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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椿树蟠桃 ...

  •   原本方隐攸想要当日便赶往并阳县,但是柳傅文觉得他如今大伤未愈,若是遇上了那个面具男胜算还不可知,不如在章台村多歇几日,等他恢复个七八成了再上路不迟。

      方隐攸于是作罢,端了一个竹椅去章家门口的院子躺着晒太阳。

      不时地有周边村寨的人来找章老五问诊,看到坐在院里的方隐攸时都会好奇的打量几眼,其中便有隔壁村的一个媒婆。

      她只是染了风寒,去屋里抓了药很快便出来了。

      媒婆揣着手,用小手指勾着打包好的药,在方隐攸的椅子边踱了几圈,眼神十分探究。

      方隐攸双手叠盖在腹部,整张脸映在光里,眉眼清晰,表情温和,他穿的又是章夫人在集市上买的文人爱穿的广袖对襟长袍,不看他枕在手臂下的那把剑的话,像个饱读诗书的举人。

      “小公子,我看你面生的很,不是章台周遭村里的吧?”

      方隐攸嗯一声,继续看着不远处良田里正在播种的几个男女。

      “你是章老五的远房亲戚还是...”

      “慕名来找他看病的。”

      媒婆眼珠一转,“是什么病?”

      “不举之症。”

      媒婆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十分迅速的往后退一步,嘴里骂骂咧咧的走了。

      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方隐攸长呼一口气,继续安逸的晒太阳。

      可惜没过多久,柳傅文又来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竹篓背在背上,朝着方隐攸摆了摆手,“走,章大夫说后面的矮山上有香椿树,我们去采香椿。”

      方隐攸面无表情的瞥他一眼,没有丝毫动作。

      “章夫人厨房里还有许多腌货,合着香椿一炒可就是京城值醉仙楼里价值百两的招牌菜——椿树蟠桃,你难道不想吃吗?”
      方隐攸依旧不为所动。

      “章大夫说你既然已经能下地了,就得多走动走动,不能一直躺着。”

      方隐攸抬头看天。

      “一两黄金。”

      方隐攸起身朝他走来,靛蓝色的衣袖摆动,像是流动的晴空。

      柳傅文看着他的一步步的走近自己,呵呵笑了两声,“方隐攸,不就是花了你六十两黄金吗?你有必要不理人?而且这钱,不是都花在你身上了吗?”

      方隐攸抬手用剑鞘轻轻敲了敲他背后的竹篓,“若不是花在我身上,我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说完,他越过柳傅文,朝着后山走去。

      柳傅文跟上他的步伐,撇着嘴摇头晃脑的无声的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又在方隐攸驻足回头看向他时堆起笑脸朝方隐攸无辜的眨了眨眼。

      方隐攸呵呵一笑,“你不出声就以为我不知道了?”

      “难道你知道?”柳傅文几步走到他身边,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那你说说我刚刚说了什么?”

      “说柳傅文是个奢靡的纨绔。”

      “你!”柳傅文气急,又轻轻撞了他一下。

      方隐攸用眼角余光瞥他,“再使劲一点?”

      “你以为我不敢?”柳傅文愤愤不平,“要不是看你重伤未愈,本公子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哦。”

      两人斗了一路的嘴,越过了一条长长的田埂,还和地里的几个男女说了几句话才终于到了后山。

      这山着实不高,也不大,种得都是香椿树,外围的一些已经被人采过了,两人往里走了许久才找到没被采的香椿。

      方隐攸双手环胸,往后一倒,倚在树干上仰头看着枝尖上的香椿抬了抬下巴,“去吧,柳公子。”

      柳傅文原本也没想着方隐攸能帮忙,可是也着实没有料到这香椿树竟然这么高,别说他了,就算是两个他来也够不着,除非爬树,否则他们注定空手而归。

      方用攸看出他的踌躇,叹了口气,“哎,我这南蛮来的莽夫确实未曾吃过京城的美味,也不知道这椿树蟠桃是咸的还是辣的。”

      柳傅文板着脸,眉眼耷拉成直线,静静地看着他。

      “只是这树实在是太高了些,总不能让我们矜贵的柳公子爬树吧?”说着,方隐攸朝着柳傅文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对吧?”

