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回 醉许山拳打亲姐夫 烦许杏直言反追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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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这一片方寸之地从未如此热闹过。
堂屋摆席，周义敏南面而坐，黄仁义、黄真真面西，许山、许杏面东，许三儿坐没坐相，在席间溜缝，拣她爱吃的。
八仙桌是从乌婆婆家抬来的，席上八荤八素八凉菜，兼有各式各样的果子、点心，都是许山一大早从惠香搂订的，一为黄仁义践行，二为答谢周小官人。
酒过三巡，黄仁义有些迷醉了，拿台盏斟了酒，环顾一圈，大着舌头，有感而发：“我真没想到，年过半百，落得一败涂地。”
许山和周义敏都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黄仁义摆手，以示言犹未尽，笑道：“无妨。我闺女说了，那都是身外之物。”
黄仁义与黄真真笑看彼此，接着说。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虽然丢了全副身家，却看清一帮子所谓的朋友，斩除掉一个包藏祸心的中山狼。最可喜可贺的是，和许山共患难、见真情，又结识了周小官人这样的侠义之辈。如此数来，竟是得大于失，我老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敬诸位一杯。你们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融在酒中，先干为敬！”
举杯向天，一饮而尽。
周义敏拍桌叫好，直呼爽快，只觉遇到平生知己。叫上许山一起，三人续杯共饮，你来我去，划拳猜枚，好生乐也呵。
黄真真看黄仁义这等高兴，也来凑趣儿向许杏敬酒。许杏不胜酒力，难以推脱，只得就着她手喝了两口。不过两盏就红云满面，摆手求饶。
大家各自热闹之际，闻得有人叫门。
许三儿跑去开门，一溜烟儿回来禀报：“是老师来了。”
许杏晕晕乎乎，正要起身去迎，转眼郑云业已进堂屋，到了眼前，看见许杏身形摇晃，忙搀了她，覆手问道：“许姑娘，没事吧？”
许山失踪的那段时间，许杏病倒在床，不能操持家务，一应大事小情，除了乌婆婆帮忙照料，也就指着郑云业忙前忙后。
小到买米面柴油、生火做饭，大至托人打听许山下落、辅导许三儿的学业，一概被他包揽下来。
许杏答应他的求婚，虽然多是出于算计，少有男欢女爱，但她也不是铁石心肠，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事情过后，细细想来，不是不感动的。
就连许三儿，也已把郑云业看成了亲姐夫。只是碍于尚未下定，不好胡乱称呼，仍唤他老师。
眼下许杏眼冒金星，双颊发烫，便抽出手来，捂脸笑语道：“没事，你怎么来了。”
因她喝醉了，言语动作间不比平常沉稳，颇有几分娇态。失了搀扶，歪歪扭扭差点栽倒，幸而郑云业拦腰抱住才站好了。
郑云业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满目都是她的可爱模样，脸上和煦若春风，低语回应：“听说山哥儿回来了，我来看看有无帮忙的地方。”
黄仁义与黄真真从许三儿口里听说郑、许二人婚约在身，倒不觉得逾矩，只是不大好直愣愣盯着看，一时之间，这三个人或转脸喝酒、或低头夹菜。
唯有两个不识相的，不错眼地望着这边。
一个知道内情，满心妒忌。
一个蒙在鼓里，怒火中烧。
这段时日，许山和许杏姐弟很少见面。纵得以相见，也都是商议正事、互相问候，许杏竟忘记告诉许山，她已和郑云业定亲。
不光今日满席的人知道，街坊四邻也都知道，独独只有许山一人不知。
乍见郑云业搂着许杏，以为他生性狂浪，趁他姐姐醉酒，欲行不轨之举。
许山勃然变色，三两步过去，一分两半扯开抱在一起的两人，一个窝心脚将郑云业踢出槛外，眼里火星乱迸，抡起右臂，恨不得一拳将其打死。
黄仁义、黄真真皆大惊失色，连忙过来阻拦。
许山被黄仁义拉扯住胳膊，不忿道：“你们还拦我！没看到他冒犯我姐姐吗？我平日不在家，他想必就是这么干的，吃定了我姐姐不敢嚷出来。我就说他怎么这么好心，从前就一天三趟往我家跑，原来是存了这见不得人的心思。今儿要不打得这下流种子穿肠烂肚，我就不姓许！”
郑云业被狠狠地踢了一脚，正倒在地面捂腹翻滚，哎哟连天。看他还有一记重拳，赶紧抱头蜷缩。
周义敏不喜郑云业久矣，继千佛寺偶遇，得知他和许杏婚讯，又凭空添上十分妒忌。可恨没有立场出头，心里头又酸又疼。还觉许山打得轻了，嫌不够乱似的，只顾着在一旁拍手叫好。
许杏被撩到一边，许三儿及时扶住，看了半天的白戏，才弄清这会儿的状况，迷迷糊糊去拦许山。
