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振河山》微光晒不黑

6、礼物

　　说完，又眼神示意宁柳。

　　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京兆尹杨文念入宫应该就是为了两名官吏被杀的事情。

　　杨文念为人正直，不结党营私，嫉恶如仇，对于穆巫嘉这种敢贪污军饷的人恐怕是恨之入骨。

　　在杨文念看来，刑部的人一直没有定穆巫嘉的罪，是在包庇他。那么既然现在杀人的事牵扯到穆巫嘉，又先在他那里报了官，那么他一定会插手。

　　所幸看刚才皇兄的反应，杨文念的目的应该没有达到。不过，他进宫这么一闹倒是可以推皇兄一把。

　　宁柳接收到姜玥瑶的意思，站起身来，对着姜未霆行礼道：“皇上，臣也有礼物要献给您。”

　　姜未霆正坐着欣赏着摊开来的画，沉迷其中，直到感觉袖子被人拽了拽，他才回过神来。
　　看到是“穆文业”，轻咳一声，语气有点不善地说道：“哦？驸马也准备了东西？”

　　“那就拿出来吧。”

　　虽然还是嫌弃这个驸马，但是他现下心情好，再加上总归还是要给皇妹一些面子的。

　　得了允许，宁柳示意将东西抬上来。

　　抬上来的是放置兵器的兰锜，其上架了件形似匕首的武器。宁柳吩咐两名太监合力拿起匕首。

　　姜未霆本来对兵器一类的东西不是太感兴趣，但是瞧见那两太监拿得吃力，便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一个小小的匕首，这么重吗？”

　　宁柳笑着回道，“皇上请看。”
　　说着，手在匕首的柄上摸索了几下，匕首发出“咔嚓”一声，然后从中向两端延伸出去，最终变成了一杆一丈左右的长枪，银制的枪头反射着细碎的阳光。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小的匕首还有如此玄机。

　　姜玥瑶似乎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幕，惊喜地跑过去挽着宁柳的手臂说道：“阿业，好神奇啊”。说着，又偏过脑袋仔细打量着这柄枪，语气有点可惜地说道，“要是有人能使一下这杆枪就好了。”
　　声音不大不小，却是能让席兰和姜未霆听得清清楚楚。

　　席兰像是想到了什么。
　　“要论使枪，镇西将军的枪术在整个大周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只可惜……。”话没说完，而是看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姜未霆。

　　姜玥瑶拉着宁柳走回亭中，然后托着腮，叹了一口气道：“唉，可惜见不到这杆枪真正的风采了。”

　　宁柳递了颗葡萄过去，安慰道：“公主，您别忧心，大周人才济济，一定会有英雄能用的。”

　　“嗯，可倘若真没有人能使出它的风采，还不如让其蒙尘。”姜玥瑶含着葡萄，整个人一副惋惜至极的模样。

　　听到二人这番谈话，姜未霆歇了让个侍卫来试试的心思，但又见不得姜玥瑶这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便立马道：“怎么会见不到呢？”
　　然后吩咐道，“传朕口谕，带穆巫嘉过来。”

　　穆巫嘉带着手铐脚拷再次走出狱中，抬头看着久违的阳光，有些恍惚，直到眼睛传来刺痛，他才回过神来。

　　虽在阳光下，但似乎也掩盖不住穆巫嘉身上的煞气，身旁的太监只能硬着头皮催促道：“劳烦穆将军走快些，皇上还在等着您呢？”

　　穆巫嘉问道：“陛下唤我过去，所为何事？”

　　“刚才驸马献给皇上一件宝器，思来想去，也只有您能使出其风采了。”太监尽量说得委婉，小心地打量着旁边这位煞神的脸色。

　　再怎么说，穆巫嘉也并没有被定罪，那些封号什么的也没有被夺去。不管如何，让一个曾经镇守边疆的将军来表演，供人娱乐，说到底还是有些侮辱的意味在其中了。

　　但令他诧异的是，穆巫嘉的神情没有太大变化，而是突然问：“驸马是和公主一道来的？”

　　太监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嗯”了一声。

　　然后想象中的这位将军宁死都不愿意去的场景并没有发生，而是加快了脚步。

　　穆巫嘉走得太急，到最后，太监几乎是要小跑着才能追上，给他一种穆将军很想快点过去的错觉，但瞥向气息丝毫不乱的穆巫嘉，又觉得是大概是自己的问题。

　　穆巫嘉来的比姜未霆想得要快一些。

　　这位镇西将军，细细想来，他也没见过几回，唯一印象深刻点的就是穆巫嘉第一次大捷归来的那一日。
　　穿着一身血铠甲，就直接入了宫，献上来的锦盒，里面装得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句容国皇子的首级。
　　他也因此被噩梦缠身了好几日。

　　而姜玥瑶只在穆巫嘉刚过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然后便专心致志地吃着手里的糕点。

　　穆巫嘉对着在场的人行过礼后，同姜玥瑶对视一瞬，然后偏过头去，不再看她那个方向。

　　糕点都吃到嘴边了。

　　姜未霆让人先解开穆巫嘉的铐锁，然后指了指兰锜上的匕首，道：“穆将军，请。”。

　　穆巫嘉拿起匕首一掂，就发现它的重量不对劲，摩挲着刀柄，果然摸到了一个凸起，轻轻一按，刀就变成了枪，横握在手中。

　　感受着熟悉的触感，穆巫嘉动了起来，脚尖点地，跃身而起，长枪划破空气，踏虚空而来。手中速度加快，枪化为残影，花瓣被挑起，如一场花雨融入残影之中。
　　画面虽美，但凌厉的枪法却给人一种肃杀之意。仿佛那些花就是战场上的敌人，不值得一点怜惜。而后枪猛地戳在地上，穆巫嘉整个人倒立在空中。
　　几个瞬息后，以枪为支点，翻身落在地上，左手握着枪，身姿挺拔地站着。

