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死后改变世界》木摇摇

1、乘车

　　临近末班车，行人的步履都加快了速度，街上狂风大作把深秋的落叶纷纷吹起，陆辞只好裹着围巾继续低头前行，进入地铁站后一切都安静下来，把极端的天气隔离在站外，即使在下班时间，她依然在看着工作群的安排，做好了回家加班的打算。
　　“门灯闪烁时，请勿上下车。”电子机械音在空荡荡的地铁站里显得格外诡异。
　　倘若陆辞从繁忙的手机中抬头看一眼也会发觉，明明和她同时进站的路人在此刻消失殆尽。
　　列车进站，即使透过带有遮挡的透明玻璃，也不难看出此时景象的怪异。可惜陆辞正忙着回复工作群里组长临时要的PPT，觉得人生无望。
　　她一脚迈进车厢，想找个位置坐下才惊觉往日熟悉的车厢现在已经大变样，各式各样的家具陈列在车厢的左右两边为中间流出一条通道，前后的连接处被木门所取代，她下意识想回头离开这个地方，列车门在她身后迅速关上，刚刚还反光的透视玻璃，此刻也变成实墙。
　　三个大人和一个孩子正齐齐看着她，男孩率先反应过来热切地开口：“姐姐！”说着就要往这边跑来，被边上披肩卷发的女人一把拦住，齐越蔷转眼看到张式东翻了个白眼，他不甘示弱地冷哼一声，最终还是一位年纪看着莫约四十多岁的女人，走向正处在头脑风暴的陆辞：“先带你看看你的房间，我慢慢跟你解释。”
　　排除一切不可能因素剩下的就是正确答案，她猝死了！她一路苦读到二十六岁，拿下大厂offer的第二年就过劳死了！
　　巨大的变动让她有点神情恍惚，跟着王萍走过那扇木门后，手撑着墙壁狠狠地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
　　一双温暖带着粗茧的手抚摸着陆辞的背，王萍安慰道：“别太担心，一切都会慢慢适应的。”眼前人的友善让她放下一点防备心。
　　“那个姐姐，我想问一下我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啊？”听起来很荒谬，但这就是她的实际情况。
　　她自问这么多年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但是手机浏览器记录也要拿出来公开审判吗？关注微博厕所会不会影响她的分值？
　　王萍听到她的话轻笑一声：“叫我王萍吧。”相似的话让她想起来故人，伤感的情绪突然袭来本来还想和她说点什么，现在只沉默带路。
　　如果说她这么多年以来有什么优点的话，其一服从性特别强，学生时代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工作后更是按部就班，老板说一，她立刻在后面跟一的N次方。这第二就是接受能力，熬过了衡水教育，接受了狼性文化的PUA。对于现在这个情况，可能一般人得缓好长一会，陆辞却坚持她一直以来的策略：既来之则安之。
　　王萍带她走进这个房间，这可比她那间小开间大多了，大约四十来个平方，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早说死了过得这么爽，她高考前就自杀，这不至于过这么多年牛马生活，她的人生可以算得上典型小白花女主，可惜这二十八年以来，没遇到一个霸道总裁。
　　父母早逝，亲缘尽疏，死了也没什么牵挂，就是不知道她工位上那盆多肉会不会有好心的同事带回家。
　　床上放着一件绣花旗袍，绝对是好料子，她有次帮上司去给客户送衣服摸起来就是这样，她感叹死后有这么好的生活。
　　“你现在其实算死了。”这个她猜到了，这不算惊讶。王萍却措辞很久，对于怎么和新人交代的记忆她已经很模糊了，“如果你攒够一百积分，可以回到死前的时间点，积分更高能选你穿过的各种身份。”
　　陆辞环视一周：“可我不是死了吗？难道我的时间线会暂停等我回去吗？”她一向被人说长得显小，虽然是夸奖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明明当上了正式员工，组长却老把她当实习生，也不知道她上班时间过劳死，公司能赔多少钱。
　　王萍上手整理她的头发，眼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悲伤：“你的原身死了，但是如果你想回到原来的身份里的话，可以往前回溯。”整个车厢的照明都靠老旧的壁灯提供，暖黄色的灯光打在王萍的脸上，看起来故事感十足，她其实不是最先来的，不过看在年龄的份上，在周紫芝死后大家推举她为队长。
　　可是这么多年，组员来来往往，王萍实在算不上什么创新型人才。每次积分都是堪堪保底，许多在她后来的组员都攒够积分走了，只有她还待在这辆车上，若不是那位死前把积分转赠给了她，自己可能还得在这待上十几年。
　　新人一年一年的来，即使她的样貌还保持着生前的样子，但这么多年的操劳已经把她的感情折磨殆尽。陆辞还有一大堆问题想问，王萍却想到伤心处打断了她的话：“先去听任务吧，马上到时间了。”
　　这是要开组会的意思，作为多年打工人，这点时间观念还是有的。
　　如果说她一开始踏入的是主车厢，那刚刚往右那节让她换衣服的应该就是休息车厢，现在他们所有人坐在主车厢往左的会议车厢。正中间有个投影出来的巨大荧幕，高科技啊！这组织还挺有钱，坐下分发人物信息的时候，这些人看资料的设备年代还不同，既然这么反逻辑的东西都出现了，那她猜测这节车厢里的人死亡年代不一样感觉也很合理。
　　她选在一个拿着最新款平板的小孩边坐下，还是这个看起来亲切一点，此时正从他的小书包里拿出一个同样的平递到她面前：“我就和他们说，姐姐你肯定是用这个，他们都太过时了。”小孩看着只有十二三岁那么大，陆辞心里不禁泛起一抹酸意，这么小的孩子就死了，还得来当童工，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好公司，还是得赶紧攒积分跑路。
