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藤非云笺

1、第 1 章

　　景一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下班的钟声敲响，他便如同一只归巢的鸟儿，急匆匆地往家赶。一进家门，连口气都顾不上喘，就径直走向厨房，开启了他的晚餐准备之旅。说是做饭，其实也简单，他从橱柜里拿出几包方便面，又翻找出两份预制菜。

　　先将预制菜放进微波炉里加热，趁着这当口，他烧上一壶水，准备用来煮面。水开后，把方便面自带的汤包倒入锅中，瞬间，浓郁的鸡汤香味弥漫开来。他又从冰箱里取出两个新鲜水果，仔细地清洗、切块，摆放在盘子里，那水果的色泽鲜艳欲滴，与热气腾腾的饭菜相互映衬，看起来倒也色香味俱全。

　　景一做完这一切后，抬手看了眼时间，发现距离陈绰回来还有一会儿，他便又转身回到客厅，打开电脑，处理起工作来。景一今年三十二岁，在一家私企担任副总，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在外人看来，他无疑是成功的。然而，他的感情生活却一直是个谜，身边不少人都好奇地问他为何还不结婚，他总是只是轻轻一笑，回答说没有合适的。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心早已被一个人填满，再难容下他人。

　　又过了半个小时，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开门声。景一听到声音，立刻放下手中的电脑，几乎是小跑着来到门口。

　　只见陈绰走了进来，他那俊美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疲惫。景一赶忙迎上去，熟练地接过陈绰脱下的外套，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说道：“饿了吧？快来吃饭，我都做好了。”

　　陈绰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没有回应景一的热情。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向景一，语气淡淡地说：“我不吃这些，我要吃面。”

　　景一一愣，他原本做的是粥，并没有准备面条。但他的脸上丝毫没有露出不悦，依旧笑着说：“行，你先吃菜，我去做。”

　　景一转身走进厨房，打开橱柜，找出干面条。他在锅里加满水，点燃炉灶，蓝色的火焰舔舐着锅底，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就开始咕噜咕噜冒泡。他轻轻将面条放入锅中，用筷子慢慢搅拌，防止面条粘连。等到面条熟透，他用漏勺将面条捞起，放入碗中，又加了些汤和调料，这才端着面走出厨房，说道：“面好了，快来吃吧。”

　　陈绰缓缓起身，脚步拖沓地走向餐桌，今夜的他心情似乎格外糟糕，眉头紧紧皱着，就连平时优雅的动作都显得有些急躁。

　　景一看着他，心中满是担忧，轻声问道：“阿卓，你怎么了？心情不好？”这一问，仿佛打开了陈绰情绪的阀门，他的满腹牢骚一下子倾泻而出。

　　景一静静地听着，心中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缘由。肯定是陈绰的父亲又因为那个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宁瑜而与他发生了争执。陈绰的母亲临终前将宁瑜托付给了陈绰的父亲，从那以后，父亲对宁瑜格外照顾，甚至常常要求陈绰处处让着他，这让陈绰心中一直积怨已久，这次还打了他一巴掌。

　　“我真是不明白了，就因为我妈临终前的照顾，他就把宁瑜看得比我这个亲儿子还重要，从小什么都让我让着他。”陈绰越说越气，猛地一拍桌子，“陈景跃为什么就那么爱一个不爱他的女人？真是傻子，人都死了，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景一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震，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他手中挟菜的筷子也微微颤抖起来，好在陈绰正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中，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景一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强装镇定地说：“别生气了，多吃点儿，你刚才肯定没吃饭。”说着，他不停地给陈绰挟菜。

　　然而，陈绰此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看着景一的举动，更加生气，直接摔了手中的碗，怒吼道：“吃吃吃，有什么可吃的，少吃一点儿会饿死你吗？你是死人吗？别人早就会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我了，谁像你说这些没用的。”

　　景一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和摔碗声惊得呆立在原地，他的眼神渐渐变得麻木。他一言不发，默默地蹲下身子，开始收拾地上破碎的碗片。那碗碎得很彻底，一片片锋利的瓷片散落在地上。

　　景一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拿扫把，只是沉默地用手一片一片地捡起那些碎片，他的动作很慢，仿佛在进行一场庄重的仪式。或许在他心底，还怀着一丝奢望，奢望在他不小心割伤手的时候，会有一个人温柔地替他包扎，会有一个人在乎他的疼痛，会有一个人给予他一丝温暖和安慰，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景一正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破碎的碗片，手指不慎被一片尖锐的瓷片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渗了出来。他吃痛地轻吸了一口气，然而换来的却只有陈绰无情的嘲讽：“你傻啊，不会用扫把，非得用手捡，没长心。”景一听到这话，心中满是失望，那股酸涩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但他还是强忍着内心的痛楚，先把碎片小心翼翼地扔进垃圾桶，然后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先吃饭吧，我去处理一下。”

　　他转身走向卫生间，每一步都显得有些沉重。看着鲜血从手指的伤口不断涌出，滴落在白色的地砖上，那鲜明的红色在洁白的底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就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仿佛置身于一个孤身一人却又无法逃离的巨大迷宫之中，迷茫而又无助。他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冲洗着伤口，刺痛感让他微微颤抖。简单处理后，他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创可贴，贴在伤口上。

　　此时，陈绰已经吃完了饭，走进浴室洗澡。景一望着满桌未动几口的饭菜，顿时没了胃口，什么也不想再吃了。他机械地收拾着剩下的残局，心中泛起一阵苦涩的无奈。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陈绰这般随时可能爆发的脾气，他深知只要顺着陈绰，一般情况下事情就不会变得太糟。他又从冰箱里取出一些冰块，用毛巾包好。

　　当他走进卧室时，陈绰正躺在床上。景一轻轻地坐在床边，温柔地轻声说道：“阿卓，用冰块敷一下，别肿了，肿了就不好看了，也不像你了。”

　　陈绰伸手接过来，贴在脸上，眼神中带着些委屈，静静地看着他。

　　景一知道，陈绰这是在外面受了极大的委屈，此刻正急于从他这里寻求安慰。他轻轻地抚摸着陈绰的头发，安慰道：“不生气了，你别放在心上，陈景跃对宁瑜再疼爱也不会越过你的。可能是宁瑜特别像你，而你又不经常陪在他身边，所以他才会多照顾些。阿卓不要在意，这世上总会有人视你如珍宝的。”

　　陈绰听了，缓缓坐起身来，懒散地趴在景一身上，脑袋枕在他的颈间，紧紧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这么多年没人爱我，除了你，你才是视我如珍宝的那个人。”

　　景一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说道：“我不是。”

　　陈绰立刻从他肩上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不是吗？”景一与他的目光交汇，望着眼前陈绰那温柔而又带着一丝脆弱的模样，心中泛起一阵涟漪。他的阿卓，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这般让他心动的神态。

　　景一深吸一口气，看着陈绰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是，我会永远视阿卓为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