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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贪官一秒变好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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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城知县方俊海在许澈的印象之中,便是奸佞小人的代言。
此人甚会看人下菜碟,在百姓面前假装正直,背地里不知收取了多少贿赂。
对下属笑面虎状,恣意压榨索取。
幸亏岁城离云城不近,不然她多少也要被此人一并算计。
早些年在合作之时,许清清便发现此人执拗自大,心机深沉,能担任岁城知县,绝非空有才干。
此人做事滴水不漏,每每汇报工作之时总能掩人耳目。
就连知州刘祖晟都险些被他哄骗过去。
他知晓他有遮天之能,便迅速将此人拉拢过来。
与她想的大差不差。
宋玥刚一入城,方俊海立即吩咐人夹道欢迎,百姓们也纷纷站于街道两侧伸脖张望,热闹非凡。
为以防万一,宋玥让许清清戴上面纱掩人耳目。
方俊海亲自前来迎接。
宋玥款款下马,淡淡于方俊海拱手谢礼。
“本来不必如此张扬,方大人还是闹了这么大的场面。”
方俊海声如洪钟,眼纹益深:“大人说笑了,此番大人前来长岑州动作之大,何人不知?大人声誉在外,本官也是按规矩做事,不然会有人责备本官不知礼数。”
“如此咱们进府相谈。”
“也好。”
方俊海见到许澈吃了一惊。
原本以为大理寺丞娶了被抄家嫌犯,乃是无稽之谈。
没想到宋玥做事居然如此张扬,四处走访甚至要将许澈带在身边。
他看着许清清笑道:“原本以为是传闻,没想到宋大人如此厉害敢娶此人,不怕她将大人也一道拉入牢狱?”
宋玥察觉到方俊海冒犯的目光,径直道:“方大人实不相瞒,本官只是借此噱头,将此人控制在身边,趁机找出谁是此人同谋,一律押入大牢。”
许清清不曾言语,只是怒目转向方俊海。
方俊海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咽了口唾沫。
即便许澈将他们几人都供出来,仅凭她一面之词,会有何人信服?
更何况知州大人只手遮天,这几日的情势不会不知。
再不济他被许澈牵连入狱,知州大人也定会救他出来。
他们在这要紧之时,将罪责推诿在许澈身上,本就是为了洗清自己嫌疑。
即使许澈想方设法洗清自己的罪责,只怕也是杯水车薪。
更何况这位宋大人也不是吃素的。
方才听他如此说,二人只怕无半分情意。
方俊海冷静下来,道:“大人若有何事,不妨避开此女相商,毕竟此女还是戴罪之身,只怕会将情报泄密出去。”
“无碍,本官不会给她机会告密,此事许澈也参与其中,叫她一旁听着,也好还原案子。”
方俊海点头尴尬回应:“如此也好。”
“不知方大人对云城的纳税制度可否熟悉?”
当时在选拔知县时,官员考核严苛,皆需官员熟悉五洲一百路的所有制度民情,才能撰写出一张令考官满意的文章。
方俊海虽是一县之长,但毕竟也是层层考核而来,定对此事心知肚明。
“此事我是知晓,云城需用棉布和火草布抵消一部分的布匹税,只是和许澈被人揭发可有直接关系?难道说她主要贪污了这部分税款?”
方俊海装出一脸茫然的样子发问。
许清清暗自膜拜他的演技。
宋玥直接命人将云城联合所写的文书奉上。
方俊海将这篇二三千字的文章看了半个时辰。
期间或摇头不解;或叹气惋惜;抑或愤懑不满。总之全然表达了自己对此事的愤怒。
“原来如此,大人居然能写出证据如此充分的文书。”方俊海滴水不漏讽刺许清清,“如此精巧的方法,一瞧便知是许大人的手笔。”
许清清道:“现如今我相公彻查此案,发现仅凭我绝不可能策划出来,幕后定有帮凶,即便我许澈最后身死狱中,也势必要助相公彻查清楚。”
宋玥略带错愕看了她一眼,怎么在关键时期许清清如此愚蒙?在贼子面前将态度表明,不怕自己死的太快了?
方才在马车上他们可不是这样说的。
方俊海身形略抖了抖,他随即坐端看向宋玥:“如此,本官定当尽绵薄之力,许大人只怕知道许多事情,未曾说出来吧?”