　　他明明穿着囚衣，却给人一种看到了在战场上身披铠甲，驰骋沙场的身影。

　　姜玥瑶也微微一愣，瞬及又有些不解。

　　舞枪就舞枪，为什么要把花给挑了？

　　穆巫嘉的余光看向姜玥瑶，见她有些发愣的看着自己，内心喜悦。但下一秒瞥见宁柳拿着帕子给姜玥瑶擦去嘴角糕点的动作，心头哽住，既嫉妒又苦涩。

　　明明比约定的时间早一天见了面，他该高兴，不是吗？
　　穆巫嘉努力安慰自己。

　　“太厉害啦！”假山后面突然传出声音，连带着的还有鼓掌声。

　　众人被这道动静吸引过去视线。

　　姜玥瑶听到这有些稚嫩的孩童声，也抬起头看去。

　　终于来了。

　　来人是二皇子姜宇宁。当今皇后孕有两子，二皇子尚武，不到七岁的年纪，却是痴迷于各类武功招式。

　　原先教他的那名师父因为受了伤，所以一直在家休养。姜宇宁一直对现在的这个临时师父不太满意。

　　这件事也不是秘密，因此姜玥瑶今天的所做所为，为的就是让穆巫嘉的这番表演被姜宇宁看到。

　　果然，她听到姜宇宁对着席兰撒娇道：“母后，他好厉害，让他来做我的师父，好不好？”

　　席兰低声训道，“胡闹！穆将军身上还有要案，怎么能当你的师父。”

　　结果姜宇宁听到“穆将军”三字后，眼睛一亮，瞬间松开席兰，“噔噔噔”地跑到穆巫嘉跟前，推开拦着他的侍卫，近距离好奇地打量着穆巫嘉。

　　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就是穆将军？”

　　“臣是。”

　　姜宇宁便又道：“他们说，穆将军身长八尺，身形魁梧，满脸胡絮，眼神凶狠，还长了一口獠牙。”顿了顿，看向穆巫嘉嘴巴的方向。

　　穆巫嘉觉得有些好笑，开口道：“二皇子，臣没有獠牙。”

　　姜宇宁“哦”了一声，然后又观察着穆巫嘉，嘴里嘀嘀咕咕。
　　“和传闻中长得也不一样，明明挺好看的，看来吃小孩的说法也是假的。”

　　穆巫嘉耳力好，姜宇宁的话他是听得清清楚楚，有些无奈。
　　他知道自己在坊间的传闻不是太好，但不曾想不仅传到了皇宫中，还上升到了凶恶吃孩童的地步。

　　姜宇宁确定穆巫嘉与传闻中的样子不一致时，便开始撒泼了，拉着姜未霆的袖子晃来晃去。
　　“父皇，我就要穆将军当我的师父嘛。儿臣仰慕穆将军许久，他如今好不容易能待在京城里，儿臣想和他学习武艺。”

　　姜未霆其实很想纠正他，穆巫嘉确实是待在京城里，但是在狱中啊。
　　让穆巫嘉做皇子的师父，那么明天上奏的折子就可以淹没他了。

　　姜玥瑶状似好意地给姜未霆解围道：“宁儿，不要烦你父皇，他今天处理了一天的政务已经很辛苦了。来，到小姑这里来。”

　　姜未宁听到姜玥瑶开口，眼睛转了转，突然有了想法。

　　对啊，父皇最听小姑的话了，只要求的小姑同意不就行了。

　　而一旁的姜未霆本来松了一口气，结果听到“政务”二字，头又大了。
　　想起刚才御书房里的争执，耳朵里还断断续续地传来姜玥瑶劝诫的声音。

　　“宁儿，你要是想学些什么，不一定要拜师啊……让穆将军教你几招……”

　　对啊，只是让穆巫嘉教宁儿一段时间，又不让他拜师。而且这样一来，穆巫嘉在宫中，他们也不好一直来找朕要人。等事情查明白了，再处置他也不迟，左右也不浪费了穆巫嘉的这身功夫。

　　一举三雕。

　　于是，姜未霆开口说道：“宁儿，穆将军现在还不能做你的师父。”

　　姜宇宁闻言撇嘴，但下一秒又听到姜未霆说道：“但是，穆将军会留在宫里一段时间，这期间，你可以向他请教。”

　　“真的吗，父皇？”看到姜未霆微微点头，姜宇宁一扫不悦，跳起来，连忙说道：“儿臣多谢父皇。”

　　席兰闻言，却是皱了皱眉，小声道：“皇上，您不能这样宠宁儿。而且此事，不用同司卿监的人商量一下吗。”

　　姜未霆摇了摇头，喝了杯水，目光看向兴奋地在穆巫嘉旁边蹦蹦跳跳的姜宇宁，缓缓说道：“父皇在位时，都用过那些戴罪的才能之士，更别提穆将军还不一定有罪呢。至于司卿监”，他顿了顿，又道：“他们也许会同意的。”

　　席兰一愣，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姜未霆又问穆巫嘉，“穆将军意下如何？”

　　面对这一系列的变化，穆巫嘉面上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跪下道：“谢主隆恩，臣领旨。”
　　但却在抬头时，忍不住看了眼姜玥瑶的方向，这一眼望过去，就发现姜玥瑶也在看着自己，嘴巴微动。

　　穆巫嘉愣住了一瞬，然后低下头去，不让人瞧见他的神情。

　　因为他认出了姜玥瑶的唇语。

　　她说，恭喜将军，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