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振河山》微光晒不黑

12、欲望

　　村子里的人似乎都凭空蒸发了一般，一行人往前走了一段路，所有屋子都紧闭房门，门内也不见一丝亮光。

　　众人也不敢说话，生怕暴露。

　　太静了。

　　彼时恰巧一阵冷风吹过，只灌脖子，杨念文顿时觉得有些阴森森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正要抬腿继续往里面走时，肩膀被人猛地一拍，他一惊。

　　左凡似乎注意到什么，有些惊喜地拍着杨念文的肩头，喊道：“杨大人，你快看那边。”

　　杨念文差点被他这一叫吓得丟了魂，暗自咽了咽口水，然后顺着左凡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乌漆麻黑的夜里亮的唯一一盏灯。

　　于是，一行人便朝那边走过去。

　　在门口站立，单观其外表，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宅子。

　　杨念文推门而入，庭内也无什么特别之处，布置得倒是很温馨。

　　但既然只有这座宅子亮了灯，这里一定不简单。

　　杨念文做了一个手势，手下的人应声而动。

　　左凡指了指另一处，小声道：“杨大人，那我去那边了？”

　　杨念文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左凡装模作样地找了一会儿，然后就绕到僻静之地，往四周看了一眼，确认杨念文的人不在周围后，便轻声喊道：“阳甲?阳甲？”
　　叫了几声，都没有人出现，他想着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地方。

　　但不对啊，不是说确定了位置就以亮灯为号吗？

　　正疑惑时，面前突然有一人从天而降，左凡吓得往后一退，然后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左大人。”

　　阳甲一身夜行衣，只露出两个眼睛在外面。

　　左凡瞅着他这副打扮，突然问道：“你不冷吗？”

　　阳甲没搭理他，但左凡知道他一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便一脸贼样地凑过去问道：“东西找到了吗？找到了，我好引杨大人过去。”

　　“还未。”语气毫无波澜。

　　闻言，左凡一噎，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们不是早来些时辰吗？”

　　“人手不够，只找到这。”

　　“不应该啊，殿下应该会提前算好人手啊？”左凡似是突然想到什么，问道：“村子里的人呢？”

　　“都抓起来了。”

　　左凡等着后续，结果阳甲又不说话了，他叹了口气，问：“那后来呢？”

　　“和守在这个宅子里的人一起，全部都关起来了。”

　　左凡一时语塞。

　　怪不得，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能理解阳甲这么做是怕村子里的人碍事。只不过既然确定了东西在这个宅子里，还去绑了一个村子的人。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说阳甲办事有效率，还是没有。

　　左凡一言难尽地看着阳甲，问道：“这次行动，殿下只派了你一人全权指挥？”

　　阳甲摇了摇头，“还有小五，但他临行前吃坏了肚子，让我们先过来。”

　　左凡这下明白了。他就说殿下不可能只让武功高强的阳甲一个人行动，原来是没带上脑子。
　　于是开口道：“拿笔来，这儿的情况得让殿下知道。”

　　*

　　孟家村的众人尚且一无所获，尚书府倒是有了发现。

　　王宴苦苦坐在屋内等了好久，等的时间越长越觉得：今晚果然是穆巫嘉冲动了。

　　就在此时，后院突然传来大喊：“挖到了！挖到了！”

　　王宴闻之，放下茶杯，然后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李峰云。

　　李峰云听到这个消息，原本不可一世的姿态骤变，难以置信的声音从口中泄出，“不可能，怎么可能？”说着就要挣扎着站起身来，却被人死死按压在原地，不得动弹。

　　王宴看到他这副样子，便吩咐手下的人带着他，一起到后院去。

　　刚进后院，一股刺鼻的腐烂味直冲鼻子，即使是在这样空旷的地方，味道也一直萦绕在空气之中。

　　王宴皱眉，捂住了鼻子，抬眼看去。

　　后院里，一群人还在挖着土，另一些人在收拾着什么。

　　聂渊拿着本子捂住鼻子，站得远远的，然后先看到了站在小道上的王宴，便走到他跟前道：“王大人。”

　　王宴指了指在跟着忙活的穆巫嘉，眼神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聂渊回道：“穆将军带着人，挖出了许多尸体。”说到尸体二字，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他原本是在屋子里搜寻的，试图先找到那件宝物，听到屋外传来“挖到了”的声音，才走出去看。
　　结果哪成想见到了坑中堆积起来的尸体。最上面的那些，应该是死了没多久，尸体被搬出来后，体内还爬出了蛆。

　　看到那些蠕动的虫子，聂渊一下子没忍住，躲到墙脚干呕。

　　王宴闻言一愣，不管聂渊的神情如何，走上前去。

　　离得近了，才看清空地上被摆放的尸体，粗略望过去，有三十余具，而且看样子都是女性，死亡时间跨度很大，有的还保留着尸身，有的已成枯骨。

　　但他心中疑惑，不是来找贪污的钱财吗？怎么变成了女尸？

　　于是，他看向一旁在清点尸体的穆巫嘉，问道：“穆将军，这是？”

　　穆巫嘉见是王宴，道：“王大人，我正要去找你呢，这么多的尸体恐怕得叫仵作过来了。”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姜玥瑶那日说的话。
　　“穆将军，李峰云虽然未贪墨，但人总归是有欲望的，权力和金钱愈多，欲望可能反而会愈甚。你此去查抄李峰云的府邸，总不会空手而归。”

　　害了这么多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王宴看到这么多的尸体，心知这恐怕也是一桩大案，但他没忘记原来的目的，问道：“将军不是来找李峰云贪污的证据吗?”

