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振河山》微光晒不黑

20、请客

　　姜玥瑶瞧着穆巫嘉不敢看她，嘴角的笑意不经意更明显了些。
　　倒是没想到这位将军这么容易害羞。
　　不过他都这个年纪了，不会连女子的手都没有拉过吧？

　　宋寒云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这刺眼的一幕，更是被姜玥瑶嘴角的笑容恍了神。
　　自那件事后，他好像再也没见过姜玥瑶这样的笑容了。在他面前，姜玥瑶的笑里要么带着讽刺，要么就是杀意了。
　　就算是在皇帝皇后面前，她虽然也总是带着笑，但宋寒云却总觉得在那看似快乐的笑容之下，隐藏着悲伤和死寂。

　　但这一次不同——
　　她是发自真心地在笑，好像做回了那个明媚的小姑娘。

　　但这个笑容不是为了他！
　　宋寒云心中不舒服，不悦地看向了她旁边站着的那个男人。

　　穆巫嘉听到身后的动静，便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宋寒云便认出他来。
　　他捂着胸口，擦了擦嘴角的血。心里愤愤地想到：要不是边疆缺少能打仗的将军，就该让他在大牢里多待一会儿。

　　不过穆巫嘉是怎么和姜玥瑶扯上关系的？莫不是这次他能平反，姜玥瑶在其中做了什么？王宴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竟然什么都没有同他说！

　　而穆巫嘉看到宋寒云已经爬起来，尤其是捕捉到他眼里的愤怒，心中起了戒备心。
　　他刚刚那一下，是冲着要了宋寒云的命去的。想不到，这人还有点本事，这么快就爬起来了。
　　看来，他还是踹轻了。

　　若是宋寒云知道穆巫嘉心中所想，恐怕更是要呕血。

　　这还踹轻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出血了。
　　现在还能撑在这儿，完全是想看看这个横叉一脚的男人是谁？

　　穆巫嘉正准备再给宋寒云一脚，却被人拽住了衣袖，低头看去。
　　然后再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姜玥瑶。

　　“也不能真把他打死了。”姜玥瑶摇了摇头，眼神扫过狼狈的宋寒云，然后道：“我们走吧。”

　　既然姜玥瑶这么说了，穆巫嘉自然老老实实地跟上。

　　比大吵大闹更令人心寒的是视而不见。

　　宋寒云心中生起了一团怒火，既然她不在意驸马的事情，但事关她自己，总该在意了吧。
　　于是他看着就要离去的姜玥瑶，用了些力气喊道：“公主，今日是初九！”
　　念及还有旁人在，宋寒云并没有明说。
　　看着姜玥瑶停下的脚步，心中有些得意，继续说道：“只要你答应，刚才发生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

　　闻言，穆巫嘉下意识地看了眼姜玥瑶，却见姜玥瑶一脸漠然。
　　但这次姜玥瑶连身都懒得转，只是微微偏头道：“宋寒云，下次换个新鲜点的。还有，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本宫。”

　　宋寒云之所以敢对她这么肆无忌惮的，无非就是觉得拿捏了她的命门。

　　可那又如何？

　　要是真把她逼急了，她也不介意来个鱼死网破，只不过她想——
　　那是大家都都不会满意的结局。

　　于是也不管身后的人做何反应，姜玥瑶抬腿离去。

　　虽然穆巫嘉不明白宋寒云讲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能感觉到姜玥瑶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压迫感。
　　他皱了皱眉头，然后捡起地上的鞭绳，然后就要追上去。

　　但看到姜玥瑶已经下了楼梯，穆巫嘉便几个快步冲到宋寒云跟前，又给了他一脚，然后小跑着追上姜玥瑶。

　　因为姜玥瑶说过不能把人打死了，所以穆巫嘉这次只是用了一点点的力。

　　闹剧结束。

　　二楼只留下了狼狈地趴在地上，满身怨恨流出的宋监主。

　　经过这么一遭，姜玥瑶本来打算回公主府了，却被身后赶来的穆巫嘉叫住。

　　“殿下，您的...”穆巫嘉正要将手中的鞭子递给姜玥瑶时，顾忌着周边人比较多，于是又将手里的鞭子收了回去。
　　对上姜玥瑶似笑非笑的神情，突然觉得鞭子有些烫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姜玥瑶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想来将军也还未用餐，不如就让本宫请将军一餐，以答谢今日之恩。”

　　穆巫嘉连忙道：“守护公主安危，本就是臣应该做的，怎好索要回报？”
　　说完这话，穆巫嘉又后悔了。
　　话是真心的，可是好不容易又可以和公主独处了，他怎么就拒绝了！

　　姜玥瑶轻叹一声。
　　她有时真是看不懂穆巫嘉这个人。要说他忠诚嘛？可是说出的一些话，总给人一种他对朝廷怨恨很深，而且平等地讨厌着京城里大多数的达官贵人。这也是她从前担心穆巫嘉会造反的原因。
　　但这几次相处下来，却发现他对自己的态度，又完美地诠释了臣对君的忠贞。

　　难道是因为自己帮了他，替他洗刷了冤屈，所以他觉得自己是个明智的主子？

　　压下心中的疑惑，姜玥瑶又道：“将军，不是还有东西要给我吗？而且，本宫也没吃好，将军就当陪我一道了。”

　　“那臣就却之不恭了。”

　　*

　　福满楼是京城最火爆的酒楼，眼下又正是饭点，更是人满为患。
　　看着店里的热闹，穆巫嘉原本担心楼上也没有包间了。

　　结果姜玥瑶一行人刚一进来，掌柜就立马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地行礼道：“殿下，您来了。”然后做出了“请”的手势。

　　姜玥瑶是这儿的常客了，花了高价定下了这儿的一间包厢，确保她不管何时来吃都会有位置。

　　点了菜后，包厢中只剩下四人。

　　于是趁着上菜的功夫，穆巫嘉率先打破了安静，“公主，您的鞭子。”说着便递了过去。

　　姜玥瑶却是看都没看，淡淡道：“这条，本宫不要了。”

　　穆巫嘉先是一愣。

　　“公主刚才不是说……?”

