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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里应外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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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温柔地对他们笑。
不,不是他们。
林青闲感受到那道视线真正的目标,她回过头,果不其然,背后是小孔的母亲。
儿子已经长大,母亲愈发艳丽,仿佛逆生长一般。
她穿过林青闲和轻徒,来到小孔面前,单手搭在柔顺的发丝上。
“小孔能保护妈妈了,真厉害~”
猩红的指甲插在他的发间,渐渐深入,脚下徒生许多具尸体。
林青闲倒吸了一口凉气,轻徒竖起眉毛,像鹰一般注视那对母子。
蜿蜒的血液爬上裤腿,衬衫,小孔的眼里透出一丝惊慌。
在被血迹淹没前,红砖墙轰地一声合起。
“既然怕了,为什么不跑,反而继续呢?”
他不禁发出感叹,心想人类的世界或许比木翼族还烂。
“他从小在那样的地方长大,母亲是唯一的避风港,或许,他也不知道跑去哪吧。”
林青闲喃喃自语,脑中忽现自己和母亲伤痕累累的模样。
空气逐渐凝固,他换上安心的笑容,打破沉默。
“好啦,振作点,我们很快就要接近他了。”
她吐出一口浊气,以笑意回应轻徒。
红色的砖块愈发鲜艳,墙面被上了几道密码锁。
“我来吧。”
林青闲还在把玩锁身,轻徒觉得这个场面有点熟,立刻毛遂自荐。
细丝往里探去,不足半分钟,密码锁被撬开了。
“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瞠目结舌,轻徒单手叉腰,下巴微抬,就差张开翅膀飞到空中转一百八十圈。
“无他,唯手熟尔。”
然而,这番作弊行为遭到了小孔的批判。
墙体顷刻间崩塌,地震袭来
林青闲和轻徒互相搀扶,没功夫再扯俏皮话。
不一会,瓦砾重新堆砌成一座巨大的城堡。
铁制的城门顶部,被人写上一行大字。
“我讨厌粗暴之人。”
轻徒念完,一阵无语:“明明自己也是施暴者。”
下一秒,城门又浮现一行红字。
“她可以,你留下。”
话中意有所指,林青闲松开手,推开门。
门扉刚开启一条细缝,轻徒马上将它关了起来。
“怎么了?”
如果她的灵魂也可以具象化,那么此时轻徒一定可以看到她脑袋顶上的三个大问号。
“太危险了,他是暴力狂,杀人魔,青闲小姐不能单独去。”
轻徒俨乎其然,用宽阔的背脊遮住门缝,重新牵起她的手。
“好吧,那你怎么进去?”
她不怒反问。
轻徒磕磕绊绊,语无伦次,但仍倔强地挡着她。
“总之,先让我试试!”
他憋不出什么好话去说服她,只有先硬着头皮想办法闯进城堡。
两人绕了一圈,城堡并非密不透风,它的两侧有许多排窗户。
不过,当轻徒靠近,窗户就严丝合缝地关闭,而面对林青闲时,又对她敞开怀抱。
“青闲小姐,请看清楚了,这是歧视!赤裸裸的歧视!”
轻徒尝试许久,包括化成小鸟飞进去,却无一例外地被拦下。
“嗯,看到了,等出去后我就打电话给动保协会。”
林青闲装模做样拿出空气小本本,记下小孔的恶劣行径。
他又抱着林青闲往上飞,可惜他的飞行速度与城堡的增长速度成正比,且顶端永远比他高一截。
飞至半空,两人已经看不到地面,只看到片黑色的云。
林青闲拍拍他的肩膀:“放弃吧,这家伙倔得很,再这么折腾下去,待会就没体力打无餍了。”
他喘着粗气,汗液从额头滑落,底部的衬衫晕出一片暗色,脸上尽是不甘。
他们又回到大门前,轻徒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又绕上一丝细线,嘱咐她发现不对就往丝线的方向跑。
林青闲点头如捣蒜,俨然一副会乖乖听话的样子,他才不舍地把手松开。
城堡内灯火辉煌,装潢华丽。
主人走下曲折蜿蜒的阶梯,亲自迎接贵客。
餐桌前,她被安排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侧位。
“请。”
他抬手,餐桌上凭空出现豪华盛宴,她目不暇接。
“哇,我的灵魂深处也能这么丰富吗?”
林青闲生出几分羡慕。
“呵呵,当然可以。”
“不过,必须和这个小家伙融合才行。”
她对眼前的卤鸡心垂涎欲滴,但不敢动筷,直到小孔若无其事地掏起自己的心窝子,将血淋淋的无餍捧出来,她的食欲终于被这一幕杀死了。
“谢邀,不吃。”
胃里突然翻腾倒海,她别过脸,战战兢兢地举掌拒绝。
腕上的丝线轻微地弹了几下,或许是门外的轻徒在传递信号。
“对了,我很好奇,你和无餍融合之后是什么感受?”
