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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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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他这话,县太爷立马来了兴致,“哦?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窈娘在一旁怒视着他,但陈鬓三仿佛没有察觉,磕了两个响头,就开始口若悬河。
“大人,草民乃三水镇陈观村的陈鬓三,这女子与小人同村,是陈老头家的大女儿,今年刚十六岁。前些日子,草民正在肉铺中卖猪肉,这陈老头正好路过,草民就招呼他来看看。可是陈老头只随意看了两眼,就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要与草民商量一件事。”
县太爷问道:“何事?”
陈鬓三嘿嘿一笑:“原来这陈老头前些日子去了趟赌场,您猜怎么着,他不光把本钱输光,还把媳妇儿也输进去了!赌场的人说了,他若是拿不出来二十两银子,就把陈大娘拖走。好歹是一日夫妻百日恩,陈老头回去和媳妇儿商量了一下,决定把窈娘嫁出去,换个彩礼钱出来,对外只说是把钱用来给小儿子交束脩。可谁不知道,陈家那小儿子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哪是块读书的料子!”
“县太爷,不是我陈鬓三吹牛,这十里八乡的,也就我能一口气拿出来二十两银子。再加上草民实在是命不太好,曾娶过几任娘子,但都因意外暴毙,不知怎的就传出去克妻的名头,寻常人家都不愿意将女儿嫁给我。可他们不想想,嫁给我陈鬓三,下半辈子就可以吃香喝辣,衣食无忧。我也难啊,只能高金聘妻。所以陈老头就找上我,说要将窈娘嫁与我,我自然乐意,就寻了位媒人,将聘书交与陈老头。您看,这就是我们的聘书。”
一旁的皂班衙役接过陈鬓三手中的聘书,递给县令。
县令捋了捋胡子,也不追究这聘书到底是真是假,就点点头,说道:“确有此事,那陈窈娘就是你未过门的娘子了。”
说完,他又转过头,疑惑地看着谢开霁说:“既然你们是未婚夫妇,这位又是谁?”
他总觉得窈娘身边这个男人有些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罢了,想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否则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陈鬓三听到他这样问,急忙回答:“这人与草民的未婚娘子私相授受,还拐带陈窈娘逃走,大人,草民实在是冤枉啊!”
窈娘终于听不下去了,她转过头,恶狠狠地拉开衣袖,说:“陈鬓三,你给我睁眼看看,我胳膊上的这是什么?”
众人一阵惊呼,窈娘那雪白的臂膀上,满是乌青和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那伤痕上有些亮晶晶的,像是融化了的猪油附在上面。
窈娘说:“我不与你掰扯那些有的没的,定亲那是我爹和你的事情,从头到尾都与我没有关系。不论是否定亲,我只问一句话——”
“陈鬓三,我胳膊上的伤痕,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陈鬓三支支吾吾,额头上流下了一些冷汗。他倒是想抵赖,可是窈娘不光胳膊上沾了猪油,那被他箍出来的乌青正好与他的手掌能对上。他自幼就跟着爹杀猪,一次不慎将食指砍掉了半截,那乌青的手掌印正好缺了半截手指头。
天杀的,窈娘为何这样步步紧逼!他是动粗了没错,可那是因为她与其他男人拉拉扯扯,让他丢了面子。况且哪家的婆娘不挨打?他只不过情难自禁时没控制住力气,女人都是这样娇弱如水,一不小心就会留下印子,他以后小心些不就是了?
看他说不出话,窈娘继续逼问:“官府有规定,故意伤害者可是要受牢狱之灾的,可不论咱俩到底有没有关系,你少攀扯些有的没的。”
陈鬓三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他没想到窈娘竟然这么伶牙俐齿,而且她没有一丝该有的羞耻之心,竟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大咧咧地把这事给讲出来了!她怎么就不能像李寡妇学学,吃个哑巴亏,何苦搞得两败俱伤呢?
“大胆!”县令拍板了。
陈鬓三心里更加绝望了,连县令都准备要责骂他,他堂堂七尺男儿,就要栽在这个小女子手里了。
可他没想到,县令转头便朝向窈娘骂道:“大胆刁民,竟敢强词夺理!”
“我?”窈娘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哪里强词夺理了?
她还不知道,因为她不依不饶要为自己讨得公道的行为,让县太爷不满极了。女子本就该本本分分地相夫教子,像窈娘这样的人物,不仅给男方惹了一身腥,还让他不能清闲度日、观赏名作!他今日非得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这个县由他掌管,他说谁有罪,谁便有罪。
“陈窈娘,你竟如此水性杨花,已有婚配竟然还与他人勾三搭四。任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没办法视若无睹。陈鬓三打你确实有些下手过重,但也是情有可原,这种情况下谁都没办法保持冷静。”
“所以呢?”窈娘问道:“我陈窈娘不满家中婚配,就应该被活生生打死吗?”
