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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职田一日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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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高家庄是下个休沐的事,这次休沐正好在月底,结算小红花。
陈月是法学榜的万年老二,主要是不想被四姐天天不服输的追着比。她还是算学榜的万年倒一,这个是真比不过,连五岁的八妹,掐手指头都比她算得又准又快。
不过陈六娘又划水又摸鱼,却意外摘得了礼学榜首。若非在乔迁宴上神游怠慢了客人,情节严重被追究了一朵小红花,咸鱼陈月也将会并列礼学榜首。
果然老话说得好,说多错多,做多错多。陈大姑娘在商场上风生水起,都免不了失误。
可陈四娘是不差钱的嫡女,陈六娘是不差钱的画者,她们拿奖励有什么用?
陈大姑娘无力又无奈:“我倒想损有余而补不足,你们倒是争点气啊。”尤其五妹,宁挨罚也要装兔子是什么爱好?
一次又一次辜负长姐的期望,陈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就当她执迷不悟吧,躺平真的挺快乐。
失去一个第一的陈四娘心里郁闷,不想废话:“长姐,再不出发就晚了。”
真是孩子大了不服管,陈大姑娘瞪她一眼,道:“换身干练的衣服去,你以前穿得就挺合适。”
陈四娘:“束袖,束腰,束腿,何处不干练。”
陈大姑娘:“青青红红花里胡哨,等会儿有你后悔。”
陈四娘:“这是霞染层林,你什么眼光!”
“呵!”陈大姑娘懒得争辩,等着看她笑话,“上车,出发。”
叮铃!
单车的铃铛被按响,陈大姑娘和四娘打头,陈月和六娘断后,中间是努力蹬着自个儿小车的七郎和八娘。听到铃声的侍从纷纷避到墙边,门房连忙拆了后门的槛儿,单车队呼啸而过,碧梢等侍从驾着一辆马车追赶。
离开肃静的县府街,速度缓了下来。穿过闹哄哄的早市,嗅过热腾腾的小食摊,逆着进城的人群,沿着宽阔的沥青官道,奔向连片的褐色田野。陈四娘蹬得起劲,像个囚徒难得自由,格外痛快。
紧密的队伍越拉越长,渐渐断成两截。陈七郎不干了,靠路边停下,八娘也紧随其后。
陈月刹车,倒退,问:“可要坐马车?”
陈七郎呼呼喘气:“当然,我可、追不上、那么远。”
这才出城没多久,离职田还要再骑半个时辰。马蹄哒哒走近,赤梢勒马停车。碧梢跳下来,把七郎和八娘抱上去。青梢在五娘的视线里,满面笑容的帮两个小主擦手换鞋。唯有陈四娘的侍女金梢,眉头都不曾动一下。
叮铃!
原来是陈大姑娘发现后面掉队,撵着四妹回头。
没能骑个尽兴,陈四娘本就心烦,再一看自己的侍女竟比自己还像个主子,更烦。
陈四娘轻声说:“长姐,回去给我换个新的金梢。”
陈大姑娘轻轻应一声,便是四妹不说,也要想法子换了。相伴成长的侍女中,有赤梢、碧梢这样老实肯干的,也有金梢、青梢这样不知分寸的。
不缺玩伴,独立好强的陈四娘,常把侍女丢在一边不用,如此金梢偷懒也没什么。可主子当面,却还是眼里没活,如何留得?青梢小心思再多,也知道赚情分呢,得了陈六娘的情分,连陈主妇都不会轻易换掉。
换人之事悄悄定下,没耽误现在的事情。两辆小小单车被放到赤梢身旁,车厢门一关,鞭子往辕上抽出一声响,骏马就知趣的跑了起来。
空旷无垠的田野中,沿着主渠两边的二百亩,便是陈县令未来三年的职田了。胡管事正等在岔路口,平静的神情下是满腹的怨气。大冷的天,大好的田,出了苗的冬小麦,叫他来陪姑娘小郎祸祸,能高兴才怪。
叮铃!
路上来来往往的单车多得是,胡管事麻木的蹲着,如若未闻。
直到陈大姑娘刹车,单脚点地,说:“请问是胡管事?”
胡管事才惊得站起,有些反应不过来:“是,我是。敢问是陈县令家的?”
陈大姑娘礼貌颔首:“马车在后面,稍等一会儿。”
这就对了!胡管事放一半心。君子驾六,宗室驾四,上士驾二,下士驾一,庶民不得驾。马,是身份的象征,哪有士人出门不乘马车?只是这探路的侍女,看穿戴气度,比好些士人家的姑娘都更具风范,真不愧是苟氏女治家,贵气。
待赤梢赶着马车进入视线,胡管事察看到陈家徽记,悬着的另一半心彻底落下,做足了殷勤貌。
“尊驾到齐,请随我来。小心行驶,勿踩农田。”
陈大姑娘颔首:“有劳。”
陈六娘却问:“长姐,四姐呢?”