      柳傅文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眉眼蹙了起来,显得无辜,但是他牙根咬紧,又透着几分不服气。

      方隐攸扫一眼他,继续道:“罢了罢了,今晚就继续吃清汤挂面,章夫人的咸菜味道也是不错的。”

      说罢,他转身就欲走。

      “等一下!”柳傅文高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方隐攸悠悠然转身,戏谑的盯着他,用眼神询问他叫住自己是为何?

      柳傅文呵呵一笑,挽起衣袖,仰头看了一眼香椿树,“我去树上摘,你在地上捡,要是漏检了一株,你晚上就别想吃椿树蟠桃。”

      “柳公子要爬树?这不雅吧?”

      柳傅文瞪他一眼,将背上的竹篓扔在他面前,转头就开始爬树。

      柳傅文大约是从未爬过树,双手环抱着树干,脚却怎么都上不去,只能使劲的在树根上反复的踩。

      方隐攸看着被他蹭掉了一层皮的树干,啧啧嘴摇头,“柳傅文,你是要采香椿还是踩香椿树啊?”

      柳傅文侧过脸不看他,心里也纳闷这树皮看上去粗糙得很,怎么踩上去却脚底打滑呢?难道是自己的姿势不对?

      柳傅文咬咬牙,双手交握抱紧树干,然后脚底用力一蹬,用力往上一跳,长腿交缠着攀在树上。

      接下来该如何?柳傅文思索一瞬,然后用手脚同时用力,想要蹭着往上爬。

      方隐攸慢慢走到他身边,抬手撩起他垂在地上的衣摆,然后用手指夹住一点布料轻轻蹭了蹭他的青筋鼓起的手背,“柳公子怎么不往上爬呀?”

      柳傅文看不见他的动作,只觉得手背一痒下意识的就想松手,“你以为爬树这么容易呢?”

      “爬树难道很难吗?”方隐攸凑到他耳边,悄声道,“要不柳兄求我一声,我去替你采这香椿,如何?”

      方隐攸的声音仿佛贴着头皮响起,语气蛊惑,里面有毫不隐藏的奚落与打趣,却让柳傅文眼下不觉得手背痒了,只觉得心痒,想要让他再说几句,就用这样的距离和这样的语气,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仿佛爱侣呢喃。

      久久得不到反应,方隐攸还以为柳傅文没有听清,于是又往前靠近一分,几乎是要肌肤相贴的距离再次问了一遍。

      柳傅文只感受到他的靠近,完全听不清他问了些什么,整个人都开始变得迷离起来,心砰砰作响,想要为非作歹。

      他也确实这么干了,他从树上下来,反手握住方隐攸的手腕,刚想转过身去,方隐攸却忽然将他推开,然后利落的借着内力爬上了树,又几下将树梢上的香椿折断了扔在地上。

      柳傅文愣愣的看着他的动作,眼神十分茫然。

      方隐攸采完香椿回到他身边以后注意到他的神情,十分郁闷的问道,“柳傅文,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啊?”柳傅文有些不解,“什么账?”

      方隐攸指着地上的香椿,“我代你摘香椿,一株一两白银。”

      “什么!”柳傅文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

      “方才。”

      “不可能。”

      方隐攸呵呵一声,轻蔑的扫一眼柳傅文,转身就走。

      柳傅文立刻扯住他的衣摆,语气迟疑的问道,“我当真答应你了?”

      “我方隐攸不偷不抢不骗,还能说假话?”

      柳傅文审视的盯他半晌,发觉他神情笃定,没有半点心虚的神情,于是只能无奈的说道:“那行吧,一株一百两白银。”

      方隐攸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柳公子,做事就是体面。”说罢,他迅速爬上另一棵树,扯干净上面的香椿,然后直接跃到旁边的树上。

      柳傅文看一眼满地的香椿,又看着方隐攸一副要将山上的香椿全部摘下的势头,立刻喊道:“方隐攸,我只认三百株,你采再多也只有三百两白银。”

      方隐攸手里的动作立刻停住,他俯视地上的柳傅文,神色淡淡的哦一声,然后开始不紧不慢的摘香椿。

      柳傅文捡完地上的香椿,仰头一看,他竟然正坐在树杈上发呆,“方隐攸,你怎么了?”

      方隐攸将手里捻了许久的香椿朝着他手里的竹篓扔去,香椿不偏不倚的落在篓里。

      “你数数篓里有多少株了?”

      柳傅文掂了掂,“反正不到三百。”

      于是方隐攸反手从身后的树梢上扯下几株,又扔进他的篓里,“现在呢?”

