倒是很方便他随口乱编。

　　温执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说真的。
　　好不容易杀穿无限位面，以为能回家躺平了，结果系统的承诺没兑现+又套了个娃+身体还残了。
　　换成别人，估计已经气疯了。

　　温执予犹豫了一下：“你刚刚说有人拜托你照顾我？”

　　沐若木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复杂，很快就恢复过来，“呃……他叫游忱，是你的义工。”

　　“义工？”温执予愣了一下，真是个少见的词汇。

　　原身已经虚到需要义工的地步了吗？

　　沐若木耐心地解释：“因为星云症患者会间歇犯病，出于人道主义，共助会给每个避难区的星云症患者都分配了义工，主要工作就是贴身照顾患者，你当然也有一个。”

　　温执予一愣。
　　贴身……照顾？

　　沐若木似乎把他的沉默理解成了别的，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毕竟，废土之上，人类不应该成为孤岛，这是人类携手共助会的宣言。”

　　温执予停顿一下，“那我的……义工呢？”

　　沐若木扯了扯嘴角，“他……去买菜了，所以把我叫过来照顾你，但是，你也看到了，医院里出现了腐化物。”

　　他指了指封住窗户的黄色警戒线，“现在隔离警戒已经拉开，我们出不去，腐化物也进不来，只能等执行军来解决掉它。”

　　温执予咽了口唾沫。

　　如果沐若木不幸进入过无限位面，就会知道，总分排名第一的杀神温执予一共玩过99场无限游戏，其中90场都是单刷。

　　另外9场是规则强制2人以上组队。

　　在那个位面里，所有看过游戏直播的玩家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别去抱杀神大腿，否则你将会喜提一次让人心碎的无视。

　　温执予从不主动组队，从不主动合作，讨厌所有字面意思上的亲密关系以及试图跟他贴贴的一切生物。

　　但沐若木是个幸运的人，他没进入过无限位面，所以他再次把温执予垮了的脸色理解为了别的。

　　沐若木继续安慰：“你别担心，337号避难区的执行军里有觉醒者，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医院内部，我们只要等待救援就好了。”
　　“游忱应该也在回来的路上，共助会的义工都是专业的，不会嫌弃你得病，他能替你洗衣服做饭，犯病的时候还能给你喂药。”
　　“共助会有规定，只要你活着，他就要一直照顾你，所以你千万不要自己放弃治疗啊。”

　　温执予脸色更差了。

　　他刚要再开口，却突然皱了下眉。

　　半秒后，病房门发出了一声“砰！”的巨响。

　　几个病人立刻惊恐地望向门边，只见封着门的全息警戒线“滋滋”闪烁几下，随后消失了。

　　而就在警戒线消失的瞬间，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了漆黑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