许清清笑:“不必大人费心,只是我们前来所为另一件事。”
“方才这文书之中,云城相较其余三县,每年都要多交部分银两,多出来的这部分就主要体现在布匹上。”
“本官就知此事不会如此简单。”方俊海冷笑,他指节轻叩文书上数字。
“根据大人所查,这银两均分下去,云城所缴布匹税高出三千两。
现如今云城依据旧制,要继续纳税,而其余三县要均摊下去,这三千两必须填上。”
“不错,云城旧制被人动了手脚,却已经延续几百年,如此再行修改十分困难,不如其余三县均摊这笔费用,也能减轻云城赋税。”宋玥回复。
方俊海捧腹大笑,丝毫未将宋玥放在眼里。
原本以为这大理寺会有狡猾之人,谁料居然提出如此异想天开之想法。
“大人以为,其余三县会愿意交这额外费用?”方俊海笑问。
“前两年,我在此地推行比两税法更为简便之法,已初见成效,若是大人愿意,大可与我下地查看。”
如今夕阳西下,田垄间不好行轿,几人身后跟随侍从十人有余,徐徐踱步在田间。
许清清从来没来过田地。
她脚踩松软的土地,夕阳映照着大地上的一切,看着百姓们埋头于稻间忙得不可开交,忽然有异样的感觉。
方俊海在最前边为宋玥介绍:“最通俗的两税法,既要求百姓缴纳各种形式之税,且分夏秋征收。
除此之外,官府每隔一段时间征人徭役,本官觉得此种方法十分繁琐,便改善陛下的方田均税,按照人头分配税务,且纳税全部折算为银两。
这样既方便了百姓纳税,官府也不用每家每户拽壮丁徭役。将百姓雇来田地干活,这样他们便更为主动,减少了我们官府的工作量,可谓一举三得。”
许清清忽闻此言,不由得对方俊海刮目相待。
即便此人贪婪,但依据真才实学为百姓做实事,倒是个传奇人物。
方田均税早就初具雏形,大颂皇帝颁布此法并非没有好处。
只是他不曾找到简便的演变法子,规矩太死板。
是以百姓不受益。
云城等县尚未完全推广方田均税,只怕是地方官员知晓此法会损害自身利益,不敢贸然尝试。
但方俊海敢于尝试,且赢得了民意,就证明这种方法是对的。
许清清望着金灿灿的田地陷入了沉思。
那么如何利用她的案子将此方法推行呢?
“方大人来了!”
“方大人!还得多谢方大人提出这样的方案,减轻了我们许多赋税。”
“方大人一会带些红薯回家吃可好?”
“方大人俺带了些草药定有功效。”
百姓们叽叽喳喳吵闹一片,没想到方俊海此举深受百姓爱戴。
他们眼睛亮晶晶的从田地上直起身来,朝方俊海摆手,在方俊海示意下继续忙于手中工作。
宋玥讶异:“方大人将此地治理的如此之好,百姓皆感恩戴德。”
“大人过奖,不过尽本官绵薄之力增加百姓福祉。”
下一秒,方俊海居然自顾自挽起袖子换上长靴,走进水田之中。
他继续声如洪钟向宋玥介绍:“现灵城之中有人种出了一种特殊品种,该品种所结出的稻谷饱满,香味浓郁,饱腹感极强,现在在这边试种,如果有成效,定会大量被推广。”
宋玥点头,接过一节水稻细细查看。
许清清低声道:“原来古代也在研究新品种,根据我对方俊海的了解,他绝不可能这么亲民。”
“你的意思是,他装出来的?”宋玥抬眼,看着方俊海在田里与百姓一道劳作,显然不信她所言。
一日如此尚且不可信,若是日日都装出亲民形象,只怕不大可能。
许清清始终相信脑中的记忆,坚定点头,依旧对此人怀有戒备之心。
待夕阳西下,几人返回城中。
只因酒楼客满没有落脚之处,方俊海主动收拾出几间客房相邀,宋玥热情难却只得接受。
方俊海设宴,几人在方府内大快朵颐。
宋玥自然知晓自己醉酒是何模样,滴酒不沾;其余几个手下也有职业修养,略喝了几杯便停手了。
方俊海吃醉了酒,在桌上发表自己的伟大抱负与壮志难酬,听得他们困意连连。
就连许清清也很怀疑,难道真是许澈记忆出错了?
这方大人如此为民着想,怎会和贪官污吏扯上关系。
只怕许澈死前想为自己找些垫背之人,一时恨极,臆想出来几个大仇人?
她难以置信的摇头,若真如此,那她就成了精神分裂。
回到客房之后,许清清又在拿笔捉摸着之后的计划。
房内有一股几近难以觉察的香味。
她方才坐在一大堆男人中间熏得不适,偶然闻到如此清新的香味,不免多闻了两鼻子。
忽然眼前有些涣散。
她的手拿不住笔,笔尖的墨落在纸上,泅染开来。
许清清勉力稳住心神,奈何并不管用,昏昏沉沉的倒在了桌子上。
再一醒来时,有人朝她脸上泼了一杯冰水。
凉意贯彻她的全身,许清清打了个哆嗦,迷迷糊糊醒来。
她这才发觉全身像是被绳子捆住一般,捆得结结实实。
“嘘,许大人若是不想出事,就乖乖听我的话。”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顿时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