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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归宁之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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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姑娘,快醒醒……”
阿幼正在梦中,恍惚间似是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那梦境正到紧要之处,却被纹莲这急切的呼喊声匆匆唤醒。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而后蓦然睁开双眼,转头望向窗外,这才发觉天色已然大亮,她心中暗自诧异,今日自己怎的睡得这般沉?现下日头升起,而沈昭也早已不在屋内……
再看纹莲,只见她站在榻边,满脸焦急之色,阿幼皱了皱眉头,头还有些昏沉,她轻揉着眉心,问道:“何事这般着急?”
纹莲见阿幼醒了,赶忙凑上前去,回道:“姑娘,你是不是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
今日?阿幼听闻此言,先是微微一愣,旋即蓦然反应过来,常言三朝回门,成婚已有三日了,今日可不就是归宁之日,她该回崔府了……
阿幼心中暗忖,没想到会在这里耽搁这么久,竟赶上了归宁这一天。
“姑娘,这如何能不急?眼下这般情形,如何还能回得了府中?只怕您这脚刚迈进崔府的门,老爷便会命人将您抓了,径直送去官府……”
阿幼却好似浑不在意,她轻轻摆了摆手,随口说道:“那就不回了……”
纹莲一听这话,急得直跺脚,额头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使不得啊,姑娘。今日回门乃是惯例,若是不回,老爷必定会差人前来问询的。况且……”
纹莲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门外。只见那门外一片寂静,并无半个人影。她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悄悄凑近阿幼的耳边,压低声音道:“世子公务繁忙,本脱不开身,不过为了陪您回府中,今日休沐了,眼下正在前厅中喝茶……”
阿幼听闻此言,微微挑眉,嘴角轻轻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阿幼腹诽,这沈昭为了看着自己,竟然肯休沐,倒是费心了……
纹莲见阿幼神色淡然,好似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她轻轻拉着阿幼的衣袖,小声劝说道:“姑娘啊,依奴婢看,您还是放了我家小姐,自己赶紧逃了去吧。现下还来得及,再这样瞒下去,奴婢可实在是瞒不住了。若是被侯府和我家老爷发现了这其中的端倪,姑娘您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呀!”
不用阿幼费力想,纹莲便先帮她把局势分析了个清楚明白,她这话中看似是对自己的关系,可其中究竟几分真心,几分假意,阿幼可猜不准。
不过可以确定,这两日,纹莲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倒是真的,只怕再这样继续下去,她一不小心便说漏了嘴。
阿幼听了轻轻拍了拍纹莲的手背,眼神中透着真诚与谢意,缓缓说道:“多谢你这般替我着想,只是我现下还不能走,我的事还未办完,需得再耽搁两日才是。”
纹莲忙问道:“可若不走,姑娘眼下这关可如何渡过?”
阿幼并未直接作答,她微微抬起头,眼睛看向别处,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转过头来,眼睛里带着一丝期许,问道:“侯府之中可有哪处正盛开着花朵?”
纹莲仔细思索,片刻之后,回道:“姑娘,此时节并非鲜花繁盛之时。若真说起哪儿种着花……侯府之中怕是唯有桂花,现下那桂花开得正盛呢……只是,不知姑娘问这个却是为何?”
阿幼听闻,轻声说道:“桂花也妥,劳烦你替我采些桂花来……”
纹莲不明所以地看着阿幼,就想看到了一个怪人,都已经火烧眉毛、性命攸关的时候了,她还有心思采花?
阿幼看出来她心中疑惑,也未过多解释,只是道:“你且去吧,待你回来之时,便知晓其中缘由了。”
纹莲虽满心的不解,但见阿幼如此坚持,也不好再多问,还是依着她的吩咐去了。
侯府的庭院,此时一片宁静。那几株桂花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满树金黄的桂花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等她回来时,带回了满篮的桂花。
纹莲刚一进门,脚步尚未站稳,还没来得及将采好的花送到阿幼面前,便隔着老远听到阿幼一连串的喷嚏声。那喷嚏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停不下来似的。
阿幼自幼就对花香极为敏感,哪怕只是轻轻嗅得一丝,便会喷嚏不止。若是严重些,有时身子上还会冒出疹子来。可此刻,这疹子却恰似一个绝妙的法子,或许能让她在崔府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顺利糊弄过去。
只见阿幼眼睛里透着一股决然,她双手捧着那装满桂花的篮子,深吸了一口气,似是要把那浓郁的桂花香一股脑儿地全吸进去。
这一吸之下,阿幼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那香气如同汹涌的浪潮,直往她的鼻腔里钻,差点将她整个人都给香晕了过去。
果不其然,不到半个时辰,阿幼那白皙的脸颊上便开始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红疹,很快便蔓延至浑身上下,包括脸颊、额头,竟连脖子都没能幸免。
她哑着声音对纹莲道:“可以帮我梳妆了……”
纹莲惊讶的张大嘴巴,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的声音怎地就成了这般?
