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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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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瑜自打回来后便窝在书房内,闷头伏于桌案前,手里捏着支狼毫笔,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将近日落时分,才算大功告成,端详面前的手册,觉得瞧不出毛病,林知瑜叫住廊下练功的陆巡:“我有事交代给你。”
视线相接的刹那,忽然想到那日少女被人追杀的场景,陆巡似有所感:“林小姐请讲。”
林知瑜掏出怀里的手册,凑到他眼前晃了晃:“我需要你明日午夜时分,协助我夜袭林氏镜铺,调包真假铸镜手册。”
陆巡目光定位到她手上的东西,面露讶然:“这东西是你伪造的?”
林知瑜淡定地“嗯”了一声,顿了顿又纠正他:“‘伪造’这个词不好听,你可以称之为‘复刻’。”
陆巡张嘴无声地默念,反正都是假,没觉得有什么区别,颔首道:“明夜子时,我答应你。”
林知瑜纳罕地投去一眼。
来之前疑心陆巡问东问西,为此特意她准备了一套说辞。
人家答应的干脆,她反倒起了试探的心思,毕竟除了一块腰牌,她对他几乎算是一无所知。
林知瑜素来喜欢有话直说:“事出有因,你不问我为何夜袭,难道不怕我事先通知官府把你卖了?”
“我亏欠林小姐一笔诊费,况且有腰牌傍身,状告官府此为下策,林小姐不会做不合算的买卖。”陆巡说。
这倒是说进了她的心坎里,有了陆巡帮忙,想必明晚事半功倍。
翌日亥时,皎洁月色被乌云遮挡了大半,城内主街上,打更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正是夜袭的好时机。
不远处,林知瑜和陆巡躲在一棵高大的槐树上,看不到打更人的身影后,林知瑜拉下蒙面,小声吩咐:“我们下去。”
陆巡说“好”,带着她跃到树下,而后悄无声息的来到林氏镜铺紧闭的大门前。
门上套着一把铁制的笨重锁具,林知瑜打量片刻后,从身上掏出一枚精巧的银针捅进锁芯,三五下便撬开了锁。
镜铺内一片黝黑,大小不一的铜镜置于柜台上,月光从门缝内钻进少许,陡然升起几分渗人的意味。
林知瑜小心翼翼绕到柜台后,擦亮火折子,循着原主的记忆来到一处存放货品的柜子前。
打开柜门,门内有一暗阁专门存放手册,她用力一推,果然看到了那本册子。
翻看了几遍确认无疑,林知瑜掏出伪造品迅速以假换真,随后退出镜铺,复位上锁动作间行云流水。
旁观望风的陆巡挑了下眉,像是没想到林知瑜如此沉着,心下不由生出几分刮目相看。
今夜一事大费周章自有她的用意,陆巡恪守帮工本分,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出声询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知瑜冲他眨眨眼睛,食指竖在唇前压低声音:“别着急,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五日后,城内主街的林氏镜埔前。
里外几层人将镜铺堵得水泄不通,一位身穿粗布短衣的中年男子立在铺前,手里拿着从林氏新买的镜子,抬高了嗓门道:
“林氏铜镜暗中下毒,从前都说林氏是京城的老牌镜铺,背地里却干起这黑心的买卖!我今天来,便是要讨个说法!”
说话的男人脸上及手臂泛起一片红疹,说话时因为情绪激动而更显得可怖,听他这样讲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骚动。
前厅的伙计见状,连忙跑到后堂通知当家人,林仁德当即放下茶盏,脚步匆匆赶到门前。
见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之人,林仁德虽不知此人为何咬定“下毒”,心里却多了几分底气。
“何人在此吵闹生事?”他背着手,料定翻不起浪花,语气是不紧不慢,“你口口声声说我林氏铜镜下毒,我只问你,区区一面铜镜如何能投毒?”
这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是啊,一面铜镜如何能下毒?
