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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凭什么由你来判定 ...
山长院的房间内,一时间安静得仿佛落针可闻。
纪莘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岸上,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嗤笑。
另一个人的呼吸逐渐靠近,一只光滑但冰凉的手握住纪莘脖颈,从轻柔到逐渐用力,眼看就要扼住纪莘的呼吸,又在下一刻卸掉所有力道,改为缓缓划过纪莘脸颊。
纪莘浑身汗毛倒竖,这种感觉好似被阴狠的毒蛇缠住,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它贴近身体,越缠越紧。
“咚”的一声,纪莘被窦敞推倒在榻上,冰冷的手落在纪莘衣领,青色衫子被一只手指缓缓挑开,手指又慢慢向下,落在纪莘腰间。
纪莘极力忍耐,终是没忍住皱紧眉头,一瞬之后反应过来,立刻舒展眉心,恢复昏迷的模样。
纪莘的动作只在一瞬间,但还是被注意到了。
一声冷笑之后,对方的手又落在纪莘脖颈,这次用了十足的力气,似乎打算掐死纪莘。
纪莘呼吸困难,再无法忍耐,睁开双眼,双手挣扎着捶打在她上方的窦敞。
窦敞面目狰狞,神态癫狂,一只手握住纪莘脖颈,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朝纪莘面颊招呼而去。
纪莘努力偏头躲避,但无奈被压制着,动作始终受限。
可巴掌最终并未落到脸上。
一瞬间空中一点白光一闪而过,窦敞骤然失了力气,重重倒在榻上,陷入昏迷。
纪莘乍然恢复呼吸,猛咳了几声,惊魂未定地坐起。
窦敞为何会昏倒,是陈氿做的吗?
再抬头时,陈氿已经站在她面前。
“他怎么晕的?”纪莘声音沙哑地问道。
陈氿从窦敞脖颈处拔下一根极细的银针,“我扎晕的。”
纪莘拢了拢衣襟,爬到桌案边,打开茶壶盖子闻了闻,“迷药应该是山长下在茶壶里的,她自己没有喝茶,只给我倒过一杯,可茶水闻不出什么异味。”
陈氿拎起茶壶闻了闻,“是寻常迷药。有这壶茶水为证,最好再找到剩余迷药的存放位置。”
纪莘爬下罗汉榻,和陈氿一起在房间四处翻找,但无果。
“此处不是山长居室,恐怕是专门留给窦敞作恶的,迷药可能存放在山长的房间里。”纪莘道。
纪莘和陈氿对视一眼,莫名地,两人从对方眼中读到了相同的想法:这场戏还得演下去。
演戏那便要逼真些。
陈氿不便伸手,言语指挥道:“发簪松一松,抓抓头发,凌乱点。裙子系带也松开些,不必全解开,要看起来被解开过,但又胡乱系上了的样子。”纪莘做好这些后,陈氿手伸到纪莘鼻子下,“吸气。”
纪莘深吸一口气,不防狠狠打了个喷嚏,顿时被辣得眼泛泪光。纪莘这才看清,陈氿给她闻的是胡葱。
纪莘现在的模样楚楚可怜,陈氿又从头到脚审视了她一番,确认已伪装到位,“可以了,去榻上坐着吧,等曹山长过来。”
纪莘会意,坐回榻上,用力揉了揉眼睛,任由眼泪滚落。
半个时辰后,曹山长进入房间,目光在衣衫凌乱、低声啜泣的纪莘身上一扫而过。
“山长……”纪莘无助地唤人。
曹山长置若罔闻,只盯着衣襟大敞、兀自昏睡的窦敞,伸手推了推人。
窦敞自然不会醒。
曹山长皱了皱眉,这才理会纪莘,冷冷地对她道:“你随我来。”
趁着曹山长转身,纪莘抬头看向房梁上的陈氿,示意他跟上,随后装作艰难地站起,步履迟缓地跟在曹山长身后,穿过花厅,进入曹山长房间。
曹山长为人严肃刻板,房间并无华丽装饰,只空气中飘荡着淡淡墨香,和丝丝氤氲的湿气。
纪莘未来得及探究湿气从何而来,曹山长领着纪莘绕过摆满竹简书册的书架,安坐在书案后,严厉地质问道:“怎么回事?”
曹山长的态度像极了毫不知情,之前的每一个女子恐怕都是这样被唬住的。
她们以为曹山长会保护、帮助她们,不知曹山长亦是豺狼。
纪莘泣不成声,慌张无措地回道:“我,我不知道,不知,不知为何就睡过去了,再醒来时……山,山长,请您帮帮我……”
“你若是睡过去了,那男子是如何进得房间,还能是我带进去的不成?”
纪莘心中冷笑,这可真是恶人先告状。
“学生不知,可,可这人,他是山长侄儿……还请山长替学生主持公道!”