她将手藏到餐桌布下,有规律地拨动丝线。
“怎么说呢?一开始有点难受,但是很快就豁然开朗了。”
他玩味地笑了笑,用食指敲击餐桌。
“本来,我还在自我与她之间犹豫,是小家伙告诉我答案,令我醍醐灌顶。”
信息发出许久,丝线沉默如初,她悄悄往下一瞥,轻徒为她设置的最后一道保险竟然消失不见了。
“我不是说过吗?我讨厌粗暴之人。”
他眯起眼睛,狭长的眼角挤成一条缝,溢出几缕薄烟。
烟气钻入美食,她眨眨眼,食物变成了满桌的纸张。
她捡起一页,细细看,内容是孔母为孔智语买的意外险。
“这是……难怪要你放火烧家。”
林青闲恍然大悟,但还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
“孔智语就算了,那其他人呢?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他往后一靠,双腿交叠,一手搭在把手边,另一只手则撑着下巴:“反正都是行将就木的人,不如抓住最后的机会,为我的母亲提供一笔资金。”
“行将就木?!”一种可怕的答案浮于脑海,愤怒代替恐惧,她怒不可遏地诘问。
“嗯。”
小孔颇为嫌弃地朝她翻了一个白眼,保持优雅的姿态作答:“他们病的病,老的老,总之活不长,母亲给他们提供情绪价值,来换取钱财,不是很正常么?”
他的语气冷静而又平淡,她握紧餐桌下的拳头,指甲嵌入皮肉中,钻心的疼痛恐怕还不如那些人死前的感受。
发现贵客不再言语,他也不再浪费时间,直奔宴会的主题。
“我知道这一时很难理解,不过等你和我融合之后,就会明白了吧。”
“融合?什么融合?”
浓烈的不详自心底蔓延,她下意识往门口挪动,尽量远离他。
“它很疲惫,需要更多的灵魂以作养分。而你,我的朋友,将是我们的第一个合伙人~”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跪坐在餐桌上,作为可口的主菜。
丝线消失已久,轻徒不可能没有发现。
她心想,巡视四周,大门和窗户纹丝不动。
不行,必须想办法拖时间。
“你……呃!”
巨大的窒息感涌入鼻腔,她浑身发疼,面色苍白,摔在餐桌上。
整洁的白衬衫伴随着脚步声向她逼近,他好心为她解释:“还记得我们的初遇吗?那里,可不止有你我二人。”
废话,还有一只鸟人!
她疼得瘫软无力,俏皮话到嘴边只剩下几个音节,双眼死死地瞪着他。
“你想啊,毕竟我可是从犯,怎么可能不被监视呢?”
话音未落,他提起搁置已久的餐具,在滑嫩的肌肤上划出鲜红。
“啊——”
这点伤口与灵魂撕裂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外面的人极其配合地加大力度,欲要强行剥离林青闲的灵魂。
切肤之痛令她发出惨叫,也使头脑更加清醒。
“清醒点吧,趁现在还有自我!”她张开打颤的唇,竭尽全力地以咆哮打断他的动作。
“什么?”
心情由晴转阴,他似乎被戳到了痛点,不悦地压下刀具。
血色喷涌而出,她却已经适应了疼痛,支起上半身,指出他的问题:“你讨厌粗暴,这是你的心里话,不是吗?”
“如果你完全选择她,就不会在意这些了。”
“你还是会怕,即便与无餍融合,在听到她要杀了孔爷爷的时候,你还是犹豫了,对吧?”
她想起轻徒描述的情况里小孔的呢喃,结合一路以来的线索,答案逐渐明朗。
稳固的双手开始轻微震颤,整座城堡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情,随之动荡不安。
“你懂什么?!我才没有!”
他目眦欲裂,大肆咆哮。
裂纹爬上墙体,静止不动,天花板的吊灯摇摇欲坠。
“我错了。”
几秒后,胸膛恢复规律的起伏。
他将林青闲推倒,刀尖对准她的心脏,在落下前放出最后一句话:“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也是会为了家而甘愿奉献一切的人,没想到,是我看走眼了。”
“现在,我要直接吃了你,连一丝神志都不留!”
无餍聚在瞳孔处,昭示着原先的小孔已被替代。
林青闲自知无法再用语言拖时间,只能在心里祈求轻徒快些到来。
忽然,天花板的墙灰有些许脱落,暂时夺去他的视线。
她猛地爬起来,控制身体滚到另一边。
装着菜肴的碟子摔成碎片,深深地扎入她的皮肤。
“不要挣扎了。”
他利落地单手翻过餐桌,同时将手中的刀指向她的额头。
银色落下的刹那,他的手腕被熟悉的丝线禁锢。
紧接着,大门连带着整面墙壁被一块轰开,入口处飞进几柄晶莹剔透的利刃,将小孔整个人嵌到墙上的壁画里,形成一副滑稽的画像。
银具被丝线稳稳接住,并甩到无人的角落。
原来,这就是小孔成像。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令林青闲叹为观止,要不是无力举手,恐怕还要鼓掌喝彩。
她看得入迷,猝不及防地被疼痛拉回神志。
轻徒收回利刃,无餍随之消散。
他听见身后的动静,连忙跑过去,伸出胳膊扶起她,发现对方已经软成一滩烂泥,无论怎么撑,最终都会从他的怀里滑落。
于是,他索性拦腰横抱起她。
她张张嘴,吐出不成字的气音,隐约在念他的名字,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轻徒意识到是有人在外面强行破坏仪式,趁她的灵魂还没被彻底撕裂,启唇,高速吟唱。
两人迅速化作白色光点,从灵魂世界回到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