“这……”
男人搔了搔头发,只知道自打买回这铜镜后,与铜镜接触过的皮肤就变得瘙痒难耐,分明有毒之兆,但至于为何投毒,他也说不清楚。
见那人支支吾吾,林德仁便越发笃定此人在借机碰瓷,随手招来伙计,看样子竟是要打发走。
“慢着——”
一位衣着华贵,身形浑圆的男子走下马车:“昨日,我从林氏添置了几面铜镜,今早家中人同样身上泛起红疹,林老板如何解释?”他扫了一眼那男人,“莫不是要掩盖试听?”
此人是城中富商,林仁德不好得罪,想邀他进内详谈却不肯,骑虎难下之际,人群中的质疑声也变得越来越大。
“林氏镜铺原先的当家人不是一位侯爷吗?”
“此人又是哪冒出来的?”
“退钱!退钱!”
还未想好如何收场,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道属于少女的清润嗓音:“让我来给大家解答!”
听见这略微耳熟的声音,林仁德心下莫名一颤,胡子也跟着簌簌发抖,下一秒少女的身影坐实了他的猜测,脸色顿时青白交加。
林知瑜拨开人群,来到林仁德面前站定,不顾对方难看的脸色,她转过身面向大伙。
“两位顾客的症状不是出于中毒,而是有其他原因。”
少女的语气不卑不亢,但富商没那么好糊弄:“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难不成要为那奸商说话?”
林知瑜转而一笑:“二位是由于过敏引起的皮肤疾病,用金银花搭配连翘制成汤药,连服三日便可消退。”
说得有鼻子有眼,倒真像那么回事。
富商摸了摸胡须,再开口语气缓和了几分:“你说过的‘过敏’,可有何证据?”
林知瑜回头望了眼林仁德,意有所指道:“接触铜镜过敏,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加工过程中的原料有问题。”
“更直白点来说,是为了赚钱用劣质原料以次充好。”
“你血口喷人!”林仁德激动地扬起巴掌,只恨当日没能斩草除根。
凌厉的掌风还未落下,便硬生生停在半空,林知瑜和陆巡飞快交换了眼色,然后“咣当”一声双膝扣地。
“烦请各位百姓见证,我乃平阳侯孤女林知瑜,自父母亡故后,家中镜铺便被叔父霸占。”她说着用帕子掩面,“家父临终前将镜铺交付于我后,贪财叔父暗中派人追杀我至绝路,现如今还要变本加厉加害诸位,当真是苍天无眼!”
四周一片哗然。
富商显然也没料到背后还有这缘故:“你说的可当真?”
林知瑜硬挤出两滴我见犹怜的眼泪:“当真。”
“放屁!”林仁德气得脸红脖子粗,奈何无论如何挣不开陆巡的钳制,“空口无凭,你个毛没长齐的小丫头惯会搬弄是非!”
林知瑜懂得欲扬先抑的道理,卖完惨她擦干了眼泪,语气空前的镇定:“看来叔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敢问叔父制作铜镜的原料有哪些?”
眼前的侄女好似换了一个人,明明面上微笑,却看得林仁德背脊发凉,他声线微微颤抖:“铜和铅粉……”
反正铸镜手册是这样记载的,林氏镜铺经营十来年,断然不会出错。
只见林知瑜点了点头,从容道:“那便没有什么疑惑了,我林氏铜镜之所以多少年屹立不倒,靠的便是其中一中特殊的原料——锡粉。”
她声音昂扬,一字一句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以铜为主料,锡粉和铅粉作为辅料,三者缺一不可,方可制成一面合格的铜镜。没有锡粉,粗加工的铜杂质过多,这也是诱发过敏的主要原因。”
自林仁德接手后,这是他派人打造的第一批铜镜,为此还特意换了价低的新作坊,本以为是工人们偷懒,没成想问题出在这。
林仁德面色惨白,嘴上仍不饶人:“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可能是见大势已去,这话听起来怎么也没有先前那般硬气了。
“呸!”不知是谁向林仁德的方向抛了一枚鸡蛋,“欺负一个小姑娘家不要脸!”
