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快乐背后的苦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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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不知名的鸟儿“咯——吱吱，咯——吱吱”地叫着，“咯——”声拉得老长，突然转为轻快的“吱吱”声。我的心脏也随着这节奏起伏，“咯——”声响起，仿佛有一把钢锯割拉着我的痛楚，嘶嘶连吸两口冷气，心脏漏了拍，痛一阵缓过，心跳随着“吱吱”忽悠跳了两下。接着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拉锯战。
我这一辈子还没受过这般罪。突然想起一段经典台词：曾经有一片上好的止痛药递在我嘴边，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那片白白的药片说：我要吃掉你，如果问我要吃多少，我希望最起码够吃一个月。
忍不住的笑意自胸间上涨，溢到喉咙，又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因为无法宣泄的痛，更因为刚踏进门的麽麽那双红肿含泪的眼。
几天来，麽麽始终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我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她，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总是说：“公主，你要快点好起来，你好了一切都——都好了。”我再死命眨眨眼，以示不信。“能有什么事？你只要肯多听老奴一句，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怎么？又疼了吗？”她声音温柔，里面夹带着疼惜和责备，似乎还有隐隐的悲哀。真的只是因为担心我吗？
虽然我不能说话，屋子里同样热闹如常。喜儿翠儿麽麽就轮流把这些日子我不知道的事说给我听。我得知，我的救命恩人是四皇子，太子和何力伤虽重，却只是皮外伤。而我被狼的利爪伤及血脉，导致一直昏迷不醒。而这些日子以来，我成了行宫里的热点话题，得到了各位“贵人”的恩宠。别说华妃、谨妃及几位皇妃连皇后娘娘都送来不少赏赐补品，还时常派人来询问我的情况。可她们一说到太子就眼神闪烁，言语支吾。
禁不住我再三的吹鼻子瞪眼，翠儿终于说了出来，尽管很为难的样子。
“夫人，你知道就行，可千万别让喜儿和麽麽知道是我说出来的啊。”
我眨眨眼以示应允。
“夫人，那晚你被救回来时，可把我们吓坏了，所有人都慌作一团。幸亏四皇子派人回京去请来了李太医，四皇子劝太子先回去，可太子不顾自己的伤，只让太医做了简单的止血，硬要留下来看着太医给夫人诊视。后来太子妃也劝了，没用。最后还是皇后娘娘过来，才劝走了太子。我从没见过太子那个样子。太子就留在了行宫养伤，接下来太子天天都会过来，直到夫人醒来的第二天，太子才回宫。”
哦，我听完后嘴张成了个O形，难道这就是她们要隐瞒我的事吗？还说谁谁谁说什么话很难听。若在现代，我们都是普通人，我救了他，他这样关心我只是他该做的。可偏偏是在这个谣言漫天飞的宫廷，他的应该反倒成了不应该。在这里，人们看不到我的舍命相救，只看得到太子对我的“恩宠”，为了我不顾自己的伤，为了我连自己老婆也不顾。那太子妃还不知怎么恨我呢。唉，我只能清者自清了。
可翠儿说，我竟然昏迷了十天，对这点我很惊讶。天啊，我竟然一晕就是十天，一直以来我都没法看到背上的伤口，现在倒寻思着要看一看了，虽然真的疼的要人命，可到底是怎样的伤竟能让我昏迷整整十天，我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换药时，我命翠儿拿来两面镜子，一面放在背后，一面放在眼前。哎呀，我的妈妈呀，我的心顿时凉了一片，细腻白嫩的肌肤上结了一大片丑陋扭曲的黑褐色的疤，惨不忍睹啊。
从此，我不再抗拒恶心疤瘌的黑糊糊的药膏，不再拒绝苦得发臭的汤药，甚至达到眉头都不用皱一下就能喝一大碗的至高境界。对于我突然性情大变到如此合作，众人虽有疑问，却都是欢喜的。他们当然会高兴，不用再连哄带骗地给我换药，不用再把冷掉的药一遍又一遍的热热，然后费尽心思骗我喝下去。
果然是这样，别人的快乐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我现在总算深切领会了这句话的要旨。我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当时干嘛要充什么英雄救什么美男，我那美美的皮肤啊，可惜了，心痛啊。更怕的是子詹回来后看到我这伤，还不知要怎样心痛自责呢，他是个多自负的大男人啊，自以为对我一切安排妥当，可我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自责死才怪呢！
