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 18 章 ...

  •   荣王世子赵怀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正四品官,玉京禁军分殿前司、马军司、步军司三衙,其中以殿前司人数最多实力最强,三衙的最高长官都是都指挥使,从二品官,其次便是副都指挥使,都指挥使一般空置,所以赵怀相当于殿前司一把手。

      为什么赵怀一个文质彬彬的宗室子会被派去掌管禁军,而官家不怕其利用禁军哗变?事实上,本朝重文抑武,武将的地位极低,当初官家下令为赵怀授官目的是为羞辱荣王,其长子文采斐然,却只能做一个低下的武官,即便掌管禁军也只有统御权,没有带兵权,没有官家以及宰相和枢密院的命令,就连都指挥使也动不了禁军。

      官家登基前,荣王也算皇位有力竞争者,故而深受忌惮,自世子就任殿前司以来,荣王就一病不起,闭门不出了。

      尽管没有带兵权,殿前司还是掌管着玉京及京畿治安,苏云清要的,就是先制止程金水买卖和拐带少女。

      赵怀一早刚到公衙,就听见有人找自己,只是久等他不来,就留下信笺走了。

      赵怀拆开信封正要看,忽听门外一阵骚乱,身边都知梁英出门问过回来,说是内城前渠中发现三具尸体,都巡检和玉京府府尉都已赶到现场,因死的人身份特殊,故来殿前司询问昨夜轮值的军士,看是否有贼人线索。

      “玉京沟渠极深广,亡命之徒多藏匿其中,自称为‘无忧洞’,洞中方向复杂,曲折难行,厢巡检数次围剿毫无成果,如今又出了命案,恐怕京都百姓要人人自危了!”

      赵怀叹了口气,无心再看笺纸上的内容,取来腰牌交给梁英,吩咐道:“命殿前司诸军士轮值巡检时多加注意,凡遇百姓求救,不可以巡检事推脱,若遇歹人贼盗,缉拿为先,射杀为次,全力配合厢巡检和玉京府府尉查案!”

      又问:“死者是谁?”

      梁英道:“听说是中书舍人裴知运家的小女儿与她的两个婢女,衣衫不整,恐已遭……”

      中书舍人是官家近臣,负责根据词头草拟诰命,官职不高却极为重要,虽然近几年官家又任用翰林学士祝贯休等人一同担任草拟诏书的职务,算是互相牵制,然而,翰林学士的出现使得中书省一家独大的制诏之权被分割,翰林学院受皇帝临时命令草拟的“内制”诏书常常凌驾于中书门下正规流程发出的“外制”诏书,引起了朝中不少大臣的不满,后来官家开始在翰林学士中任命宰辅,使得翰林与中书的地位可以互相转化,两者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也算是官家的一种妥协。

      裴知运的女儿遇害,是巧合,还是某种政治信号,赵怀不敢细想。

      梁英迟疑片刻,又道:“听说裴家有意和太子结亲……”

      赵怀拧眉沉思,这里头的水很深,荣王府如果搅和进去,恐遭人攻讦别有用心,一时又不知道手里的腰牌是否要给出去了。

      “兄长!”屋门被人一脚踢开,熟悉的少年声音如麻雀叽喳,欢快地跃进室内,“楼长空约我们去金明池打马球,你是不是忘了时辰了,我们等了你好久,今天可是有彩头的,你不来,我要是输给楼长空,你可得赔我一支顶好的球杖!”

      赵怀扶额,梁英早已识趣地拱手行礼,退出屋子,赵恪一屁股坐在圈椅上,咕咚咕咚喝下大盏茶水,行止不羁,丁点不像个皇家子弟。

      “殿前司衙门你想来就来,何曾把官家威严放在眼里?你这皮猴,就该老老实实栓在家里,放出来惹是生非,总有一天连累了父王。”对这个嫡亲弟弟,赵怀是又爱又恨,取名为“恪”,竟是个全然相反的脾性,斗鸡走马,蹴鞠马球,凡是热闹,没有他不想凑的,轻佻浪荡,除了没有杀人放火欺压百姓,弹劾他的劄子那是一天一个由头,平白叫人看了荣王府不少笑话。

      赵恪眨眨眼,少年气的脸庞露出些狡黠,笑道:“说不能来也来了多少次了,你这差事只需每月抵应个一两天,何必如此认真?衙门口向南开,也没立个牌子不许我进,说我有损天威,太过分了吧?”

