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名带姓》叁閖

59、第五十一章 迟来的抱歉

　　正当顾凌澈还愣神恍惚中，江晏已经慢慢走向他。身距拉近后，二人复杂的情绪更得已澎湃。

　　有惊喜，有感慨，也有深深的思念。

　　江晏微颤着手，想触碰顾凌澈，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犹豫。

　　他康复了？

　　他为什么在这？

　　他是来找我的吗？

　　他是来解释之前的一切吗？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但顾凌澈最关心的还是江晏的身体，“江教官，您康复了？”

　　“嗯，对不起我出院没告知你。”

　　江晏像是知道顾凌澈想着什么，一语点中顾凌澈的心事。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顾凌澈还没缓过神，太不真实了，他这辈子感觉都被江晏缠住了。

　　“我……我们找个地方聊吧。”

　　这个提议确实不错，现在人来人往的嘈杂的确不方便聊私事。

　　顾凌澈想报答江晏的救命之恩，开口道：“我请你吃饭吧，也差不多到晚饭点了。”

　　“好。”

　　顾凌澈带江晏去了校门口美食街尽头的一家餐厅，这家饭馆做的是家常菜，虽然很平凡但耐不住味道好，生意也很火爆。

　　“江教官，这家店味道蛮不错的，你不介意吧。”餐馆客流量也很大，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忙得很，兼顾食物美味的同时也无法做到环境过于整洁。

　　江晏笑着翻开纸质菜单，“我当然不会介意，我就喜欢接地气一点的饭馆。”

　　顾凌澈长呼一口气，前往饭馆的一路他们都没怎么说话，这顿饭估计会吃得很漫长。

　　“你想吃点什么？”顾凌澈从没单独和除了他亲人之外的长辈吃过饭，又得注意礼节，又得注意礼貌。顾凌澈一直保持一种不失礼貌的疏离，他决定把点菜权全权交给江晏，就算点了自己不爱吃的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毕竟他是救过自己的长辈。

　　“简单点吧，土豆丝，咕咾肉，再来个辣椒炒肉？”江晏快速翻看了下菜单，然后合上看着眼前满脸写着“紧张”的顾凌澈。

　　巧的是，江晏点的这三样顾凌澈都爱吃，顾凌澈突然也没那么紧绷了，一想到一会儿可以开开心心吃顿饱餐，就暂时忘却了和江晏那么多的不愉快。

　　“可以，都听江教官的。”顾凌澈叫来老板娘，点好菜后又倒了两杯水。

　　“你以后不要叫我教官了。”江晏接过顾凌澈递来的热水，握在手心，眼睛看着茶杯说道。

　　“为什么？”

　　为什么？这句话疑点重重，首先是显而易见的称呼改变，其次是“以后”，难道他们以后还会经常见吗？

　　江晏像是再一次看穿顾凌澈的心事，“我会在S大继续深造，今天已经办好了所有手续，现在我和你一样，都是S大的大学生。”

　　这个回答，确实，不用叫教官且有以后了。

　　顾凌澈在内心自问自答。

　　“我以后在学校遇到难处可以问你吗？毕竟你是资历比我深俩月的学长呢。”江晏嘴间抹起一丝弧度的笑。

　　这个笑容太可怕了，和顾凌澈初见他时截然不同，这根本不像是能在江晏脸上见到的表情。

　　“哪有，江教官，不，江晏哥？您比我大这么多，您谦虚了。”哪个称呼都怪怪的，顾凌澈觉得还是江教官叫的顺口些……

　　“哈哈，我出院是临时决定的，我太想回去工作了，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顾凌澈那天跑空了确实心空空的，就好像再次被推开。其实他自己也想过，如果能亲自照顾江晏直到出院，那他和江晏过去发生的那么多难过的事应该会渐渐抹去。可现实再次打了他一巴掌。

　　“我们也一直没有联系方式，现在当面加一下吧。”江晏打开微信将自己的个人名片立在顾凌澈眼前。

　　“嗯，是该加一个……”顾凌澈扫了码，发送了好友申请。

　　江晏的头像，一张在海边拍摄的网图。图片中，一望无际的海面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金色的波光，海浪拍打着沙滩留下细腻的纹路，一两艘帆船在海天一色的背景下若隐若现。顾凌澈顿时感到一阵宁静而遥远的感觉，他想说这个头像很自由。但似乎又觉得这个大海如此浩瀚，真是一种自由吗，倒不如说是一股窒息的气息。

