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探案）》柚子小鹿

2、井中女尸

　　要说这安定侯，和宋娴其实还是有点渊源。

　　安定侯顾坤的夫人是宋娴的姑姑，虽是红颜薄命，嫁进安定侯府不过三年便撒手人寰，幸得这安定侯也是痴情，独自一人把女人抚养长大，这么多年都不见婚娶。

　　这个姑姑，宋娴其实不熟，毕竟姑姑去世的那年，她不过三岁，关于姑姑的事情，宋娴都是听父亲与母亲提起，无不在惋惜。

　　两人到安定侯府已是戌时。

　　只是深夜叨扰，怕有不妥。

　　可案子迫在眉睫，难得有些线索，宋娴不想就这样放弃。

　　犹豫再三，她还是敲响了安定侯府的大门。

　　管家急急忙忙打开门，看到是宋娴，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有所收敛，转而换上一副恭敬模样：“宋掌事半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宋娴站在门口故意提高音量：“我今日上任九华院，想来姑父以前是大理寺卿，便想来请教请教，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闻声，管家立马打开门，弯腰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安定侯顾坤，曾任职大理寺卿一职，宣仁二年卸任，新天子念他开国有功，便封为安定侯，在这盛京城安度晚年。

　　一进门，宋娴就觉得安定侯府的气氛有点微妙，已是深夜，府中却灯火通明，尤其是大殿之中，更有乐声传出。

　　顾坤抬手示意宋娴入座，“不知是何事，急的侄女大半夜跑了过来。”

　　宋娴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后杵着的谢淮安，思考再三，还是开口道：“上一任掌事在职期间，有一桩案子未了，这案子和姑父的新婿有关，姑父是否知道呢？”

　　顾坤举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然后轻抿一口：“倒是有所耳闻。”

　　宋娴还等着顾坤接下来的话，只见顾坤面带笑容，已经没了接着说的心思。

　　半夜上门，已是不合规矩，要真在这儿兴师问罪，坏了感情不说，安定侯在朝堂的关系非同一般，宋娴一个小辈，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宋娴实在想不到什么委婉说辞，只能向身后的谢淮安求助。

　　谢淮安一看宋娴那个眼神便知她的意思。

　　“今日，城北发生一起命案，我们怀疑两起案件有所联系，这才半夜前来，还望侯爷见谅。”谢淮安举起桌子上的茶杯，微微含腰，随后一饮而尽。

　　“公事公办，我早就说过我这个侄女不简单。”顾坤大笑两声，“你们有什么事，直说便可。”

　　“不知侯爷这位新婿近几日可有什么不同于寻常的地方？又或者说，他近些日子都去了哪？”

　　“宁海这小子一直缠着菲菲，老夫对她们之间的事情很少过问，至于他去了什么地方，老夫更是不得而知，至于先前那案子，九华院不是出了结果吗？”顾坤看了眼乐师，“得，时间差不多了，侯府宴会也到时间结束了，想必菲菲都等着急了。”

　　“姑父好雅兴。”宋娴上下扫视一圈面前的乐师，面上依旧挂着浅浅笑意。

　　“不是老夫，是菲菲喜欢听，她夜夜都要与盛京乐师交流琴技。”顾坤大手一挥，大殿中的乐师纷纷收起家伙站在门口，“我先带着他们去菲菲那里了，你们？”

　　宋娴立马作揖：“夜深了，姑父早些休息。”

　　出了侯府大门，宋娴频频回头看去，阴暗之中的侯府，莫名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怪异。

　　她问了身边的谢淮安：“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你这个姑父，说起话来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感觉话里有话啊！”

　　“怎么说？”

　　“你不觉得今晚的侯府，多了些刻意吗？”

　　对。

　　一下就说得通了，宋娴就觉得侯府有点反常，确实一切好像都很刻意。

　　像是在隐瞒什么东西。

　　难道枯井中的女尸，真的是宁海的糟糠之妻？

　　或者……

　　宋娴摇摇头，办案最忌讳先入为主，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她不能凭借感觉乱下结论。

　　回了九华院，她先给谢淮安安排了住处。

　　“我住你隔壁，有事直接喊。”

　　谢淮安挑了挑眉：“堂堂护国大将军家的千金，不回家住？”