      赵怀懒得跟他废话,收拾了桌上的公文,起身往外走,道:“今日我有公务在身,你自己去打球吧,打输了去楼家门口哭闹,楼少卿好面子,你就是要一百根球杖他都会买给你的。”

      赵恪看着长兄的衣角消失在门口,嘴角一撇,眼神阴沉下来,环顾这公廨,空空荡荡,无趣至极,牢笼一般,困着荣王府上下。

      他不喜欢。

      赵怀走了,赵恪也不能多待,抬腿正要离开,忽然看见地上一张笺纸,笺头印着竹叶纹路,不像公家制式,应是私人信件——还是个女子的信件。

      赵恪心神一动,从地上捡起信笺,打开读了一遍。

      金明池马球场,红衣劲装的赵恪飞马而来,众人看见他那匹额中白点的擎云,纷纷四散躲避,这马性子烈,谁都驯服不了,只有赵恪熬了半年,硬生生把这匹烈马降服了。

      “吁——”有人呼哨一声,众人打马一拥而上,将赵恪围在中间,一个个去别他的马,双拳难敌四手,赵恪的擎云左支右绌,进退两难,焦躁不安地踢踏四蹄,把赵恪颠得肠翻肚转,几欲作呕。

      “楼长空!滚来拜见你爷爷!”赵恪怒不可遏。

      “哈哈哈——”众人爽朗大笑,分开两列,走出一人一马,来人黑衣云靴,手执球杖扛在肩上,神情飞扬,十分少年意气。

      楼长空笑道:“赵二今天总算舍得出绣房上球场了,三请四请都不来,还以为我楼长空得罪了您这尊大佛,从此都不来球场了呢!”

      赵恪心里烦闷,不想跟他耍嘴皮子,直截了当嘲讽:“天天打球你也打不赢我,有什么意思,整日游手好闲没个正事,当谁都跟你一样——”

      这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骂到了,碍于赵恪身份,众人也只是笑笑散开,仍旧去打马球,留下赵恪和楼长空,勒马按辔立在场边。

      “说得好像你有什么正事一样,”楼长空跟赵恪来往,从来不惧不畏,不谄不媚,两人才能关系好得同穿一条裤子,“你不是讨厌殿前司吗,怎么从那儿来了?”

      说到殿前司,赵恪更加烦躁:“楼长空,你有什么人手能用的?”

      楼长空道:“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老头子想在禁军中给我谋个差事,我娘说先成家后立业,非要我先成亲,才放我出门闯荡,我能有什么人手。”

      赵恪叹口气,没有实权又遭忌惮的宗室连家仆都不敢多养,更别说护卫了,他兄长在殿前司就像个人质,所以赵恪格外讨厌殿前司。

      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了。

      话又说回来,赵恪拍了拍楼长空的肩膀,揶揄他:“你要成亲了?谁家娘子这么倒霉嫁给你?”

      “八字还没一撇呢,别瞎说,坏了人家姑娘名声——”楼长空耳尖通红,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羞涩的笑,“是苏侍郎家的。”

      赵恪愕然:“户部侍郎苏安咏?”

      楼长空笑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你可不要瞎传,去年春天我从侍郎府后街路过,也是巧合,她放的纸鸢落下来砸中了我,当时我只觉得她生得好看,可天底下好看的小娘子那么多,只有她不一样。”

      赵恪不能理解,捡个纸鸢而已,怎么就跟人家两情相悦上了?天下男人女人不都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再美若天仙到最后还不是红颜枯骨。

      “怎么不一样?”

      “她的眼睛会说话,”楼长空的嘴角上扬,目光满是温柔,“如果你见过她,一定会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世人多是空心泥偶,独她端坐神龛,仍能食烟火,笑红尘。

      苏家,松鹤堂内挤满了人,大门外站了个躬着身子的青衣大夫,宋玉熙姗姗来迟,正与那大夫撞个满怀。

      “是宋娘子啊——”青衣大夫看见是宋玉熙,呼吸立时乱了,脸色涨得通红,“前次给娘子开的方子该换了,要不……要不安某给你搭个脉看看……”

      宋玉熙还没说话,老夫人房里的侍女冬雨忽然气势汹汹地出门,端了盆水泼在廊下花丛里,掐着腰指桑骂槐:“一伙子贱婢,让取个人参都推三阻四,怎么,老夫人是不配吃她杨家的人参?”