　　王萍此时站在投影前，拿着一本墨绿色的本子正中央，猜测成立，陆辞转头小声问那个小孩：“你们是不是来的时候年代不一样啊？”男孩点点头眼睛还是盯着他平板上的PVP对抗游戏：“对啊，姐姐可以叫我刘晓宇，我是二零一二年死的。”要不是第一次见面问人死因的确不太礼貌，陆辞还是很想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死了。
　　王萍开始简述任务，其他人在这个过程中都有意无意的打量她，让陆辞这个一向做惯了小透明的人，有点不舒服。
　　“这次任务是这个军阀，秦冲英，本来他应该在三天前就死于渡口枪战的，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没出现，但是马上卫明均就要打到岭北了，按照主线此时城内应该一阵混乱，他可以一举拿下，现在秦冲英没死，拖长了时间，影响到重大时间点了。”投影上放着秦冲英的个人资料，长得还挺帅，典型的北方大高个。
　　对面的西装男开口了：“最迟什么时候要杀了他？”他双手紧握那张看起来略带粗糙的纸，看起来像有什么深仇大恨。刘晓宇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完他的游戏，附到她耳边轻声说：“这是张式东，他好像是民国二十多年，还是三十多年，我忘了，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死的。”看来这个小孩人还挺好，一直像个小型报幕员给她补齐所有信息。
　　陆辞侧目看他，不同于旁边女士懒散的坐姿，他端端正正地目视着王萍，面前的纸张更是摆放整齐。
　　“最迟一周，到立冬前必须杀了他。”王萍接话，“这次主要任务在小蔷，此人生性多疑又身手了得，在他完全清醒的情况下，不确定能一切毙命。”
　　齐越蔷来回翻着手中的A4纸：“歌女嘛，这个我熟。”刘晓宇从包里拿出薯片和她一起分享，陆辞看着齐越蔷总感觉在哪见过：“我怎么觉得她这么眼熟。”
　　小孩还在包里翻着其他零食：“你说蔷姐啊，她好像是什么歌星，你认识吗？”齐越蔷越过桌子按住刘晓宇还在拿零食的手：“小宇，你今天不能再吃零食了。”又转过来问我，“听过我的歌吗？你是二零二四年来的吧，我可不觉得我能红那么久。”
　　这么说陆辞一下想起来了，她隔壁工位有个程序员一直和她念叨，自己喜欢一个上世纪的港台女星，还说她的唱片有多难买，自己花了好大价钱才集齐的。没想到到这都能见明星，“我有个同事特别喜欢你，能不能签个名，我还可以给他…”说了一半陆辞突然没声音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用维护同事关系，松了一口气，又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死了，一时有点难受。
　　齐越蔷察觉到她的情绪，安慰道：“这东西你想要多少都行。”
　　她这次不是什么大角色，一个火药商的小女儿，秦冲英和这个人合作很长时间了，她只要以他父亲的名义约他到时代广场见面就行了。估计也是考虑到她是第一次出任务，“好了没什么问题，今晚就休息吧，明天就到了。”
　　回休息车厢的路上，齐越蔷拉着陆辞聊个不停，似乎刻意像隔开她和刘晓宇，那小孩一直气呼呼地跟在后面，见插不上话只能先回房间了。陆辞好不容易抓住空挡问她：“刚刚王姐说明天就到了，到哪去？”
　　“任务发生地啊，好像是民国三十一年吧，到时候我们就从你上来的地方下，每个人就会在该出现的地方，你到时候记得多开联络器和我们联系。”齐越蔷送她到她房间门口，就催促她快去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或许是因为本身就加班到十一点，刚刚还能靠被新奇事物激发的肾上腺素撑着，现在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陆辞很快就进入梦乡。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门后响起齐越蔷的声音：“快起床还有十分钟就下车了。”
　　陆辞慌忙起身看了眼表，才睡了五个小时，还好平时也习惯这样的作息，等她换完衣服冲忙出门，正好撞见张式东：“你说我们现在既然死了，那还会过劳死吗？”张式东整理着袖扣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没回复径直向前走了，陆辞推开厚重的木门来到主车厢，心想：看来和这位同事不大好相处。
　　还好齐越蔷拉着她站到自己身边嘱咐到：“你这次任务挺简单的，你就按指示做。有任何事都记得用通讯器联络我。”说着就拿出两个比米粒还小的透明小圆片贴在她太阳穴往后的位置。“这就是通讯器，按左边的就能说话，按右边可以选人，我是3号按三下，萍姐是1号，那男的是2号，晓宇是4号，你自己是5号，记住了。”
　　又给了她一个类似于隐形眼镜的东西，让她带上，应该是什么高科技，比她平时戴的舒服多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她买的太便宜了。“这个是投影器，电影看过吧，你带上之后会显示人物信息，当然你还可以和我视频通话。”说完朝她眨了眨眼。齐腰的卷发，热烈的红唇，说她能红遍上海倒是很有说服力。
　　陆辞正仔细记着齐越蔷给的信息，王萍这时候拍了两下手：“还有三分钟就下车，祝大家这次任务顺利。”车门开了，外面不再是陆辞熟悉的地铁布局，而是一片亮到有点刺眼的光晕，齐越蔷走之前留给她最后一句话：“轮到你，你就走进去，会传送你到应该去的地方。”
　　小宇蹦蹦跳跳进去前还回头跟她说：“漂亮姐姐待会见啦！”面对陌生事物，心跳加速地深呼一口气。
　　反正总不能再死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