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傍晚,淡金色的晚霞铺在天边,仿佛是一条展翅的凤凰。
李不与提着一个小包裹进了客栈,“老板,来间天号房。”
“呦,真是不巧,最后一间天号房已经被这位客人定下了,地号房倒是还有两间,姑娘您看……”
李不与扭头,这才看到柜台前还有一人,这人穿着竹青色稠衫,手中拿着一柄长扇,微笑地看着她。这人面白无须,只唇下有个小痣,他的身材有些瘦小,第一眼看过去时,还以为这里站着的是个女子。
那人看了一眼李不与肩上的包袱,淡笑道,“姑娘舟车劳顿,刚刚那间房便让给姑娘吧,我们再开一间房就是了。”
他身后的小厮不悦出声,“少爷!”
李不与爽朗一笑,“算了算了,多谢公子,不过我没这么讲究,地号房也是一样的。”
她转头,朝掌柜的说,“那就来一间地号房,多少钱?”
“三百文。”
李不与心中倒抽了口气,京城的住宿可还真是贵。她从怀中拿出一小锭碎银,放在掌柜面前的桌子上,“麻烦送桶热水过来。”
“好嘞。”
李不与走到房间里,包袱往床上一扔,整个人呈“大”字型往床上扑过去。
她这次来京城,是寻找亲生爹娘的。
一个月前,她的养母去世,临终前告诉李不与她并非她们亲生。
当时李不与听完,心中并没有多少意外。自打她记事起,便觉得爹娘虽然对她好,但并不亲近。
养母当时看着窗外,气若游丝地说道,“当时刚刚买下你的时候,你说得还是官话,我们便想着,你家里或许是京城中的大户人家。当时我们没有孩子,又怕把你送回去后遭到你家人的报复,便将你留下了。这些年我们虽没有为你提供过什么,但到底也不曾苛待过你,等我们走了,希望你不要记恨。”
她扭过头,看着李不与脖子上带着的檀木佛珠,“当时你来的时候,全身上下穿得破破烂烂的,只有脖子上带着这么一个珠子,应该是你家人给你求来的,你拿着这个东西,说不定能寻到你家人。”
养母去世后,李不与安葬了她。她一个人守着孤零零的小院,才发觉天地之大,没有亲人,便真的如水上浮萍。
她这次进京,便是希望能跟自己的爹娘见上一面,哪怕他们已经忘记她也没关系,至少她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与她血脉相连的人,心中也能安定几分。
等热水送来,李不与泡了个热水澡,又出门买了两件新衣服,才用过饭睡觉了。明天她就要在京城中打听打听她家人在哪,见到家人的第一面,还是要打扮的规整妥帖一点,虽说最后不一定能认亲,但还是要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第二天,薄薄的日光从窗外照进来,李不与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突然,房门被急促敲响,“开门!”
“谁啊?”李不与披上衣服,站起身,刚一打开房门,便见门口站着几个穿着官服的人,语气严肃,“昨夜西街死了个人,有证人说看到你行凶,跟我们走一趟。”
那人话音刚落,便有两个衙差一左一右按住她的胳膊。
李不与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有杀人。”
“有没有跟我们走一趟就知道了,带走!”
*
直到被送到牢里,李不与还是没明白,西街的杀人案跟她有什么关系,又是哪里来得证人举报她?
她盘腿坐在地上,等啊等,直等到日头渐渐盛了,才有衙差过来把她带出去。
李不与试探问,“大人,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昨天才进京,怎么就会杀人呢?那死者我根本就不认识。”
“少废话,证人都已经指认你了。”
李不与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这个证人是谁,怎么会指认她?
衙差把李不与带到审讯室里,墙上挂着几盏壁灯,到处都摆满了刑具,地上仿佛还有未干涸的血,李不与被人一搡,险些跌倒地上。
衙差道,“大人,人已经带来了。”
“嗯。”
只见阴暗的牢狱中,坐着一个身穿玄色鹤纹锦袍的男子,头发用银冠高高束起,五官清冷,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地感觉,像是山间的雪一般,冷漠又不近人情。
今天把李不与抓来的那人名叫徐睿,他走上去,呈上一张薄薄的纸,“大人,证人的供词都在上面,客栈掌柜也说昨夜酉时看到犯人从客栈出去,戍时后才回来。”
谢喻拿过证词开始细细看了起来,一盏茶后,才见他放下手中的纸,看向李不与,声音像是淬了寒冰,“你可有异议?”
