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女尊）》闲人一颗

6、第六章 沧笙踏歌（五）

　　“哐当——”

　　轿顶缀着银饰的轿子被轻轻放下，暗色绸缎尽显奢华低调，但不可避免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一只骨节分明的素手掀开南海珍珠制成的帘子，露出一张冷冽清俊的面容。

　　是个惹不起的大人物啊……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偷瞄一眼，迅速低下头，加快脚步，内心紧张不已。

　　此时，安静地仿佛无人的街道上却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吁——”

　　哒哒。

　　纯黑的骏马重重落下马蹄，主人令行禁止，马儿再无其他杂音。

　　有位身宽体胖的粗壮大妇在行走间好奇地投来视线，原来那马上坐着的是一位身姿挺拔的红衣少年，意气风发，气势惊人，腰间配着一柄镶金带玉的宝剑。

　　那人感官似乎格外敏锐，还没等她看个清楚，便刷得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瞥来一眼，惊得她立即低头，再不敢东张西望，悄悄藏进人群中，被裹挟着离开。

　　只是心中感慨，贵人的衣服又轻又漂亮，和她们的粗布衣衫一点也不一样，应当是张大娘口中的丝绸吧，真是好看，阳光下隐隐约约能看出金色的丝线，难道是金子做的！

　　贵人真是大手笔啊，竟然将好好的金子制成衣服穿上，唉，这么多的金子够一家人用半辈子了吧……

　　她手里提着菜篮子，嘴里嘟囔着浪费哦，心疼地走出了好远。

　　“鸣渊，你在看什么？刚刚叫了几声你都没听见。”姬珩沧站在地上，不满地抬头望着她。

　　见状，姬承潇终于回过神，利落地翻身下马，二人并肩而行。

　　姬珩沧侧过身，拉开距离，上下打量一番，装作不经意间说道：“你今天这衣服不错，平日里穿得太朴素，白瞎这张俊脸，好好收拾一下还算人模人样。”

　　姬承潇扫了他一眼，意味不明道：“长帝卿殿下倒是一点也没浪费，哪里都没闲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将丝绸庄首饰铺装在身上了呢。”

　　“你——”姬珩沧一下子冷了脸，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冷冰冰地对视。

　　视线间仿佛有股浓郁的火药味，针锋相对，让周围的下人纷纷战战兢兢地弯着腰。

　　姬珩沧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这个女人，他甚至能从其琥珀色的清透眼眸中清晰地看见他自己，小小的，面容冷峻。

　　终于，他忍不住了，拧起眉毛，忍着怒气和莫名被甩脸子的些许委屈，率先开口：“你今日为何这般冷嘲热讽，明明平日里对谁都笑脸相迎，怎么，到了我这，连夸你一句都是过错了？”

　　夹杂着阴阳怪气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将姬承潇从复杂难辨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她抬起头，看着这位被她情绪牵连的男子，长帝卿殿下估计从未受过这种罪，剑眉紧紧皱着，黑眸深得发冷，他站在那里，养尊处优许久的威势压迫着旁人，令人胆寒。

　　可他们二人已然相处许久，她对他或多或少有所了解，在她眼里，他就像是试探地露出柔软肚皮，却被狠狠伤害后龇牙的小猫，看似唬人，实则是为了保护自己长出尖锐的利刺，威慑旁人，让人不敢靠近。

　　罢了，何必将气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呢。

　　姬承潇弯起桃花眼，琥珀色的眼眸中一片柔软真挚，从他压抑着怒火的眼，扫到他顺滑的黑色长发，她不禁流露出真实的歉意，向姬珩沧深深鞠了一躬。

　　姬珩沧还没从那醉人的眼哞中回过神，心跳刚漏了一拍，就被这个大动作惊住，下意识动了动手指，想将她扶起，却被身为皇室的天生的傲气拉回，静静地看着她躬身。

　　是她错了，只是鞠躬而已，他可是堂堂长帝卿，他有什么受不得，有什么可慌的……

　　姬珩沧不停地在心中安慰自己，自欺欺人般缓解方才的失态。

　　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

　　姬承潇丝毫不清楚姬珩沧心中纠结的弯弯绕绕，郑重行礼后起身表示歉意：“殿下，方才是潇言行欠妥，实属不该，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心意。”

　　她深吸一口气，望着姬珩沧的眉心，继续道：“今日本是殿下好心邀请承潇散心，可承潇不识好歹，搞砸了一件美事，潇自知无法挽回，但还是恳请殿下海涵，莫要辜负今日难得清闲。”

　　姬珩沧面上虽依旧是一片冷凝，但心中已经消了气，淡淡扫了眼姬承潇认真的面孔，沉声道：“那本殿就给你一次面子，下次若再是如此，本殿可就不会如今日这般好说话了。”

　　二人再一次不经意间对视，姬承潇率先破功，倏地笑了。

　　这一笑仿佛打碎了先前几乎凝成冰的冷肃气氛，连空气都微微升温。

　　“那就请吧，尊贵的长帝卿殿下！”她伸出一只手，迎向前方，眼神揶揄，唇角含笑，眉毛轻挑，端得是一位翩翩少年郎。

　　姬珩沧也忍不住眉眼寒冰消融，努力压住快要扬起的嘴角，下颌轻抬，抖抖身上不掺一丝杂色的白狐裘，抬脚上前。

　　姬承潇紧随其后，在其右侧半尺处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清尘阁啊，就是风雅。不知三殿下是否来过？”姬珩沧放慢脚步，与姬珩沧并肩而行，指着四周的装饰，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满意地瞥见姬承潇茫然摇头，姬珩沧挥退老鸨，开始一点一点介绍。

　　清尘阁虽是青楼，所见之处却不见污浊，与成华楼，玉英楼齐名，是天下文人雅士向往之地。

　　此阁有三层，第一层中心造有水池，水池中为阁中最为才华横溢的清倌人，组织诗会或表演之处，白纱轻扬，流水潺潺，竹椅环绕。水池旁四面八方纵横着巴掌宽的水渠，有曲水流觞之用。

　　此处多为清贫的读书人聚集之地，稍有资产之人则会上到第二层。

　　如今只有寥寥几人，傍晚时分才最热闹。

　　第二层以包厢为主，视野极佳，各个包厢造型摆设皆不同，有“月上梢头”“竹林幽径”“红尘紫陌”“醉酒当歌”等不同主题，客人可以邀请才貌双全的清倌人陪侍左右，只是不能做污浊之事，否则一经发现便会被立即驱除，永不准入。

　　第三层最是神秘，至今还未开放，只有少数人被邀请过，其余人不论多大的官都不会通融。

　　随着长帝卿的介绍，一幅美人相伴，文人清谈的画面逐渐展现在姬承潇的面前。

　　她来了些兴致，扶着墨色悬梯，偏头问道：“就连长帝卿殿下也不知那三楼究竟有什么吗？”

　　姬珩沧听闻此话意味深长地挑了挑右眉，脚步不停。

　　“本殿当然知晓了。”

　　话语间，二人已来到第二层。

　　姬珩沧目标明确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微微压低声音，卖了个关子，没有明说：“那里倒没有其他人想得那般神秘，对普通文人确实是难以想象的精妙之地，可对于我们……只是图个新奇罢了。”

　　他边说边推开雕刻精致的木门，有些得意地回头介绍：“怎么样，鸣渊，这里还算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