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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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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姬承潇感受着疼痛得几欲炸裂的头部,内心喟叹一声:“怎么回事儿啊……”
头怎么这么疼呢?
她疑惑地想。
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不透风的布,意识似乎清醒,隐隐约约能听到身边的动静,她内心挣扎,想要睁眼,身体却无动于衷,只有指尖微颤。
突然,带着哭腔的惊喜声在耳边响起:“快快,快来人啊!殿下有动静了!”
……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瓶瓶罐罐的磕碰声,以及逐渐靠近的急促的哒哒脚步声。
“潇潇!”焦急的女声传来。
是在叫她吗?
姬承潇迷迷糊糊地思考,还没想个明白就两眼一黑,沉入深深的虚幻的梦中。
不知过了多久,梦中的光怪陆离似乎惊扰了她。
她的眉头紧皱,呼吸急促,挣扎着微晃脑袋,脸上显出惊恐之色。
“不,不,不要!”脱口而出的声音惊醒了她,她猛地睁开眼,趴在床边浅眠的侍女也随之苏醒,神情懵懂。
过了几秒,侍女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个激灵,猛地站起来,担心地望着睁眼的姬承潇。
看到她脸色苍白,额头上渗着密密麻麻的汗珠,于是弯腰擦拭姬承潇额头的冷汗,又惊喜又委屈:“殿下,您可终于醒了,您已经昏睡了三天,春笛都快要担心死了!”
春笛?殿下?
听着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姬承潇谨慎想了想措辞,回道:“那个,春笛是吧,麻烦扶我起来。”春笛连忙答是,用手擦擦情绪激动时流下的泪水,麻利又小心地扶起了她。
姬承潇顺着力道坐起来,感受腹部的剧痛,皱了皱眉,抬头盯着春笛的脸瞧,眼睛一眨不眨。
这张圆润温婉的面孔带着一零零碎碎的记忆闯进脑海,她回忆起与这张脸的主人嬉笑打闹的片段,这些片段像是一串绳索,拉着其他相关的回忆浮现出来,那似乎是她的过去。
奇怪的是,其中有些记忆与其他记忆格格不入,形成明显的割裂感,泾渭分明,让她更是摸不着头脑。
姬承潇下意识将春笛的碎发掖到耳后安抚她,接着把视线从那莫名通红的俏脸上挪开,忍着疼痛,举起手臂,掀开淡蓝色的帷幔,左看右看,观察屋内的摆设。
这是一间色彩鲜艳,精致典雅的房间,处处显露着说不出的贵气。
屋子宽敞,宽大华美的屏风格外显眼,上面绣着精美的鸟兽鱼虫,红的鱼,黄的鸟,栩栩如生。
雕工精美的月牙凳摆放在梳妆台旁,草绿色的窗帘随风飘动。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它们静静的待在原地,仿佛在嘲笑她脑中的奇怪记忆全是痴人说梦,是她在鬼门关徘徊时的臆想,对别人讲述都会被认为在做梦,或者伸出手来放在她额头上看看有没有发烧。
所以她不会告知旁人,只会深埋在心底。
也许……那真的是一场古怪的梦吧,梦总是毫无逻辑的。
她惆怅地重新躺下,望着帐顶蜿蜒盛开的芙蓉花,缠绕着金色的凤鸟,娇艳欲滴。
罢了,只当做是一场幻梦吧。
就算是真的,她也注定不属于那里。
她是姬承潇,是大周朝的三皇子。
姬承潇从留恋的情绪中缓过来,检索自己现世的记忆,却敏锐地嗅到了不对劲。
诶?她是为什么昏睡不醒来着?
