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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月事 ...
回府之后,崔妙璩借口身子乏,随意用了几口午食,便由春见陪着窝在房中午眠。
再醒来时,口干舌燥,太阳穴鼓捶般隐隐胀痛。
抬眼,只见满室昏昧,不知今夕何夕。似从前在自家房中那般,她身子半探出床沿,任由一头青丝蜿蜒垂落,有气无力地哼了声:“春见,水。”
有人自案几旁起身,紧接着,是茶水汩汩倒入杯中的清澈声响。
水声停,脚步声朝她而来,分外沉稳。
崔妙璩迷迷糊糊,觉着有些不妥,却又不知哪里不妥,那人已来到跟前,将茶杯递与她。
“喝吧。”
瞌睡霎时被震飞到九霄云外。
她整个人都清醒了。
第一反应是迅速卷起被子,蚕蛹似的裹紧自己。
“你怎会在此?”
她脱口而出。
宋俭单手握着杯肚。他身量太高,站直了身子根本无法将茶水递到她手中,索性半蹲下来,平平举在面前。
倒显出几分纡尊降贵来。
崔妙璩猝不及防,很是受了一惊。
他以为自己是在求婚吗!
“这是我的卧房,为何不能进来。”
宋俭照旧冷笑,针尖对麦芒。手中举着的茶杯却不曾收回。
“不是口渴要喝水?”他往前伸了伸,茶汤微漾,“没落毒,喝吧。”
崔妙璩半信半疑,到底接过,一气喝了个干净。
在他起身离开时递回茶杯:“还要。”
宋俭:“……”
足足喝下三杯才解渴。崔妙璩还了茶杯,仍是缩在被褥里,冲兀自停留不走的男人道:“我衣衫不整,蓬头垢面,恐失礼使君。劳烦帮我叫春见进来。”
言下之意,你可以走了。
他这会倒不动了,带着几分玩味,不疾不徐道:“我不是很性急么?何况你我已是夫妻,衣衫不整,又有何失礼。”
崔妙璩只觉全身的血都冲到了天灵盖。
定是顺娘那个多嘴多舌的老媪!
男人此时的神情十分得意。得意得十分可恶。
她宁可他像早前那般板着个死人脸,把她当空气。
崔妙璩眼珠子一转:“不过权宜之言。皇后问起,我若不这么说,又该如何作答。据实相告么?”
说着觉得自己甚为有理,遂理直气壮直视他的目光。
宋俭一笑:“也无不可。或者,实则你的意思是,你对昨夜很是遗憾。”
我遗憾你个大头鬼!
崔妙璩全身血液激流,正待暴起回怼,忽而感觉到腿间一热,滚到舌尖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她神情大变,连宋俭也瞧出了端倪。
“怎么了?”
崔妙璩急急朝他摆手:“帮我叫春见!”
他坐着不动:“你尿床上了?”
崔妙璩只差没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将这男人用绳子捆吧捆吧扔马桶里冲掉。
她豁出去:“是月事!”
……
春见又与顺娘前后脚进了卧房。
该说不说,顺娘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耳聪目明,八面玲珑。春见说她方才明明在后厨查看,宋俭只叫了一声,便不知从自哪个犄角旮瘩钻出,快马加鞭地赶到了。
是个棘手人物。
事关女子私密,宋俭只与春见交代一番,自觉离开。出去时恰与进来的顺娘擦肩而过。后者一时不知出了何事,再看床榻上隐隐的暗红,当即大吃一惊。
不等她说出白日宣/淫的相关字眼,崔妙璩即刻澄清:“是月事。”
顺娘哦了声,神色平平,瞧不出情绪。
“无怪娘子今日这般嗜睡,原是月事来了。”春见乐呵呵地,“每次娘子要来之前总是格外困倦,天气冷的时候,睡一整日也是有的。”
崔妙璩心情也不错。
虽则方才被那鼠辈口头占了便宜,可这老朋友一来,淋淋漓漓地,总得个六七天方才干净,替她解了燃眉之急。
既是说,她还能再拖个六七天,慢慢寻到解决的法子。
是解决宋俭呢,还是解决顺娘?
崔妙璩心念电闪。
那头春见嘴巴不停,有意无意道:“主君回府后,听闻娘子一直睡着不醒,以为你是病了,特特进房来看,还说要去请医官来。好在娘子你便起身了。”
崔妙璩点点头。
看来他没在房中坐多久。
变态程度似乎有所降低。
床榻刚收拾完毕,忽而进来个小婢子,手里端着鸳鸯莲瓣纹汤碗,散发浓浓的生姜与红枣香气。
小丫头说:“使君命厨房煎煮的姜枣茶,叫奴送来。”
春见接过,置于她面前。
“方才使君问我,娘子月事期间有何注意事项,饮哪种汤药。我便说,先时医官开过这个方子,让长期吃着。不承想,这就叫人送来了。”
言语间颇有些喜滋滋的。
到底成了婚,木已成舟,先前见自家娘子与主君新婚伊始便冷脸相对,唯恐上元夜说过的私会之言成真,让娘子落不下好。
如今眼见主君待她尚有几分温情关切,忍不住喜上眉梢。
崔妙璩闻言并不作声。执起汤匙,当着神色转而复杂的顺娘的面,一口一口,喝了个干净。
……
当晚宋俭仍是睡在卧房的边榻。
他方迈进房门,脚步一顿,轻嗅了嗅空气。
搂着汤婆子、靠在圈椅中读话本的崔妙璩抬眼见到,忍不住翻个白眼。
狗鼻子。
隔那么远都能闻见血腥味。
目光落回到妱娘最新定制的才子佳人话本子上,崔妙璩原打算无视他,偏又被招惹。
“不是身子不适,还不早歇息?”