　　“不用你管。”说罢，宋娴头也不回的走进屋子，顺手关上门。

　　留谢淮安在门口发愣。

　　进到房间里，宋娴取出柜子中的红木盒子，盖子上刻着几条看不太清的花纹，宋娴先是摩挲一番，然后打开了盒子。

　　这是她父亲送她的任职礼物，宋娴拿出躺在盒子里的匕首，刀身通体如墨，刀刃由玄铁打造而成，在烛光下泛起一抹寒光，她拔出匕首放在手中把玩。

　　的确是好东西，知女莫若父，宋将军挑选的礼物，恰逢人心。

　　想到父亲，宋娴心中生出些许暖意，从她决定进入盛京学堂开始，父亲母亲便是无条件支持她。

　　在京中其他女子学习女红插花时，她却扛着一把刀杀进翻云寨，打的那群土匪流寇跪地求饶。

　　这一来二去，她在京中的名号从将军府嫡女宋大小姐变成了单挑土匪头子的女中豪杰。

　　收起盒子后，宋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不知不觉间，宋娴就这样睡了过去。

　　隔壁房间，早已呼声四起。

　　次日一早，谢淮安醒的早，洗漱完毕后也没等宋娴出来，便先行去往公廨，现在线索不多，他要抓紧时间进行复检。

　　这一次，他的重点放在了胎儿身上，混在血水中的胎儿已具人形，想来死者是想尽全力生出孩子，为孩子谋取一线生机。

　　真是天不遂人愿，最后双双殒命。

　　宋娴赶到时，谢淮安复检已经结束，他把新写的验尸记录递在宋娴面前。

　　“看得出来，你很想为自己洗清嫌疑。”

　　谢淮安摆了摆手：“这倒无所谓，我更想帮助掌事在五日之内探破此案。”

　　“有什么新发现没？”

　　“具体的发现暂且没有。”谢淮安顿了顿，“倘若这死者真是吴雨霏，宁海逃不了干系。”

　　“掌事，我们有新发现。”端木剑火急火燎跑进来。

　　“说。”

　　“前日有人看到顾小姐与一名有孕之人产生争执，顾小姐还说，如果不听话就要让她永远离开盛京城。”

　　顾小姐？

　　宋娴急忙上前：“可是安定侯府的顾小姐？”

　　“正是。”

　　安定侯府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兵分两路，端木剑你带着人先把人证看好，我和其他人去找昨夜的乐师问问。”

　　这个其他人，就是谢淮安。

　　其实，谢淮安真的不太想离开九华院，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可是掌事都发话了，他能不遵守吗？

　　昨日的乐师，宋娴特地留了个心眼，那些人抱着的古琴上有一道蝴蝶纹，这正是盛京城最大乐坊，仙音坊的独有标记。

　　谢淮安与宋娴并肩走在街上，想来是白天，街上车水马龙，那群人不敢轻举妄动，谢淮安也就放轻松了很多。

　　“不愧是盛京城，真是繁华。”谢淮安挺直腰板，四处张望。

　　“你第一次来？”

　　这个问题……

　　谢淮安犹豫了一下：“算是吧！”

　　“什么叫做算是吧？”

　　“我在盛京出生，但不在这里长大。”

　　宋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盛京城就是你的家乡喽？”

　　“那倒不是。”

　　算了，宋娴失去了询问的兴趣，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仙音坊坐落在盛京南街最繁华的地段，那里人来人往，也是外来商贾最喜欢的地方。

　　这里不仅有大祁音律，周边小国的音律也都有涉及，更有红遍大祁的灵雀舞。

　　宋娴站在仙音坊门口，迟迟迈不开腿。

　　“站着干嘛？进去看看啊！”

　　宋娴有点不太好意思，她低下头：“九华院掌事青天白日来仙音坊，会不会有点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我们是为了破案，为了盛京，为了大祁。”

　　“停，打住。”宋娴做了一个深呼吸，做足了心理准备，“进去吧！”

　　迈进仙音坊的瞬间，宋娴和谢淮安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乐坊中，赤红色的柱子上挂满了各种花灯，琵琶、鼓声交织出热烈的旋律，笙歌鼎沸，舞师踏着乐声翩翩起舞，厅堂中彩绸飞舞、珠翠辉映。

　　欢声笑语充盈四周，整个乐坊仿佛陷入绚烂的节日盛景，当真热闹。

　　难怪是盛京城最繁华的乐坊，今日一见，真是涨了见识。

　　“客官，请上二楼。”小二托着盘子，里面放着一壶酒。

　　谢淮安仔细嗅了嗅。

　　这是……

　　盛京城有名的仙人醉。

　　他们跟着小二上到二楼，这儿更是座无虚席，难得有两张空位，还没等宋娴落座，一位身着粉红色罗裙，头戴碎玉钗的小姑娘抢先坐了下来。

　　“这？”

　　谢淮安看向一侧的宋娴，她倒是神色淡然，丝毫没被来人影响到。

　　“公主？”

　　闻声，刚刚还兴冲冲抢位置的小姑娘，慢悠悠转过头来。

　　小姑娘皮肤白皙，小脸圆乎乎的，尤其是一双小酒窝，更添灵动。

　　“宋姐姐，你怎么在这儿？”洛清瑶挽住宋娴的胳膊，在靠近宋娴时，眸子亮了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