提起四妹,陈大姑娘神色不愉,赌气道:“活似八百年没出过城,骑得飞快,冲前面去了,别管她。”
然而哪可能真不管,陈六娘道:“我叫青梢去寻一寻。”
“不必寻。”陈大姑娘断然否决,“金梢,下来,在这儿等候你主子。”
“诺。”金梢应了声,把衣领拢严实,才推开车厢门,跳下来。
胡管事终于从这番对话中理出了真相:姑娘骑单车,侍女坐马车?呃……真不愧是苟氏女治家,亲民!
由于胡管事步行,陈大姑娘便把单车改骑为推:“胡管事,劳烦带路。”
“诺,请这边走。”胡管事忽然觉得,不该怀疑苟氏门风的,田里的麦苗大概不会被祸祸了。
从青黑色官道转向灰白色水泥路,百步之后,便是引蔚湖水而来的水渠。主渠宽一丈,可以通小船,勾连了数十条小渠,纵横在这片田地。
胡管事介绍:“原先种着菱角养着鱼,可惜上任县令走前已经收完,菱叶叫佃农拿回家喂了猪,什么都不剩。”
陈大姑娘:“水浅浑浊,上游在清淤?”
胡管事:“大姑娘慧眼,我们今日也要清。”
陈大姑娘笑起来:“哎呀,五妹六妹真是不巧,赶上最难的活儿。”
胡管事听得一愣,朝后面两个女孩看去:“姑娘们要清淤?”不可能吧。
陈月腼腆一笑,轻轻点头。
陈六娘神色自若:“农事实践,我们有些经验,不会帮倒忙的。”
胡管事摆摆手:“我并非担心这个,只担心天寒地冻,伤了姑娘们身体。”
陈大姑娘也说:“要么换个活儿?”
陈月顿时扭头看向六妹,她反正是不怕的。
陈六娘:“长姐,地里没别的活儿能换。再说我们可不娇弱,保暖防护也带齐了的。”
陈大姑娘就不是个娇养妹妹的,十分欣慰:“行,等我跟四妹猎些好东西,给你们补补。”
陈六娘知道长姐有分寸,但还是提醒:“近来雾气重,采菌子正合适,莫往深山里钻。”
说着走到了码头,赤梢把车厢卸下,马拴住防止进去麦田。碧梢青梢麻利的搬出东西,选中一间棚子就开始收拾。
胡管事招呼渠中清淤的一个汉子:“老二,去割些草料来喂马。”
那汉子应了一声,弃拉环不用,往壁上蹬一脚,就跃出丈高的主渠。等他捡了把镰刀,蹲到田坎上割草,陈家诸人还缓不过神。
陈七郎震撼:“好俊的身手!”
胡管事这才发现车厢里还有两个小孩子,语气变得慈祥:“我家老二曾在镖局拜师学艺,后来镖局搬走,他不想离家太远,武举又死活考不上,就去工籍所考了猎人证。他平时打猎为生,有时来给我帮忙,仗的是一把子力气,当不得小郎夸赞。”
国法允许士籍佩戴短剑与弓箭,但想要持有其它武器,必须考武举,或考猎人证,接受朝廷管控——当然没有士人想变成猎人。其实武学课上什么武器都会教,只是走科举路的学生在课下没有练习的途径,也没有练习的必要。
陈大姑娘很想过过瘾:“原是猎人当面,不知可愿受聘,陪我姐妹进山打猎?”
胡管事问都不问儿子:“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就在长姐商定酬劳之时,陈月与六妹穿好雨裤雨鞋,问胡管事拿了锄头,拽了拽拉环,准备下水。
胡管事忙劝:“小沟渠也要清的,二位姑娘请到这边来,不必下去。”
陈月又看向六妹。
陈六娘没再拂他的好意:“我正担心主渠太高水太深呢,便清小渠吧。”
棚子里生起火炉,烧水煮茶,由青梢照看,赤梢碧梢分两头去捡柴火。毕竟佃农也常烧,棚子里存不下多少。
陈七郎坐着没意思,跑去看五姐六姐干活。小沟渠里没积水,但淤泥湿黏,一脚踩进去,寸步难行。陈月将锄头卡在芦根底,捡了块石头当支点,用力的撬。
“嘿呀”一声,陈六娘撬翻了比她脑袋还大的一块根系,下盘稳稳当当,心情摇摇晃晃:“五姐,我们去换镐头吧。”
陈月早就观察过了:“镐头都用在主渠里,没有多余的。”
陈七郎:“五姐,芦苇杆子如此细,为何根却那么大?”
陈月:“知道你收藏的小玩具,是什么编的吗?”
陈七郎:“竹篾、芦苇、棕树叶。”
陈月:“芦苇杆子被割过,重新生长的就细。而芦根,埋在泥中一直长,自然就大。”
陈七郎:“这些芦苇编成玩具,卖不完吧。”
陈月:“它还可以编席子、帘子、屏风,也可以做篮子、掸子、扫帚。”
陈七郎表示受教,并兴致勃勃的开启“十万个为什么”。
陈月:完犊子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