他在房中转了两圈,问道。
她头也不抬:“白日里睡得太多,现下还不困。”
他应了声。作势再说些什么,崔妙璩不等他开口,抬手执起案上的银剪子,素手纤纤,剪去三彩莲座灯盏内过长的烛芯。
灯花爆了一爆,漾开满室涟漪般的光焰。崔妙璩凑近些,瓷白面容沐浴在蜜黄色的光雾中,莹润而透明。
灯下观美人,更添三分风流。
横竖来了月事,顺理成章不用同房,她亦懒得与之周旋,捧着话本假装看得入迷。
却好一会没听见那人动静,她忍不住抬眸望去。
只见他默然立于粼粼的光影中,黑眸乌沉沉地,深不可测地落于她身上。
崔妙璩一怔。
又发病了?
却在与之对视时,他不准痕迹移开视线:“我去沐浴。”
……
白日里确实睡得太久,熄灯后,崔妙璩搂着汤婆子翻来覆去烙了半日大饼,也没睡着。
边榻倒是静悄悄的。
她又翻了个身,带着点气。那头忽而有了动静。
“不舒服?”
音色在深夜更是低沉凛冽,似有金戈之气。
崔妙璩裹在被衾中,瓮声瓮气:“失眠。”
便听见他在黑夜中轻笑一声。
“我与你说件事。”
他道,“今日我去面圣,皇上告诉我,他已处置了大婚拦路的一干人等。渔阳王禁足一月,他的长史打了三十大板,再予革职。”
崔妙璩想起那时听见的油腻嗓音。叫嚣着让她与妓/子比美。
“还有呢?”
她问。
总不至于就这般轻轻放下吧。
“溧阳公主一并受罚了。”
崔妙璩支起耳朵。
他似是故意顿了一顿,才接着道,“是因杜中书令举告,圣上由是一并处罚。”
杜中书令?
崔妙璩忽而想起:“我听说,昨日也是长沙王世子派人前去知会杜中书令,才将渔阳王吓走的。渔阳王和溧阳公主,他们很怕他么?”
那般横行无忌的人,不畏帝后,反倒怕个中书令,很有些可疑。
“你叫他萧逸便可。”
他没头没脑地来了句。
崔妙璩反应片霎,才明白他将话题岔开。
她一把搂回去:“那多不恭敬啊——对了,我听说杜书令年轻时可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最是端方自持,光风霁月,是真的吗?”
黑暗中,宋俭沉默片刻,冷哼一声。
“或许吧。”
他的语气明显冷淡许多,“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崔妙璩敷衍道,不由自主回忆起这个人来。
杜中书令,杜有容,当朝紫服大员,朝臣唯其马首是瞻。听闻当年广孝帝发动辛巳政变,便是由他自朝堂内部里应外合。鸩毒女帝,击杀长公主,都有他的手笔,立下头一份从龙之功。
而他之所以能立下如此大功,一是因他心思深沉,机关算尽,更因为,彼时他乃是女帝最宠爱的幕僚。
女帝甚至专登为他设立一个官职,春鹤官,出入供奉。
女帝爱他清俊谪仙。命他身着羽衣,脚踩假鹤,与之朝夕缠绵。未曾预料,自己与女儿,最终皆命丧这春鹤之手。
——这还是前世的萧帙告知她的。
自那之后,再见到那袭所谓光风霁月的紫服出现眼前,她总是忍不住反胃。
这般不择手段、首鼠两端的男人,再俊逸不凡,也依旧令人作呕。
沉浸在这股鄙夷的情绪中,冷不丁听到宋俭问她:“睡了?”
她赶紧模糊唔了声,假装睡意朦胧。脑子里却不断想着,前世的杜有容,到底是怎么死来的?
怎会一丝风闻都没有……
……
成婚第三日,循例回门。
她起了个大早,精神抖擞地打扮好,又检视一番宋俭提前备下的礼数,这才迫不及待踏上回家之路。
结果马车方停在崔府门口,她却意外见到个不速之客。
她大伯父的长子,崔妙珊的兄长。
亦是她那位肖及老父、眼高于顶的堂兄,崔策。
他怎会在此?
好似被冷水当头一泼。
崔妙璩与春见对视一眼,适才的欢欣雀跃瞬间熄灭大半。
崔策此人,酷爱钻营结党,又向来看不起不擅为官的崔老爹。从前半道撞上都要假装不认得,如今倒巴巴儿上门来了。
还守在大门处侯着。
只怕今日的不速之客,不仅他一人。
极可能,连阿爹都叫打了个措手不及。
人都到了家门口,阿爹那性子,不可能拒之不入。且事发突然,也没法子传信于她。
主打一个让她措手不及。
今日这回门宴,或恐是场鸿门宴。
崔妙璩只觉周身血液逆流,指尖发凉。
宋俭先下了马,过来掀开帷幕,接她下车。崔妙璩不及改换形容,叫他看了个全乎。
他一笑:“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嘴角发涩,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车外油腔滑调的自来熟嗓音适时响起,分走他的注意力。
“哎呀,妹夫!可算把你给盼到啦!来来来,快进来!”
很想写一点我们宋狗冷脸洗内裤,可惜时机还没到,我一定会写的(握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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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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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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