　　顾凌澈的头像则简单很多，一只可爱的小猫。这只猫咪的眼睛清澈明亮，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它的纯真无邪。背景是一片温暖的阳光和窗外模糊的人城市轮廓，小猫正抬着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可爱到江晏感觉自己的骨头酥掉了。

　　“你很喜欢小猫？”江晏盯着顾凌澈的头像发问。

　　“嗯，你不觉得小猫特别萌吗？你放学回家家里有只猫咪朝你身上一蹦，开始撒娇，你那一天再累也瞬间释怀了。但我家里不让养猫……”顾凌澈说着说着有些神色黯淡。

　　“唔，我也蛮喜欢猫咪的，狗狗也喜欢。”

　　“咕咾肉来了。”

　　38元，量却很大，色香味俱全。

　　“江教……江晏哥，你吃。”顾凌澈浅浅笑了下，但这个笑实在勉强。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呢？”江晏拣了一块肉问道。

　　顾凌澈开始谈论自己的课程和研究项目。两人的话题围绕着学术和校园生活展开，尽管气氛略显冷淡，但至少避免了尴尬的沉默。

　　“我想做一个和我专业有关但新颖一些的报告，不过还没什么思绪。”

　　江晏听的很入神，“不如我们合作，聊聊金融和军事碰撞的话题。”

　　这话让顾凌澈顿时有了精神，他快速咽下嘴里的菜，“江晏哥，你有什么想法吗？”

　　江晏看着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的顾凌澈，心里暗自庆幸，开始了他对这个话题的见解，“顾凌澈，你知道，随着时代的发展，金融和军事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密。军事行动的背后往往需要强大的经济支持。”

　　顾凌澈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兴趣的光芒：“确实如此。现代战争中，资金的流动、资源的分配，甚至是情报的收集，都和金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江晏深有感触：“我在军校时，曾经研究过一些关于军事预算和财政管理的课程。合理的资金分配对于提高军队的战斗力至关重要。”

　　顾凌澈接着说：“不仅如此，金融手段也可以作为非战争军事行动的一种工具。比如经济制裁，就是一种通过金融手段来施加压力的策略。”

　　两人的对话逐渐深入，他们从军事预算谈到了国际金融市场对军事行动的影响，再到金融科技在现代战争中的潜在应用。尽管两人的专业背景不同，但都显示出了对这一跨学科话题的深刻理解和兴趣。

　　江晏赞赏地看着顾凌澈：“你的观点很有见地。顾凌澈，我之前没有太多关注金融科技在这方面的应用，看来我需要补充一些新的知识。”

　　顾凌澈谦虚地回应：“江晏哥过奖了，我毕竟是学这个专业的。金融和军事的结合，本身就是复杂而又充满挑战的领域，您愿意和我聊这个话题，我就很感激了。”

　　随着对话的深入，两人之间的尴尬和冷场逐渐被共同的兴趣和专业讨论所取代。尽管他们有着不同的心结，但在知识和学术的探讨中，二人找到了共同的语言和理解。

　　饭后，江晏提出想让顾凌澈带他在校园附近逛逛，熟悉一下环境。顾凌澈也欣然答应了。

　　秋天的晚风凉飕飕的，顾凌澈踩在落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清脆脆的，江晏在偷偷地笑着。

　　“对了，你怎么突然来我们学校了？”顾凌澈还是走在落叶路上，嘎吱声依旧在他脚下作响。

　　“其实，我并没有痊愈，我的伤让我无法短期内回到军校了。我师父便借此让我继续深造，对以后总是有好处的嘛。”江晏插着兜走在顾凌澈后面，难过失落是肯定的，可此时他却觉得在顾凌澈身边这些也不是特别重要了，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顾凌澈听完有些内疚，江晏好像是为了救他才身受重伤的。“对不起，我……”

　　“这没什么好道歉的，这是我的职责，就算我不是教官，我不曾认识过你，只要当时我在，我一定会义无反顾救你。”路灯刚好洒在顾凌澈身上，他的表情，有些糟糕。

　　是啊，台风天出门找手链，糟透了。这么轻视自己的生命却害了救他的人，顾凌澈一直觉得江晏是那种很重视自己身体和工作的人。不能回军校，这对他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吧。

　　想到这，顾凌澈的面部表情出卖了他所有的所思所想。他的眉头紧锁成了深深的沟渠，眼神失色，嘴角下垂。

　　江晏看出来了，他大步走向顾凌澈，想搂着他的肩，却停住了，他只怕自己再做些让顾凌澈不满的事。

　　“顾凌澈。”