围观的众人反应过来,立马换上鄙夷的目光,不约而同拿着一堆烂菜叶和石子纷纷掷去。
一场闹剧到最后,林仁德扛不住百姓的唾沫星子,双眼一翻晕了过去,而林知瑜在富商见证下,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便顺理成章夺回了镜铺。
人群散去,喧闹已久的林氏镜铺恢复寂静,镜面在阳光的反射下闪闪发光,林知瑜坐在柜台前发放空。
陆巡暗中瞥她神色,半晌开口:“夺回镜铺,你不开心?”
“今日一闹,恐怕日后生意难做。”林知瑜摇了摇头,“百姓们向着我是一时,镜铺能否起死回生却是另一码事。”
陆巡拧眉想说要不他还是把玉佩当了吧。
正当他要开口,沉寂已久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恭喜宿主惩恶扬善,奖励积分10000分,赠送世界地图一张。】
地图?林知瑜瞬时眼睛一亮。
前两天她同陆巡说的有门路赚钱并非大话,她在原先的世界中是一名眼镜定配师,现如今继承了镜铺,未尝不可重拾旧业。
霍然站起身,她想着地图上的标识,扯出一个笑脸盯着陆巡:“你听过落枫山吗?”
落枫山风景秀美,因地处偏僻,鲜少有人造访,林知瑜和陆巡衣着轻便,背后一人背了一个竹筐,正顺着山道向上爬。
行至听到流水的声音,两人在一泓小溪前驻足,淙淙流水撞击石块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知瑜心下一喜,当即揽起袖子弯下腰,沿着河道的边缘摸索。
陆巡不知道她在找什么,担心她不慎跌落,提醒她当心脚下。
“我失足了不是还有你?”林知瑜说得理所当然,突然摸到一块质地莹润的物体,她赶忙捞上来捧在手心。
“陆巡你快看!”
陆巡“嗯”一声垂下眼,以为他们应该返回城中营业店铺,而非出来游山玩水,语气便有些不以为意:“你拿这石头做什么?”
林知瑜睁大眼睛:“这可不是什么石头,它的名字是天然水晶!”接着笑眯眯地宣布,“今天我们的任务便是尽量多的采集。”
陆巡接过那水晶,对着日光左看右看,没瞧出什么名堂,林知瑜以为他不情愿,便有些不太高兴。
“你不情愿是吗?”
陆巡疑惑不解:“我只是不明白它有什么用处。”
“这样啊。”林知瑜问他,“你刚才对着日光比对,觉得它和普通石块有何不同?”
陆巡想了想:“材质坚硬几近透明,勉强可视物。”
林知瑜递给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索性拆下竹筐,席地而坐。
“你说得一点不错,在城中这些时日我发现,不管男女老少,皆被同一问题困扰,那就是视力模糊。”
她侃侃而谈:“年轻人为考取功名挑灯夜读熬坏了双眼,老人家上了年纪同样不方便视物,如此一来便大有所为。”
陆巡发现林知瑜不像城中的任何一位女子,她大胆有谋略且极为聪明,就拿夜袭镜铺这事来说,换做其他人怕是做不到的。
于是谦虚地询问:“所以林小姐打算怎么做?”
林知瑜指了指他的眼睛,说:“我打算做眼镜。”
“眼镜?”
这新奇物件陆巡之前从未听说过。
“普通的铜镜虽可视物,却起不到调节视力的作用。”她说,“但眼镜却不一样,水晶可以通过打磨形成凹凸不平的表面,从而起到放大或缩小的效果,人佩戴之后如同有了第二双眼。”
陆巡似懂非懂,只觉得林知瑜确实想法出众。
不再与他多说,林知瑜休整完毕下达指令:“我们兵分两路,挑选透明的天然水晶,天黑之前在此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