李不与忙答,“有。”
她定定地望着谢喻的眼睛,“我不知道这位大人从哪里找来的证人,一口咬定是我杀了人,但我昨夜出去是去西街那里买衣服的,并没有见过死者,更遑论杀人了。你们若是不相信,尽可以去西街上的那家琼衣房去问问。”
谢喻还未说话,徐睿便已经开了口,“若你说得是真的,那你和证人又不相识,他为何要无缘无故冤枉你?”
这也是李不与困惑的点,她分明刚到京城,也没与人起冲突,但却有人举报她杀人,并且官府能循着那人的证词抓到自己。
李不与道,“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证人撒谎了,但我不知道他为何指认我是凶手。”
徐睿立刻便道,“不可能。”
证人是他亲自审的,有没有撒谎他清楚得很,他眯眼看向李不与,“我看不是人家说谎,倒像是你敢做不敢当!”
李不与没理会他,接着说,“还有一种可能,证人没有撒谎,他昨夜确实看到“我”行凶了。”
谢喻从刚才听着两人吵架,便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此刻听李不与这样说,才算来了点兴致,他看着李不与,“你不是说你没有杀人吗?为何现在又说别人看到你行凶了?”
这便是李不与困惑的点,但真相是什么,或许只有证人知道。
墙上的壁火晃动,李不与双瞳漆黑,神色是难得的认真,她说,“我要见一见证人。”
*
一般来说,大理寺是不允许证人和凶犯接触的,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证人的隐私,另一方面,则是避免证人遭到凶犯报复。
但今日不知道怎么的,谢喻竟然同意了李不与的请求。
不仅同意了她的请求,甚至还按照她说的,给她单独准备了一个屋子。
徐睿有些不放心,“大人,她身上的嫌疑毕竟还没真的洗清,就这样让她和证人共处一室,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万一李不与狗急跳墙,把证人杀了怎么办?
谢喻抿了口茶,淡淡道,“她若是敢动手,那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如此一来,我们也不必再审,直接把人抓了就行。”
徐睿看着谢喻垂下的眼睫,想再劝,还是忍住了。自打谢喻被任命为大理寺卿以来,他做的许多事都不符合常理,徐睿也并不敢妄自揣测他,只当他心中有什么主意,按他说得做去了。
那边,李不与和证人呆在一间牢室里面。证人是一个年轻男子,穿着灰布短打,防备地坐在一边。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带到这里,但他可忘不了,昨夜这个女子是怎样在他面前杀人的。
李不与正在摆弄她随身带来的小包裹,她被抓进来的匆忙,要用的东西都没带,这个包袱是刚刚她求了那位大理寺卿,让他派人从外面拿进来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好说话,不过他肯帮忙,真实解决了李不与的不少麻烦。
李不与拿出一炷香,插在地缝中点燃,很快,牢室中便浮起了一股木质香气,似古老寺庙中的木质香料,幽远浩渺。
证人名叫钟山,看到李不与燃香,他忙捂住口鼻,但饶是如此,也不可避免地吸入一些。
这种香不知道用什么做的,刚入鼻时,便觉得十分辛辣,而后便是一种檀香,混合着白麝香和安息香,让人的身体不自觉放松下来,忍不住要沉溺其中。
这间牢室侧面的墙上有一扇窗户,上面用栏杆封住,能容纳阳光透过来,李不与以为旁边的房间没人,所以才敢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却不知道,谢喻和徐睿正在隔壁的房间,将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尽收眼底。
徐睿看着李不与的动作,有些好奇,“她在做什么?”
谢喻没说话,他看着李不与的动作和钟山越发迷离的眼神,心中也罕见地好奇起来。
事实上,李不与要施行的,正是一种幻术,当对方吸入香气后,身体会变得放松下来,这时候李不与便要拿出自己的幻铃,然后轻轻一晃。
清脆的铃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徐睿的瞳孔凝成一个小点,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神是空洞的。
李不与拿出一根红绳,将一端系在自己左手的小拇指上,趁钟山意识不清楚的时候,她将另一端系在了钟山右手的小拇指上,然后闭上眼。
三息后,她重新睁眼,眼前的景象已经出现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