      这盆水泼得精妙,全然溅在了宋玉熙裙角和鞋面上,安大夫动作慢了些,虽有心护花,却没有那个护花的本事,支支吾吾道:“冬雨姑娘当心些……”

      “当心?”冬雨乜了宋玉熙一眼,看她天天穿得出殡似的犯忌讳,怪道老夫人不喜欢,看见就心烦,“老夫人的院子,我泼盆水还要问过表姑娘了?也是,表姑娘受委屈了,我妈妈便是那罪大恶极的,成日价克扣表姑娘用度,真是奇了怪了,我怎么没看见家里多个一针一线的,怕是有人自己昧下了,栽赃在我妈妈身上!”

      安大夫不知内情,只唯唯诺诺地求饶,做出噤声的动作,生怕打扰了屋里的老夫人和杨夫人,给宋玉熙惹来麻烦,哪里知道冬雨就是冲着宋玉熙来的,老太太今天这一出“病中教子”,动不了苏安咏和杨夫人,只有拿宋玉熙开刀。

      果然,房里的流程已经走到樊妈妈举出一应人证物证,说明平时并没有克扣和挪用宋玉熙的用度,宋玉熙房里管事的丫鬟薜荔跪在堂前,哭得梨花带雨,胸口一抽一抽地:“奴婢说的都是实话,昨日大娘子请宋二娘吃酒,席间还问过二娘子平日吃些什么,二娘子素日嘴笨,奴婢就替她答了,二娘子不也没有否认吗?倘若平日克扣了二娘子什么,她为何不说,可见奴婢们实在冤枉……”

      苏云清坐在杨兰亭下首,脸色铁青,昨日才发生的事,她自然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还奇怪,熙娘吃这么多哪能不胖,没想到是在这等着呢。

      屋里戏台唱得精彩,宋玉熙站在廊下,安大夫看着她,三月暮春,竟觉得寒风刺骨,伊人萧索,与这华美的回廊庭院格格不入。

      苏安咏本就不喜后宅争斗,霎时冷了脸,道:“松枝院的开支账上记得清楚,无知婢子,竟敢随意攀扯表姑娘,你是家里头的,娘老子跟樊婆子、张婆子等盘根错节,打量着我不通庶务,便当傻子般耍弄,说,是谁指使的你?!”

      杨兰亭适时流下泪水,望着苏安咏凄凄切切,道:“我也不知管这家是得罪谁了,一个两个都来攀咬,索性我就丢了这掌家之权,什么也不管了,带着清娘、熙娘、若娘回平江去……”

      “你胡说什么,”苏安咏适时打断了杨兰亭,转向正位的老夫人,“娘,你既病了,如何不遣人来告诉儿子一声,儿子公务繁忙,不能堂前尽孝,兰亭是你儿媳,你有什么事,同她说就是了,没得叫个婆子从中传话,这话传来传去,就变了味道,伤了和气了。”

      苏老夫人歪在榻上,裹了一身厚衣服,风和日丽的天气还戴着抹额,花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若不是嘴里哼哼唧唧的,倒还是个慈祥和蔼的老封君模样。

      前天晚上她房里的窗子没关严,一场风寒来得突然,让杨兰亭钻了空子,发落了张婆子,又罚了樊婆子的月俸,收了她手里的账本,今早冬雨请安大夫来看诊,回来说库房连根人参都不肯支给松鹤堂,把她气得从床上爬起来也要闹这一场。

      她倒是要看看,大儿子是要她这个娘,还是要包庇杨氏和杨氏那个拖油瓶的侄女。

      “不孝啊!苏大郎,你这是要气死老娘啊!”老夫人一嗓子喊起来,屋里屋外的人瞬间紧张,如坐针毡。

      这话要是传到御史台,苏安咏的官也不用做了。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