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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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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红梅,寒风料峭。
深宅大院的祠堂里,此刻正跪坐着十几个新娘。
新娘们都穿着喜庆的婚服,头发安安顺顺地披在肩头,上首一位穿着墨绿色华服的老夫人,她的目光扫过这些年轻的新娘。
“看来各位的婚服都很合身,他们也很满意,这样我就不担心了。”老夫人笑眯眯地,似乎很慈祥。
数位新娘都没有回应,依旧安静顺从。
突然,距离门边最近的一位新娘像是颤抖了一下,如同人走神后忽而醒神,动作轻微,可却被老夫人瞬间察觉到。
不过一根针落地的时间,老夫人已经来到了她的眼前。
此刻,这位被盯住的新娘,却正在心底暗暗叫苦。
救命!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祝飞笙,一个驱鬼逐邪的知名道长,行走人世百年,终于攒满了功德,迎来飞升劫雷,可是却历劫失败,死在那场劫雷之中。
可是为什么?在她感受到自己生命彻底流逝,回忆了一遍过往人生坦然赴死之后,竟然还能眼睛一睁,就来到了这个祠堂!
这祠堂阴风阵阵,跪坐着十几个红衣新娘,可梁上挂着的帷幔却是白色的,凭借她多年的驱鬼经验,一眼就看出了不正常。
而且,这老夫人移动速度极快,贴近她时,她察觉到一丝诡异的冰冷气息。
老夫人似乎察觉到了异样,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瞪大,在离祝飞笙不过一指距离的地方,盯着祝飞笙,似乎想要明白她刚刚发生了什么。
初来乍到,祝飞笙明白,无论现在是什么情况,她现在的最优选择,只有稳住。
因为不知为何,她过往行走世间的储物百宝囊不在身边,她没有自己的诛邪剑,没有驱邪符,甚至,她以前的头发硬且杂乱,现在,披在她肩头的,却柔顺纤长。
她怀疑这不是她自己的身体,她现在的情况或许是借尸还魂。
而既然有这样一种可能,她一向用以克制厉鬼活僵的行者血也不一定还在,她现在,没有把握可以除去面前的这个东西。
之所以用东西来形容,是因为祝飞笙能判断出对方不是人,可也不是鬼,她的身上虽然气息诡异,却并不是鬼气。
祝飞笙低着头,忽略掉老夫人渗人的目光,假装刚刚一切正常。
良久,或许是没有发现祝飞笙的更多异常,老夫人缓缓撤离目光,可她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不知从哪里取出一颗散发着莹绿色光芒的药丸。
老夫人面无表情,抬起枯如木枝的手,捏住祝飞笙的下巴,将莹绿色的药丸扔入了祝飞笙的口中。
祝飞笙感受到了刺骨的森寒,莹绿色的药丸滑入口中,并没有任何味道,可是却让她开始四肢泛凉,神思困倦,状态就和周围的十几位红衣新娘一模一样。
或许是喂了药,让这位老夫人放心很多,她放开祝飞笙,缓缓走向祠堂前方,微笑地看着这些新娘,道一句:“都回各自的房间吧,晚上会有人给你们送晚食,再带你们去净池沐浴。明日就是成亲的时间了,大家好好准备。”
祠堂中的十几位新娘如同提线木偶,温驯地向外走去。
祠堂之外,雪天的大院天空阴沉,廊角下挂着白色的灯笼,内里发出昏惑的光芒,空气中弥散着湿气,有些黏重。
祝飞笙的头脑混混沉沉,但也随着大流往外走,一走出祠堂大门,她便躲着周围的人,将藏在口腔并未咽下去的药丸吐了出来。
药丸离口让她恢复了一丝清明,她努力压制那残余的昏惑力量,让自己保持清醒,随后又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想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找个人问问这是什么情况。
可是,就在她盯上了走在她身前的新娘,想要实施捂嘴拖走逼问三件套的时候,一只手无声无息捂住了她的嘴。
“嘘,别怕,我是来救大家的。”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祝飞笙配合地没有出声,被身后的女子拉着,藏入侧院一个无人的无人的小房间,这时候,祝飞笙才看清这女子的面貌。
这女子样貌很好,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声娇艳明媚,她同样穿着一身新娘的红装,和大家一样的打扮,可是那目光却清明亮堂,在这暮沉沉的大院中似乎不受任何影响。
“快,把药吃了。”女子命令式的语气,她摊开手,手心是一枚白色的丹药,散发着温润的气息。
祝飞笙思考的一瞬间,女子有些不耐:“你刚刚吃的是诡蜮丹,像你们这种没有识海的凡人,再不吃解药,会变成一具毫无意识的傀儡的!”