      柳傅文看着他的动作,长深呼一口气,无语的望着他,“你掉钱眼里了是吧?”

      “是。”方隐攸答的心安理得,“我得想办法将那六十两黄金赚回来。”

      方隐攸正垂着头,肩头的黑发滑落在脸侧,被风一扫,化作纱幔,在他眉眼间卷动,夹杂几缕日光,将他黑白分明的双眼显得十分朦胧,眼神也变得缱绻起来。

      “今日这椿树蟠桃你来下厨,那三锭金子算我柳傅文的。”

      方隐攸瞬间从树上跃到他面前,一把握住他的肩膀,双眼放光的看着他,“当真?”

      柳傅文点点头,“这么点银子,本公子还不放在眼里。”

      方隐攸瞬间眉眼带笑,整个人都变得十分畅快,他一把抢过柳傅文手里的竹篓背在背上,然后握住他的手腕将人拉着往回走。

      “走!这些够了,我这就去弄!”

      柳傅文任由他拉着,盯着他的后颈问道,“你会下厨吗?”

      “会!不就是香椿和腊肉一块炒吗?简单得很!”方隐攸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事实上他毫无厨艺,就连中午那碗面都是夹生的,但是当时柳傅文在门口看着,他只能硬咬着牙吃完了。

      方隐攸害怕柳傅文出尔反尔,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吃饭的时辰,回了章老五的家就开始下厨。

      为了避免柳傅文看出端倪,他将人赶出了厨房,还关上了门,任由他在外面怎么喊都不肯开门。

      柳傅文并不知道方隐攸将他拒之门外的原因,他蹲在门边,仔细回忆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答应的他一株香椿一百两,等到厨房里飘出来一股怪味时他才终于想了起来。

      当时他正要从树干上下来,方隐攸忽然伸手抵住了他的腰,修长的五指像是五座大山压住他,让他动弹不得,只能感觉到他喷在自己耳边的灼热的气息,还有他极具哄骗性的嗓音,“柳兄,你还没摘到香椿,怎么可以下来呢?”

      自己当时是如何反应的?

      他就像是饿了八百年的鱼,直接咬上了他挂着饵的钩子,哑着喉咙问,“那你要怎么样?”

      “不如我帮你摘,一株一百两白银,如何?”

      能如何,饥饿的鱼哪里能分清楚这饵是猎人的圈套还是老天的赏赐,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从脖颈到尾椎,被方隐攸触碰的地方全部变得不受自己掌控,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说好。

      然后——然后他就被推开了,像是被钓上来的鱼一样被随意的扔在地上,钓鱼人压根不在乎他是不是会渴死,只在乎他肚子里能吐出几锭金子。

      柳傅文站起身来,长叹一口气,转身面对着紧闭的厨房大门,幸好他多的是金银,不然还真不知道拿方隐攸怎么办。

      其实方隐攸的这盘菜并没有炒多久,只是当他炒完以后看着盘子里焦黑的腊肉思考了许久——如果柳傅文不认账要怎么办?

      等到他在脑子里打好了三种不同的腹稿以后,方隐攸终于是打开了厨房的门,然后讨好的笑着将柳傅文拉进了厨房。

      柳傅文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糊味,再看着桌上那一盘乌黑的东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腊肉都能炒糊的人怎么可能有半点厨艺傍身。

      方隐攸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递了一双筷子给柳傅文,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尝尝?”

      柳傅文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夹了一筷子不那么糊的菜放在嘴里,可是还不等他开始咀嚼,方隐攸就将手摊在了他的面前。

      “我做了,你吃了,该你付钱了。”

      柳傅文面无表情的咽下嘴里这坨咸到发苦的菜,十分不解的问道,“方隐攸,你怎么好意思嫌弃我做的菜的?我弄得哪一道比你的这个差?”

      方隐攸充耳不闻,手依旧摊在他的面前,“我们现在说的不是那个,是这个。”

      “哪个?”

      “三锭金子的事。”

      柳傅文伸手扯过他的衣袖,使劲的擦了擦嘴,“要是我将菜做成这个样子,都没脸开这个口。”

      “我不是你,我有脸。”说着,方隐攸摇了摇手,朝他抬了抬下巴,“给不给?”

      “给!”柳傅文十分嫌弃的看着桌上那坨菜,“到京城了一并给你。”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椿树蟠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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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梦想是创造出一个属于他们的江湖 谷山一和云礼的故事开了预收,喜欢的宝宝们可以收藏一下呐~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