纪莘明面上是没见过窦敞的,曹山长没料到纪莘认出窦敞身份,略微停顿后想到对策,冷笑道:“好啊,书院竟培养出你这样白眼狼的学生,竟敢污蔑师长!”
“学生没有!”纪莘急得两行泪滚落,“学生只想请山长替学生讨个公道,还学生清白!”
曹山长突然起身,狠狠抓住纪莘手臂,拉着她走向房间一侧。
纪莘起初没反应过来,被拉得一个趔趄,挣扎了几下,做出反抗不得的样子,任由山长把她带到一扇巨大的屏风后。
屏风后是一只盛满水的大木桶,原来房间中的湿气来自这里。
曹山长从纪莘背后按住她的肩膀,将纪莘的上半身按进木桶,在纪莘挣扎着远离水面时,又拿起木桶中漂浮的水瓢,舀水泼向纪莘。
一瓢瓢水泼下,纪莘躲避不开,水打湿层层衣衫,蒸发时又带走纪莘身上温度,冷得她浑身战栗。
山长的话却是更冷酷残忍,“你既知道他是我侄儿,那便是知道他的身份,你做下这种事,存的是什么心思?书院教导你们女子立身之道,清贞为首要。而你却私行苟且,诬陷于人,企图攀附,不止作践自己,更是辱贱门风,连累父母!”
纪莘被山长的话吓到,瑟缩后退,“我,我没有!”随后放声大哭,“我虽出身普通,但也绝没有想要巴结官宦,我没有,我耶娘更没有!是窦敞,是他……我是清白的!”
纪莘已然方寸大乱,曹山长要的就是如此,她把水瓢扔回木桶,开始语气柔和地安抚纪莘。
“我这么做,是为你洗去你的不贞,你当明白我的用心良苦。”曹山长走向房间一角的衣箱,拿出一套干净衣衫给纪莘,“把衣服换了,回去吧,你今日犯的错我不会再提。忘记这件事,否则它只会给你带来耻辱,令你家人一同蒙羞。”
纪莘再演不下去,讽刺地大笑出声,狠狠拍开面前的手,任衣衫飘落。
“我犯的错?我犯了什么错!就因为你们出身官宦、盛名在外,就因为他窦敞是个男子,就因为每一个被伤害的女子家中都无权无势,你们就可以颠倒黑白,抹杀一切,心安理得地作孽吗!”
曹山长被纪莘突然的转变惊到,两人强弱倒转,纪莘一步步逼近,质问着面前人,曹山长不断后退,撞到屏风,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曹山长被吓得一抖,勉强找回声音,还在嘴硬,“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你的师长,你竟敢不敬师长,小心我把你的丑事全都传扬出去!”
纪莘“呵呵”冷笑,迈出的每一步都正气凛然,狠狠碾过地上被她打落的衣衫。
“人在做,天在看。多少女子被你们伤害、羞辱、威胁,最终走投无路,你们凭什么心安理得,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师长?你有什么资格自称是她们的师长,你配吗!女子的品格、德行、贞洁凭什么由你来判定!那些女子是受害者,比你们清白得多,她们没有做错任何事!”
曹山长耳边嗡嗡作响,努力找回神智,心知此刻必须压倒纪莘的气势,否则难说纪莘会掀出什么风浪。
曹山长猛地伸手向前,想推开纪莘,却在此时突然软倒在地。
纪莘有了一次经验,知道定是陈氿干的,果然,陈氿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纪莘全身湿透,陈氿目光小心避开,捡起地上衣衫,看了一眼后搭在木桶边缘,转去衣箱内翻找。
陈氿背对着纪莘道:“衣箱里都是她自己的衣服,你穿不合身,你将就一下,换木桶上那套吧。”说完人便走开了。
木桶边沿的衣服上,赫然印着几颗黑脚印。
方才怒气上头,纪莘完全忘了需要换衣服,此刻浑身湿漉漉的,也没别的选择了。
纪莘拧了拧头发,将衣服换好,去找站在书架旁的陈氿,“你找到迷药了?”
陈氿手中是一只样式寻常的陶罐,里面是一包包油纸包的方块,陈氿盖好陶罐盖子,放回书架底层柜子内,“是。”转头看到纪莘裙摆上花纹似的脚印,“噗”地一笑,“你方才伸张正义时,就全然没想到还要换衣服?”
纪莘被调侃得尴尬,但还是正事更重要,“现在过程清晰了,证据也有了,无论是登报还是报官都足够了,你会怎么做?”
陈氿瞄了一眼刻漏,道:“这时辰官府还未散衙,正可以送潘元儿去告状。证物都留在此处,官府来搜便是人赃并获。我们可以先撤了。”
“山长和窦敞醒来毁灭证据怎么办?”
“我施的针,自有把握今日他们不会醒。”陈氿道,“天网恢恢,他们一定会恶有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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