　　“嗯？”顾凌澈努力挤出笑容抬头回应江晏。

　　“你不用自责，我很向往大学生活的，或许我该说，感谢那场台风吧……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我的职责，但我也算是年轻了一次，应该说谢谢你。”

　　“江教官…”此时这个情境，顾凌澈实在说不出江晏哥那种称谓，还是教官显得毕恭毕敬些。

　　“哈哈，别给自己太大担子，我以前也喜欢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还是一个人告诉我活的自在，为自己而活。我说真的，能在S大读书，体验学生时代，我真的很开心。”

　　当然，能和你一起在S大读书，才是我最开心的。

　　这话江晏自然只敢自己想想。

　　“你选的什么专业啊，江晏哥？”

　　“器乐，没想到吧，圆梦。圆小时候的梦。”

　　顾凌澈开始想象江晏弹着钢琴，拉着小提琴，吹着竖笛的样子，“祝你顺利。”

　　“谢谢。”

　　忽然，一只瘦小的流浪猫从路边的灌木丛中窜了出来，它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警惕而好奇的光芒。

　　顾凌澈被这只小猫的出现吓了一跳，他本能地惊呼一声，但随即被小猫的出现所吸引。他的动作变得柔和而缓慢，仿佛不想惊吓到这个小生命。他轻声说道：“唔，小猫咪，从哪里蹦出来的呀？”

　　江晏被顾凌澈的惊呼和小猫的出现从沉思中唤醒。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顾凌澈温柔地接近小猫，眼中闪过这辈子都没有的温柔。

　　顾凌澈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向小猫伸出手，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小猫起初有些犹豫，但很快被顾凌澈的温柔所打动，它试探性地用鼻子嗅了嗅顾凌澈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

　　“小猫咪，好软呀，你饿不饿呀？”

　　“看来它很喜欢你。”江晏轻声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

　　顾凌澈轻轻地抚摸着小猫的头，小猫发出了满足的呼噜声。这个温馨的场景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缓和。

　　“咔嚓”，手机的快门声。

　　顾凌澈有些疑惑地抬头，手并未停止继续撸着小猫。“你偷拍我？”

　　江晏有些慌张，他本来只是想偷偷拍一张私藏的，一时忘记关铃声了，这下完蛋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增添的一丝情感可能又要灰飞烟灭了。

　　“我看看呢？”顾凌澈朝江晏勾勾手。

　　江晏有些胆颤地递去照片。

　　“哟，拍的这么好看。”

　　照片中，顾凌澈低着头右手顺着小猫背上柔软的毛，他的嘴角咧着，灯光映照着，落叶铺垫着。顾凌澈的侧脸是如此的完美，眉宇间透露着温柔，手指轻拂猫咪时，那是一种几乎难以察觉的轻柔。顾凌澈的鼻梁挺直，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下巴轻轻抬起，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小猫。

　　顾凌澈的五官在这一刻格外立体，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那么吸引人。

　　“江晏哥，记得发给我，这照片拍的太好了！”

　　这是江晏第一次在顾凌澈脸上看到他笑出的酒窝，他也情不自禁跟着微微笑着。

　　江晏眼神中的柔情流淌着，顾凌澈没有方案他还夸了他的拍照技术就足矣让他乐个半天。此刻真想抱住顾凌澈，狠狠在他额头亲上一口啊。

　　撸了一会儿猫，顾凌澈难舍难分地和猫咪告了别。“江晏哥，国庆那天上你家冲你发脾气，对不起……我冲动了。”

　　“啊。”江晏顿了顿，这话题转变的太快了，“应该我说抱歉，我没保护好自己的隐私，牵扯到你了，对不起。”

　　顾凌澈没回复这句话，扔低头专挑有落叶的地方走着。

　　“嘎吱嘎吱”。

　　“听说你搬出去住了？”

　　“嗯…”

　　“你和郑翊……”

　　“分了，他出国了。”名字都没说完，顾凌澈就回复了他，然后抬头看向月亮。

　　这一刻顾凌澈在想着什么？

　　“对不起……”

　　“哈哈哈，江晏哥，今晚不是给咱俩相互道歉比礼节的，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小澈，”江晏拉住顾凌澈的手臂，“那一晚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这是今晚顾凌澈第一次放大瞳孔看江晏。也是江晏第一次在顾凌澈的眼镜中看到乌黑的自己。

　　我，真的，很抱歉。

　　这句道歉，顾凌澈等到了，然后呢，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