一片狼藉,混乱动荡……
死了好多人,大片大片的血红色肆意流淌。
记忆中的最后一幕就是她后脑勺被狠狠击中,倒在地上,望着被血染红的土地,慢慢闭上眼。
嘶——
头又开始痛了,反复无数根钢针旋转着扎进脑海,毫不怜惜地搅动,仿若待宰的羔羊,无力又痛苦。
她只要一有回忆的想法,刺骨的疼痛就让她恨不得拿锤子狠狠砸开自己的头颅。
姬承潇只能按捺住自己想要立刻一探究竟的想法,转移注意力,将思维发散到其他地方,努力不去回想。
但她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春笛早已悄悄离去,将她苏醒的消息告诉了外面候着的人,各宫的的人立即跑开,将消息带回各自的主子那里,于是这消息就像插了翅膀般很快传遍全宫。
春笛自己则领着几位满脸疲惫的官服松松垮垮的太医,来到她的寝殿门前。
“殿下,奴婢带来几位太医为殿下请脉。”春笛清脆温婉的声音响起。
“进来吧。”姬承潇随意回答道。
太医一个接一个为她把脉,把过脉的太医聚在一起商讨药方,嘀嘀咕咕,时不时拿起纸笔演算,姬承潇看到她们离开时凝重的神色,心底一沉。
她低声问道:“太医,我是不是有很大问题,无力回天的那种。”
正在为她把脉的方太医惊讶地抬起头,扫了一眼她的脸色又低下头道:“请殿下放宽心,您的伤口恢复的很好,只是失了些元气,稍稍将养一番便可。”
说完后,她嘴唇轻颤,眼神有些迟疑,沉吟一声,小心试探道:“臣斗胆请问殿下,记忆是否有所缺失。”
姬承潇心道:没猜错,自己果然有问题。
她装作疑惑不解,双手按了按太阳穴,恍然大悟:“是啊,之前为何昏迷孤全记不清了,只记得好像被人袭击,嘶——什么人……”
她紧皱眉头,惶恐地看向太医:“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程太医见状,按压住姬承潇的几处穴位,顺便扎了几针,一边扎一边安慰道:“殿下不用担心,想不起来很正常,这是淤血攻心导致的。
加上身体虚弱,记忆有损便理所当然了,不算严重,只要今后好好调养,很快就能恢复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拔了针,起身转头和其他太医商量药方,离开了床边。
身边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安静,只有春笛陪在旁边,不发一言。
姬承潇于是继续翻阅自己的记忆。
说来奇怪,先前的大梦一场好像让她成为另外一个人,度过不一样的一生,如今回到现实,总是觉得隔了一层。
从前的天真,对亲人的感情模模糊糊,找不到从前的感情,她隐约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姬承潇看着记忆中的自己对母皇父后的依赖和撒娇,轻蹙眉间,好像在看别人的人生,只觉不解。
对于现在的她,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场混乱的幕后凶手,否则她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突然,一阵纷杂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春笛,去看看谁来了。”姬承潇吩咐道。
春笛应声离开。
“潇潇!”人未到,声先至。
明亮贵气的声音传来,金声玉振,带着微微磁性。
姬承潇抬头一看,一位气宇轩昂,身着蟒袍,玉冠高束的女人大步走来,带着扑面而来的贵气。
她眉目英挺,眸中蕴藏威严,像是随时准备狩猎的健壮的巨鹰,目光犀利冰冷,炯炯有神,令人心生恐惧,仿佛是被天敌盯上,不敢与之对视。
但她扯开的嘴角显得整个人柔软滑稽许多。
“潇潇,你可算醒了!皇姐这几天一直守在你身边,可你总是闭着眼,都不愿意看看我……”
姬承辉仿佛在发泄这些天的担忧害怕,扑过去死死地抱住姬承潇的肩膀,小心地避开了腹部的伤口,看似莽撞,实则仔细。
姬承潇听着耳边的字字句句,心中涌现一股暖流,她下意识笑着打趣:“皇姐真是无理取闹,之前我还在昏迷中,怎么能睁眼看你呢?”
她把姬承辉的手扒拉下来,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抹掉皇姐脸上的泪痕。
擦完后,她看着自己手上的湿痕愣神一瞬。
此刻她才有了实感,从前的她仿佛与现在的她在此刻重合了一瞬。
“皇姐羞不羞,多大人了还掉眼泪。”姬承潇收回手,一边偷偷将眼泪抹在姬承辉的衣领旁,一边趁机转移注意力。
姬承辉却倏然笑了:“声东击西?以为我没注意到吗,又耍小把戏。还是以前的样子,跟我闹,这样,这样……很好”她说着说着,声音消失了,有些怔楞。
一个场景突然闯进心中:方才坐在床上发呆的妹妹,望着她的眼神陌生又防备,像是闯入陌生领地的小兽,警惕地对别人龇牙。
想到这里,心像是被狠狠锤了一下,漏了个口子,痛得她忍不住哭泣。
还好,潇潇终于回来了,还是那样,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她,这样就很好……
“这样就很好……”姬承辉喃喃自语,抱住姬承潇的肩膀,背过脸,眼神逐渐阴狠黑沉。
姬承潇没有注意到这位皇姐的精彩变脸,而是忍不住又推开她,抱怨道:“皇姐,这样太热了,别总抱我。”
她不喜欢这种黏糊的氛围,煞风景地打断姐妹情深:“皇姐,你实话告诉我,我为什么昏迷这么久?那些人的身份查到了吗?”