皇天不负有心人，十几天下来，我不但可以开口说话，还可以偶尔翻翻身，可以侧睡，至少不用老趴着，虽然铺陈的被褥很软很厚，可仍是压得我胸部作疼，哎，这等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直到我醒来的第十五天，我才又一次见到了太子。说又一次见到，是指在我清醒情况下的又一次。据说他先前也来过好几回，可那时我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换药。
听喜儿说，有好几次我换药时他来到了院门口，可站了一会儿硬没进来，走了。我的脸扑啦啦一下全红了，那他不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了吧？自从我恢复到说话不会牵动伤口时，每次换药都是一场惊心动魄啊，当然这是麽麽的词儿。哪有那么夸张嘛，我不过是心情不好，又疼得厉害，所以不自觉发出了一点儿，恩，小声响而已嘛。
麽麽从来不懂我的含蓄的幽默，她总是翻我个白眼，“还小声响，只怕全行宫的人都听去了，”一直以来眼睛红红的她竟然还模仿起我的腔调：“‘啊呀，妈妈呀，痛死我了，啊，痛啊——怎么这么痛——呀，呀，轻点，轻点呀，我说，喂喂，你是在敷药还是在捣药啊，哎呀，我的妈呀，痛啊——啊呀呀咿——’这算小声响吗？”一说完，麽麽就促狭地掩嘴笑了，眼睛仍是红红的，不过这次的眼泪是笑出来的。看吧，我的苦痛又换来了一个人的开怀。
月有阴晴圆缺，自古两难全，山不转水转，很快我也有了快乐，而它也让一个人痛苦着。
入夜了，行宫里已点上灯。翠儿收拾下我喝完的药碗，声音有些颤抖：“太子，太子爷，起风了，奴婢要关窗，夫人受不得风。”
他终于退到一旁，让翠儿关了窗。他一进来就倚窗而立，只给我留个月白的背影（他似乎很喜欢白色），最要命的是他站了一柱香的时辰竟然一声不吭。那个压力才叫大啊，别说翠儿喜儿害怕得紧，我平静的表面也有些慌。是谁说的暴风雨的前奏就是死寂般的宁静，哎呀，呸呸，我敲敲脑袋，没事想什么不吉利的。
再看向他时，却对上了他的眼，似乎有笑意在那眼底晕染开来，然而一丝挣扎的苦痛却把那未溢出的笑意强压下去。他今天怎么了？我一愣，赶忙收回敲着脑袋的不安分的手。
他终于开口：“都下去吧。”
翠儿喜儿看了我一眼，似有疑惑，却不敢停留，很快房里只剩下我们俩。他走近床前，一股酒气也随之袭来，怎么他喝酒了？
良久，他没有开口，不安的气息在空气中游走，我只感到两道灼热的视线在我身上流连。
“咳咳，恩，我已经好多了，多谢太子爷的关心，您的伤也刚好，也该好好休养，夜里出来吹风对您的伤不好。”更何况还喝酒？
他的声音还算沉稳：“你本就是为我，而我却不能为你做些什么。”后半句却有些苦涩。
“太子身份尊贵，本就已为我受了伤，怎么能再让您受伤呢，这样太说不过去了，再说当时情况危急，如果我们调个个儿，想必您也会这么做的对吗？太子不用自责，是我高估了自己，本以为躲得过的。何况太子已为我做了太多，这一切我都记在心里。太子，当心怀大事，这等小事何必挂在心上？”我说得很理直气壮，其实是很心虚的，我哪有那么伟大啊？当时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而已，如果给我五秒钟考虑，不，三秒钟就可，我绝不会那么做的，最多惊叫两声“小心”而已。
“心怀大事？连小事都办不好，何谈大事——何况有些事，就算我身为太子，也不能为你做什么，我该拿你怎么办？”他越说越激动，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坐在床沿，握住我的手，声音有些迷乱：“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吃惊不少，一动也不敢动，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甩开他的手，还是——
“不用劳烦太子为我做什么，今后怎样一切自有将军为我做主。”
他的手仿佛触电般一颤，突然放开我的手，决绝地起身，行至门口，忽的停住脚步，僵硬的脊背有些微微的颤抖，良久，归于平静。他只微微侧过脸，月光使他的轮廓有些朦胧，好似不在凡间，声音平静而清冷：“你好好养伤，明天，彤城将军回京。”
望着空空的门廊，虽然心里为明天就能见到子詹而高兴，可是对他——我竟有一丝不忍。
也许，注定我要对他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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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快乐背后的苦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