“姑娘,您这是?”
阿幼面露尴尬之色,继续哑着声音道:“权宜之计……”
沈昭从外间进来时着实被她吓了一跳,见她又是浑身长满了红疹,又是说不出话来,当即便要着人请大夫。
阿幼忙说自己这是旧疾,过两日便会好。因着脸上全是疹子,这般出门着实有些吓人,她正好有理由让纹莲找来帷帽戴着……
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行着,车轱辘碾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阿幼静静地靠坐在马车的一侧,车窗外的风轻轻吹入,撩动着她面前那轻薄的白纱。
阿幼任由那白纱在风中肆意飘舞着,偶尔还会轻轻拂过她的面庞。
不经意的抬眼,正撞上沈昭投来的目光,那目光毫无掩饰,赤裸裸地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看穿了
阿幼只觉得浑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缠绕住了一般,极不自在。她轻咬了一下下唇,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与羞涩,虽然嗓子是沙哑的,可她还是用力地开口问道:“夫君这般看着我作甚?”
沈昭听了仍旧一言不发地盯着她,丝毫没有收敛,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是在想该如何同岳父大人请罪?”
眼前这个娇小姐才不过嫁过来两日,就状况频出。先是吐血这般吓人之事,如今又突然全身起了红疹,看起来就像是与他八字不合一般,否则怎会遭遇如此多的灾厄呢?
阿幼听闻沈昭的话,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坚定。她坐直了身子,伸手轻轻拉住沈昭的衣袖,眼神真挚而诚恳,“放心,容儿怎会叫夫君受委屈呢,定会护着夫君的……”
沈昭摇了摇头,他将视线从阿幼身上移开,看向马车的一角,不再言语。
只是心中想到,自己堂堂七尺男儿,有过当认,有错当罚,又何须一个女子护着?
“夫君可是不信我?”阿幼微微歪着头,眼睛里透着一丝委屈。
眼前女子这般不依不饶,真真叫人厌烦,沈昭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越是对她让步,她便越是会得寸进尺。
他别过脸去,不再看阿幼那看似楚楚可怜的模样,语气冷淡地说道:“你嗓子都成了这般模样,想必说起话来必定不会舒坦,便莫要再多说话了。”
阿幼在那轻纱之后,轻轻勾了勾唇角,好个沈昭,这话说的阴阳怪气,左右是在嫌弃她话多罢了,不过虽然被他噎了这么一句,却也正中下怀。
她眼睛微微眯起,故意拉着长音,那声音像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一般,带着一丝赌气的意味说道:“好,容儿便少说一些,那边劳烦夫君多说一些……”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毫无征兆地猛然停了下来。那巨大的惯性使得阿幼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她赶忙伸手扶住车壁,才稳住了身形。
紧接着,外间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声音沉稳而有节奏,沈昭神色一紧,目光中闪过一丝警觉。
阿幼转头只见他蓦然伸手,一把掀开车帘。车帘被掀起的瞬间,一阵风猛地灌进马车里,吹得阿幼的轻纱更加肆意地飞舞起来。
马车外,随车的安澜凑上前来,倾身附在沈昭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阿幼心中好奇极了,她竖起耳朵,想要听清他们的对话,可那声音实在是太低了,她努力了半天,终是什么也听不到……
片刻后,安澜直起身子,沈微微点头,然后沉声道:“你且先去跟着。”
安澜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迅速点头,转身便快步离开了。
阿幼撩起另一侧的帘子,却见到安澜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马车外的道路尽头。
她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今日沈昭要休沐,原来根本不是为了陪自己归宁,而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夫君若是有旁的事不妨先去忙,我自个儿回门便可……”
“无妨,我陪你见了岳父大人再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