这一句是疑问,也是试探,她仔细地盯住姬承辉,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
姬承辉的笑意缓缓收拢,眉头紧皱,摄人的威严在脸上逐渐绽开。
“抱歉,潇潇,发现你时,在场的人全都死了,后来追查之下只逮到个替罪羊,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还没有找到。
不过你放心,不管是谁,无论是皇室中人,还是世家大族,我绝对不会放过他!”她认真地对姬承潇承诺道,一字一顿,说到最后一句时,透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意。
姬承潇没有制止她,而是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叮嘱:“如果有任何进展,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我。”
姬承辉笑着揉了揉她的额发,郑重承诺:“皇姐知道,一定第一时间告知你。”
“对了,潇潇,你可还记得,那日从军营回来的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姬承辉神情凝重地问道。
姬承潇脸上闪过一丝异色,捂住额头,茫然无措地望着她:“皇姐,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了。”
姬承辉眸色愈深:“不记得了……”她缓缓扬起安慰的笑容,抬手揉揉姬承潇的脑袋。“潇潇这段时间一定要尽量待在宫中,孤有预感,幕后之人不会放过你的。”
这一点上她们倒是有着共同的认知,那就是这场混乱的闹剧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背后一定隐藏着惊天的真相,毕竟能重伤她的人怎么会简单呢……
现在的她势单力薄,身处漩涡中心,不知该信任谁,还是得寻找盟友,借力打力啊……
姬承潇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床边的太子殿下还在说着什么,忽然,一旁的侍从好像收到重要信息似的,在姬承辉耳边低语几句。
姬承辉耳朵动了动,拧起眉毛,眼底闪过一丝阴冷,复又平静,她有些不舍地抬头,努力放柔紧绷的声音:“潇潇,抱歉,皇姐有急事,晚点再来陪你。母皇待会儿下朝便会赶来。”
说罢,便迅速起身,大步离开。
姬承潇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转头吩咐春笛:“春笛,到外面守着。”
春笛听话地应声离开。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刚才姬承辉的表现和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她也忍不住感到亲近熟悉。
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曾经的她不会怀疑自己认定的亲人,但如今,她是一位游离的观察者,警惕的局内人。
姬承潇面无表情地思索,姬承辉不愧是太子,她之前从没注意到这位皇姐的可怕之处。
现在看来,太子的手腕和狠劲都不差,却对她颇有维护,这份偏爱十分具有迷惑性,令人不自觉沉溺其中。
但那又如何?
姬承潇尝试伸了下懒腰,一不小心扯到腹部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神情扭曲。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被刺杀前,刚刚被母皇派到金吾卫挂了个职,按照大周惯例,皇子成年之后会被委派官职,接着就是出宫开府,赐予封号和封地。
这意味着雏鹰即将展翅,她也不再是不懂事的孩童,而是一位成年女子,长成的皇子,是皇位的潜在竞争者。
知人知面不知心,难保太子不会对她心生忌惮。
虽然这个概率不太大,因为无论是母皇还是百官都对太子颇为满意,没有培养其他竞争者的意思。
但是,她的两位妹妹即将及冠,几位皇子陆续成年,若是有人觊觎皇位,结党营私,或者早早站好了队,还真说不准会做些什么。
一条条信息在脑海中快速闪过,编织成逻辑严密的网,她把每位潜在的盟友和怀疑对象一视同仁标上了重点。
另一边。
散朝后,身穿轻薄的金色龙袍,头戴冠冕的姬永辰甩了下袖子,晃着头上的五色玉旒,发出噼里啪啦声,健步如飞。
她随手挥退步撵,大步走向清宁宫。
抬头望见直直向她走来的姬承辉,一双凤眸波光流转,神情疑惑:“听说潇潇刚醒,辉儿此时为何没有待在清宁宫?”
姬承辉没有回话而是郑重行了一礼:“启禀母皇,儿臣有事禀告。”
姬永辰敏锐地嗅到了不对劲,眼神渐渐冷肃,凝成深不见底的冰湖,气势也渐渐凛然,仿佛是狮王从沉睡中惊醒。
一旁的侍从死死地低着头,气氛似乎凝滞起来,令人产生窒息的错觉。
“是关于潇潇遇刺的事吗。”姬永辰语气平静,却好像有暗潮涌动。
二人相对而立却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