　　要把东西还给您吗？

　　后面一句话，穆巫嘉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看到姜玥瑶眼中的嫌恶，似乎明白了什么。
　　想来这条鞭子会勾起殿下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他思索片刻，然后将鞭子放到了边上的空凳子上，说：“那就不要它了。”

　　空气又静了下来。

　　姜玥瑶端着杯子，余光扫到坐得板板正正的穆巫嘉，开口道：“将军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穆巫嘉一愣，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公主怎么又是一个人出门？驸马怎么没有陪公主一起？”

　　姜玥瑶以为他会问酒楼里发生的事情？会问那个男人是谁？
　　万万没想到他会问这事。

　　只不过，为什么要用“又”字？

　　说起来，他们也是第一次出门碰见对方吧？

　　但看着穆巫嘉有些严肃的神情，姜玥瑶莫名有些心虚地说道：“也不是一个人，本宫还带了侍女一起。至于驸马还有公务在身。”

　　事实是，虽然宁柳的易容术很逼真，但为了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尽量少出门的为妙。
　　也幸好宁柳今日没有同她一道出门，不然还真是直接把人送到宋寒云手中了。

　　穆巫嘉心里想的却是：穆文业果然是个靠不住的。
　　公主怎么就看上了他？！

　　姜玥瑶看着穆巫嘉的神情从有些疑惑，然后又变得愤怒，忍不住道：“你……”

　　穆巫嘉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听到姜玥瑶的声音，道：“光是侍女怎么够，公主的武功虽不弱，但出门在外还是要带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保护您的。”
　　他都不敢想要是自己没有及时赶到，公主她岂不是要叫人欺负了去。
　　想到此处，他又很认真地说道：“公主，您的性命很重要。”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了姜玥瑶的心头，她眼里神色晦明。

　　穆巫嘉看到姜玥瑶微征，怕她察觉出什么，又赶紧补了一句。
　　“大周的百姓都很关心您的安危。”

　　一旁的行四听着这有些蹩脚的借口，忍不住在心里排腹。
　　这位公主的风评差成什么样，将军是一点数都没有吗？

　　也不怪行四如此想。

　　为了替姜玥瑶保守秘密，所以穆巫嘉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姜玥瑶的事。他的几个心腹也只是知道公主府这次帮了他们将军。但大家下意识都认为是驸马。

　　而姜玥瑶听到这句话后，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压下心里的那股不舒服，点了点头。
　　然后拿起桌子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酒杯，道：“不论如何，这次还是要谢谢将军。”

　　穆巫嘉却没动。

　　姜玥瑶正纳闷，就见穆巫嘉将手伸了过来，绕过她的手，捏住杯底，将酒杯拿了过去。

　　穆巫嘉解释道：“我观公主面色，应是刚才已经饮过酒了。冬日饮酒暖身，但若是过量，可就要伤身了。”

　　说罢，将姜玥瑶的杯子拿了过去，重新给她倒了一杯清水。

　　姜玥瑶盯着杯子没动，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所幸这时菜上来了，姜玥瑶便赶紧道：“将军，尝尝吧，这家的菜味道还可以。”

　　食不言，寝不语。

　　姜玥瑶吃得不多，放下筷子后，示意穆巫嘉不用管她。

　　包间虽然隔去了酒楼里喧嚣的环境，但是因为临着街，窗户处还能传来楼下商贩们的叫卖声。

　　姜玥瑶走过去，倚着窗沿，往下面看去。

　　长街熙熙攘攘，喧闹声似是全都聚在这一处的绿瓦青砖之中，孩童们拿着糖葫芦嬉笑跑过，留下了清脆的笑声。

　　姜玥瑶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往屋内看去，正好对上了穆巫嘉的视线。

　　他这是看了多久？
　　但姜玥瑶没明着问，而是道：“吃完了？”

　　“嗯，刚吃完。”穆巫嘉嘴角上扬，又道：“很好吃，谢谢公主的款待。”

　　一旁知道实情的行四和思洛两人听到这话，双双沉默。
　　行四是感慨将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强了。
　　思洛却是有些奇怪，她总觉得穆将军对她们公主的态度怪怪的。看来过几日，得同公主说道一下这件事。

　　姜玥瑶并不知道二人心中所想，说：“那就好。”然后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时候不早了，本宫就先回去了。”

　　穆巫嘉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分别了，内心有些失落，但又想到什么，便起身道：“恭送殿下。”

　　待姜玥瑶走后，穆巫嘉唤来行四，吩咐道：“你去查查那个叫宋寒云的是什么人？”

　　穆巫嘉不认得宋寒云，但行四常年待在京城，自然是认得的，于是回道：“他是司卿监的监主。”
　　只不过将军怎么和监主扯上了关系？

　　司卿监？

　　穆巫嘉皱眉，默念了几遍。
　　看来公主果然是和司卿监的人有瓜葛，只不过看公主和宋寒云那厮之间却不像是普通的关系。
　　于是道：“那就去查查宋寒云，越详细越好。”顿了顿，然后招手让行四凑过来点。

　　行四听到穆巫嘉的吩咐后，瞳孔放大，但看到将军那一脸不容置疑的神色，也不敢说什么。
　　内心却在感叹：
　　完了！将军真的要去做破坏别人家庭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