许山酒气上头，哪里肯听人劝，连着七八拳擂在郑云业身上，打得他顾不上读书人的体面，吱哇乱叫。
许杏开口要劝，哪知冷酒凝结在腑内，脚步打飘，身子也发虚，吐字像蚊子似的，许山压根听不进耳。
眼见郑云业被打得狠了，她也顾不得了，近前去擒许山。许山一时未防备她来，高高扬起的拳头不小心碰到，将本就单薄的身体搡开老远。
许杏天旋地转，喉间隐隐上涌，偏头就哗啦啦地吐出方才喝的酒水。
许山大惊失色，一把松了手，凑到许杏身边又是拍背又是递茶，嘘寒问暖不断。
众人也趁机把鼻青脸肿的郑云业扶起来，安置在椅子上。
郑云业被打怕了，忙不迭要逃离。
“我还是先走吧。”
许杏漱了口，也清醒了许多，忙唤道：“郑公子稍等。”
许山蹙眉，不知姐姐意欲何为，偏头过去，怒瞪着郑云业。
郑云业听她叫，停住脚步，迎着许山不友好的目光，觉得脸皮热辣辣的。
许杏顺顺胸口，推了推许山，命道：“给郑公子赔礼道歉。”
许山觉得不可理喻，满脸不解问：“凭什么？”
许杏懒得跟他理论，扶额道：“你把人家打成那个样子，还问凭什么。我只说一遍，快去！”
许三儿也觉得二哥做得不占理，弱弱地说：“二哥，老师很快就是我们姐夫了，你还下那么重的手。”
许三儿孩子话，说得直白些，倒是将就了黄仁义打蛇随棍上劝道：“是啊，许山，这就是你不对了。未婚夫妻不比寻常男女大防，咱们这又是民间，没那么多迂腐的规矩。方才令姐醉酒站不稳，郑公子稍稍扶了扶，也不算是有失礼仪。”
许山觉得简直荒缪，怎么离家不到一个月，就突然多出个姐夫来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许杏，以求证实。
许杏这才记起，许山尚不知情，因此点头道：“近日事忙，没来得及…”
许山骤然站起，双目赤红，周身散发黑气，一字一句道：“我不同意！”
众人都觉得许山闹得实在有些过了。
他若是当哥哥的，决定妹妹的婚姻大事，那是天经地义。但姐姐的婚事，哪里轮得到他做弟弟的置喙。都只当他刚打了郑云业，现在又认其做姐夫，感觉下不来台。或是长久依赖许杏，突然得知姐姐要嫁作人妇，一时不能接受。
黄仁义一脸为难，吃酒吃得好好的，居然生出这么多事来。从私心来讲，他自然是许山这头。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最好还是别跟着掺和。正好看到郑云业在流鼻血，连忙招呼众人，一同送他去医馆。
黄真真、许三儿都跟着去。
周义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独留他们姐弟。
许杏见众人四散，本来坐在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背对着她的许山面前，拉他的衣袖，问道：“怎么了？”
一转过去，却见许山在哭。
谁能想到，这么大的小伙子，濒临死亡的时候都不见一滴眼泪，得知姐姐要成亲，却哭得哽咽。
许杏叹了口气，踮脚给他擦泪。
许山一行哭，一行垂下头，让她擦得更容易。
“你放心，我成了亲，咱们姊妹三个还在一处，绝不会抛下你们不管。”
“你都不了解这个人，怎么能嫁给他！”
许山压根听不了成亲两个字，低吼道。
许杏神色凝滞，神色似雾非雾，说道：“我已了解他了。他是个举人，家在南昌，父母尚在，没有兄弟姐妹…”
许山冷笑道：“这些胡邹乱编的话，我可以说一箩筐，你真的了解他？”
许山加重了“真的”二字，的确戳中了这段关系的痛点。
许杏心里始终有团疑云，郑云业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但只要她一提起去南昌拜会他的父母，将这段关系过了明路，他就遮三掩四，拉东扯西。她隐隐约约有所怀疑，难道他的家庭背景是编的幌子？只要回了原籍，就会被戳破真相。又或者他惧怕父母，嫌她身世低微，不敢将她带回去？
虽然各种猜测，但因为郑云业每每安抚，等他考上进士，就带她回去。许杏心想，明年三月就有一场春闱，等他考中之后，不就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了吗？
怀着这样侥幸的想法，或者说没那么在意，并不想要较真的心思，许杏便也可有可无了。
反正只要他的功名是真，家世是真，能够做他们姊妹三人后半辈子的依靠就足够了。
此时被许山追问，倒像在逼着她直面这个问题，立时就要做出抉择，不由感到心烦意乱，使气反问道：“了不了解的，也都是我的事。我愿意嫁给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回 醉许山拳打亲姐夫 烦许杏直言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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