　　穆巫嘉还没回答，一旁的李峰云突然激动起来。

　　“贪污？本官没做过，我不缺钱，从来不屑于干此等腌臜事。”

　　聂渊听着这话，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李峰云继续说道：“王大人，我就说你们是弄错了吧，我干干净净的...”

　　话还未说完，一直沉默的穆巫嘉突然暴起，结结实实地给李峰云来了一脚。然后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又揪着李峰云的衣领，将他丢在那群尸体之中。

　　“干干净净？李峰云！”

　　穆巫嘉摁着李峰云的脑袋，让他直面眼前被挖去双眼的女尸，“你敢不敢当着这些死去的女子面前说！”

　　李峰云看着脸上空着两个窟窿的尸体，哆嗦着脑袋，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即使这样，他还是嘴硬，喊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是...”无与伦次，“是，是你们陷害我，是府里的人做的。”

　　他不停地摇着头，“和我无关，和我无关...”

　　穆巫嘉看他还是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心中怒火愈旺，手里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加大了。

　　李峰云疼得止不住大叫。

　　王宴率先回过神来，正准备开口制止穆巫嘉，却没想到他倒是先松开了手。

　　穆巫嘉将刚才碰过李峰云的手擦了擦，一脸冷漠地看着地上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大口踹气的李峰云。

　　这个畜牲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于是对上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王宴道：“王大人，还不吩咐仵作过来吗？”

　　王宴皱眉，“可是，将军我们是来...”

　　“王大人不必多言，东西我自会继续找，但是这些枉死之人，难道还比不上黄白之物重要？”穆巫嘉杀气骤现，质问道：“司卿监的人就是这样视人命不顾的？”

　　王宴有理由怀疑今日要是不找来仵作，地上要死不活的李峰云就是他的下场。他知道穆巫嘉这个人肆意惯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大捷回京之日，将敌首的头颅装入锦盒献给皇帝，把皇帝直接吓病了。光是这一件事，就可瞧见这人从不会按常理做事。

　　于是王宴只能道，“我这就叫人把仵作带过来，也请穆将军抓紧时间。”

　　*

　　李尚书府邸后院挖出大量尸骸的消息，也几乎是同步传入了公主府内。

　　屋外明月高悬，公主寝宫内也还亮着灯。

　　烛火映照在纸上，留下一个个字的影子。

　　愿来生平安顺遂。

　　写下这几个字后，姜玥瑶落笔，揉了揉手腕，起身到窗前，打开窗户，站了没一会，就有一只信鸽落在窗台上。
　　她从大氅里掏出手，解开信鸽腿上的信，看到信上的内容，秀眉微皱。

　　过了一会，又有一只信鸽飞来，看到这上面的消息，倒是脸色好看了些，思索一番，她对外喊道，“思洛，进来。”。

　　思洛听到姜玥瑶的传唤，便走进屋来，看着打开的窗户，下意识就想给它关了去，走近了，看到上面还未飞走的信鸽，又看到面露愁绪的姜玥瑶。

　　“殿下，可是有消息了？”

　　姜玥瑶轻叹一声，“孟家村那边还是没有搜到。”

　　思洛一愣，“我们的人不是早杨大人一步吗？”

　　姜玥瑶摇了摇头，“不清楚，信上只说还没找到？”

　　“那尚书府？”思洛又问道。

　　姜玥瑶道，“穆将军倒是挖到了那些女子的尸体。”

　　“既如此，那现在只要等孟家村那边找到东西就可以了。”思洛试探性地开口道，“那我们还要不要派人过去？”

　　穆巫嘉虽然挖到了东西，但是却不是那些被贪掉的财物，一但王宴和聂渊回过神来，被动的就成了她。

　　姜玥瑶倒是没想到聂渊能把东西藏的这么隐蔽，于是便道：“让那些守在尚书府门口的人盯紧了，在孟家村找出东西之前，不许放出一个人，尤其是聂渊。还要提防聂渊向外面传信。至于孟家村，”
　　她顿了顿，才道，“杨念文既然已经带人过去，我们也不好再插手。不过，半个时辰之后，若是还没找到东西，传信给左凡，让他带着暗卫动手。”

　　虽然这样会让杨念文生疑，但是权衡利弊下，还是找到东西要紧。

　　穆巫嘉那边拖不了太久，姜玥瑶不能让聂渊意识到今夜的目标不仅仅在尚书府，还在他们藏匿脏物的孟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