这药单看外表,并没有问题,祝飞笙看着女子,心想这大概是一个性子直接但心地不错的姑娘。
感受了一下身体里那股被自己压制下去的昏惑力量,祝飞笙想了想,决定不要暴露自己,她不再犹豫,一口吃下女子给的丹药。
当然,依旧含在口中,没有立刻咽下。
毕竟是陌生的地方,周围任何人,她都无法完全信任。
但丹药似乎起了作用,残余的药力被丹药解开,祝飞笙的思绪越发清明,祝飞笙这才完全吃下那药。
她看着女子说了一声谢谢,然后问:“姑娘,我叫祝飞笙,这是哪里?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祝飞笙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而看女子的表现并不认识她,所以祝飞笙判断如此提问可行。
果然,女子不疑有他,开始解答:“这里是死界,我是茗山派的弟子叶元嘉,昨日与同伴进入死界,解救被死界吞噬的凡人。你应该是不小心闯入了死界的狩猎区域,被死界掳来了这里。”
“死界?”祝飞笙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对,这个世界自一万年前开始出现死界,死界之中,遍布诡物,危险重重,人一旦陷入,很难有逃生的机会。但是只要找到死界诡物之源,暂时压制诡物之源,我们就可以离开。”
“诡物之源是什么?人吗?它们不能杀吗?”
“诡物之源有人,有物,也有其它的东西,反正很厉害,而且会复活,只能压制。我推测这个死界的诡物之源就是祠堂里的盖莆夫人,我会想办法压制住她。”
祝飞笙并没有完全明白,只知道这个被称作死界的地方很危险,而最危险的东西是诡物之源,大概就像进入厉鬼领域中的那只幕后厉鬼。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被劫雷劈死反而来了这个死界,但祝飞笙明白,既然渡劫都没死,那她一定要继续好好活着,她还要飞升呢。
这个叫做叶元嘉的女子没再和祝飞笙解释太多,也没有告诉祝飞笙她打算如何去压制盖莆夫人。
在她眼中,祝飞笙只是一个误入死界而无法逃离的普通凡人,就算同她讲很多,她也理解不了。
叶元嘉只是叮嘱祝飞笙,在她没有找到离开的办法之前,先听从祠堂里盖莆夫人的指令。
这是她目前在这个死界找到的一个规则——如果有人做出了与盖莆夫人预期不符的事,那么,会有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
就比如她刚来那日,一位被抓来的姑娘想要逃跑,可是等她逃到大门口,却如同溺水一般窒息而亡,可是,她所站立的地方,没有一滴水。
祝飞笙并不知道自己的房间在哪里,她正想着装作路痴问一问叶元嘉,叶元嘉看着她一直跟着她的样子,还以为她虽然看着冷静,实则还是害怕了。
“别怕,屋子里那些东西,不要理他们,就不会有事。而且我就住你隔壁,晚上才会出去,中间遇见什么,可以来找我。”
一句话,包含很多信息,不仅告诉了祝飞笙她房间的方位,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们的房间里,有东西。
祝飞笙没有问叶元嘉晚上还要出去干嘛,也没有继续问房间里会有什么,只是回答:“好”。
祝飞笙跟在叶元嘉背后,然后见叶元嘉在一间屋子面前停下脚步,似乎要看着祝飞笙进去。
祝飞笙在叶元嘉的注视中推开门,走进去。
门缓缓合上,房间里自行燃起烛光,还是那样昏惑的光,什么都照不清楚,什么都看起来影影绰绰。
就像在这个分明布置得还算温馨的房间里,藏着什么阴暗的东西。
祝飞笙并不害怕,不仅因为叶元嘉刚刚那句提醒的话,还因为她恐怖的东西见得实在太多了,她现在甚至希望在房间的某处突然出现一滩血或者出现一颗露出诡异笑容的人头,那样,反而会让她觉得安心。
因为那就代表,她还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她或许还可以从那些异样之中找到一些别的答案。
可是,等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生。
屋外的风吹着窗棂,发出吱嘎的响声,四下静得可怕,祝飞笙走过床边,她看见了不远处梳妆台上放着一块铜镜。
镜子,一般也是闹鬼场所的高危物品,祝飞笙想要再去碰碰运气。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向铜镜。
铜镜之中照出的人影有些模糊,但还能看出五官样貌,而这一看,让祝飞笙有些惊讶。
因为镜中之人,是她,却好像又不是她。
是她过去的五官,可是看起来要稚嫩年轻不少,这具身体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而且额间一点红色,祝飞笙使劲擦了擦,并没有擦掉,看起来是一颗痣。
她过去没有痣,这不是她。
默默得出结论之后,祝飞笙又默默注视了良久铜镜之中的自己。
看着看着,有什么似乎不对劲了。
分明披散长发的祝飞笙在镜子里突然头饰齐备,发髻完整,妆容精致,甚至,温柔腼腆地笑了起来,就像一位待字闺中,真正期待属于自己婚姻的新娘。
祝飞笙发誓,无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她就从没有做出过镜子里的“她”的这种表情,这让她莫名起了一点鸡皮疙瘩。
镜子里的“她”还在对着祝飞笙诡异地笑,可是祝飞笙却伸出右手,咬破食指,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凭空绘出一张符文。
“缚!”
符文直接打在铜镜之上,铜镜冒出滋啦滋啦的声响,其间传出尖细的痛苦尖叫声,而不多时,一团鲜红的东西从镜中逃出,扑向祝飞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