县令皱眉:“你这不是无事?”
真可笑啊!窈娘忍不住笑出声:“我侥幸无事,所以他也顺水推舟无罪了吗?若想治他的罪,非要我用生命来换吗?”
这说的是什么话!小枣急急地喊道:“姐姐,你不要做傻事!”
窈娘才不会做那种傻事呢,她的生命这么宝贵、这么美好,比陈鬓三的要高贵得多。拿她的生命去换陈鬓三那个烂人的命,是天底下最亏本的买卖。
“我一生从未做过亏心事,虽称不上什么善人,但也没有什么过错。陈鬓三猪狗不如,你包庇灾祸,你们二人是一丘之貉!”
“大胆!大胆!”县令的手颤颤巍巍抬起来,直直指着窈娘,似乎被气得有些失去理智。他为官这么多年,哪个人对他不是恭恭敬敬?第一次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骂。
他必须得教训教训她。今日太匆忙,他还没来得及想好她的罪过,但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让陈窈娘哭着向他道歉。
“把陈窈娘给我押下去,择日再审!”
但陈窈娘却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痛哭流涕,或者战战兢兢,她反而冷笑起来,不依不饶地直视着他。
“好啊,你要押便押,有本事押我一辈子!”
“快,快给我押下去!”
捕快上前,将窈娘的手扭到背后,带着她跌跌撞撞地朝牢房走去。
小枣在一旁快急坏了,但谢开霁却不慌不忙。这是个好机会,若陈窈娘果真背后有人,那人一定会想办法将她捞出来。毕竟,培养一个优秀的探子,也需要不少的本钱。
小枣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开霁,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冷静,看起来一点都不焦急。
果然,外人是靠不住的,能救姐姐的,还要看她陈小枣的呀!
牢狱里的环境属实是不好,因为得罪了县令,窈娘被安排在最偏远的一个角落里。
她跌跌撞撞地被推进去,一脚踩在了青苔里,溅起了一地的脏泥。
隔壁的牢房里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脸上还有刀疤,看起来十分不好惹。他原本在睡觉,听见声响后便抬起了头,原本烦躁地想要打人,但是一见到窈娘,他的怒火瞬间消失了。
“哪来的小美人?这狱里可危险着呢,要不要爷爷我罩着你?”
窈娘低着头,根本不理他。壮汉独自喊了一会儿话,得不到窈娘的回应,又无趣地坐了回去。
窈娘心中并不像其他人想得那么害怕,因为她清楚地记得,再过不久,西坡镇的大官就要来了。
她不知道这大官姓甚名谁,作何样貌,只知道这似乎是个清廉的好官。这人一来,就在附近的官府里转了一圈,平了不少冤假错案。她记得,三水镇的官府也在其中。到时,只要她能说清自己的冤情,就有可能救下自己。
可惜,上辈子她被困在屋内。哪怕日日祈祷,那人也没能装上一副千里眼,救她于水火之间。
但说不定是菩萨看她过得太苦,所以想办法弥补她,让她再活一次。
窈娘虔诚地拜了又拜,决定等她出去,一定去给菩萨上香。
而另一边,县令草草办完了案子,终于松了口气,回到书房。下人谄媚地迎上来,搓着手说:“大人,刚刚有人送来了您朝思暮想的仕女图,您要看看吗?”
终于来了!还是懂事的人相处起来最舒服!
县令立马用皂角洗了手,恨不得焚香沐浴一番,之后才恭恭敬敬地打开。
随着画卷的展开,他忍不住惊叹:“啊,看这精妙的线条!哎呀呀,看这美轮美奂的色彩!若不是手里还拿着画卷,我还以为这仕女从画中走出来了,活生生站在我面前!”
下人虽然看不懂,但也非常赏脸地吹捧:“天呐大人,小人好像看到一道光芒飞出,仙女正在对着我施法呢!”
县令被他俏皮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他继续展开,画卷底部的字逐渐显露了出来。
一笔一划,苍劲有力。
“妙啊,妙……等等。”
县令的眼睛瞪大了,把脸凑近了字迹,细细看了许久。
“本官怎么觉得,这字有些熟悉呢?”
他尚在思索,回头一看,下人却已瘫倒在地。
县令一脚踢了过去:“躺在地上做什么,成何体统?”
真是没出息的东西,这字虽然有如雷霆万钧,但也不至于被吓成了这样,哈哈哈,果然是无福之人。
赏完了画,县令心满意足地坐回案桌前,不小心瞅到了窈娘的诉状。突然间,他瞪大了眼睛,猛地凑近那份诉状。
等等,这份诉状的字,是不是和他的宝贝仕女图上的,一模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