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清洗计划》寒鸦居月

6、第 6 章 百工坊令落长风

　　这还是十年来王晴岚第一次踏入四海的门槛。

　　“石二当家久见，公孙镖头、柳镖头、影镖头有礼。”王晴岚见人都在，作为晚辈率先一步打起招呼，绝不在礼节上让人留话柄。

　　石玮与面前三位草草见礼后，亲自上前迎接王晴岚，“岚当家真是稀客。”又见她身后还坠着个小镖师，虽觉面生，也照例抱拳周全了礼数。

　　小镖师还礼时身姿优雅，举止从容。石玮觉察到他恐非寻常小卒，心下有了计较，猜测可能是长风镖局的新助力，打算之后派个人留意一二，眼下他把重心放在王晴岚身上。

　　“还请岚当家偏厅吃盏清茶稍候片刻，石某有些内务处理随后就来。”

　　“石二当家随意。”王晴岚踏入这扇门，绝不是为在这些事上为难对方的。

　　石玮将人安排到偏厅后，又着人送上茶水和点心。

　　随行的小镖师也自顾自的在王晴岚的下位落座，轻执起瓷盏，先是观察一番茶样，随后轻嗅茶味，未品先评：“茶香铺鼻，叶似羽，是上等的头茶。”

　　接着浅尝一口后再评道：“入口清爽无涩感，茶色清澈。今日倒是托岚当家的福吃到这好茶。”

　　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的王晴岚见他如此气定神闲，幽幽回应道：“作为当事人身闯龙潭，还有闲情雅致品茗，公子真是讲究人。”

　　这镖师不是旁人，正是书寒鸦。他见王晴岚决意来四海，就易容随行。

　　“岚当家此言差矣，四海镖局怎能算是龙潭，只能算浅溪。”书寒鸦纠正道。

　　放眼整个武林，无论是谁来都不敢这么大言不惭。可王晴岚原本浮躁的心却突然安定下来，她端起茶盏顾自品茗，倒是品出些茶艺来。

　　回到正堂的石玮给三位总镖头送上同样好的茶点，三人也没有急躁地道明来意，堂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一盏茶尽，石玮放下茶盏，从首位扫视到末尾后，主动开口：“三位既来，便去瞧瞧大当家，也是份心意。”

　　公孙樾等人互相看了眼，最终由柳星辰先言：“大当家如今昏迷，我们偏又帮不上忙，已是痛心疾首，只怕亲见更觉惭愧。”

　　公孙樾点头附声：“不错。如今首要任务应该是我们各自回去经营好自己的生意，免得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结尾的影随行给石玮戴起高帽子：“如今大当家病重，一切担子都还得您担着，我等回去稳重人心，只等二当家您的吩咐。”

　　场面话说得响亮，不过石玮心里很清楚，出了这个门，再想驱使他们恐怕要难上加难了。不过好在这么多年丘黎也不是纯靠武力值来控制他们的。

　　“诸位镖头一片赤诚，石某感激不已。之后若有事务必定会去信知会，只是经过这么一遭，官镖那边可能会有些跟不上，到时候业务可能会受些影响。不过且放心，等大当家好起来一切自然会恢复常态的。”

　　三人心中一凝，他们依附四海就是惧怕四海后面的朝廷势力，同时也是贪图丘黎给的官镖单子，此时如何不知石玮在故意敲打。他们本是前来找石玮要个说法，谁知话题一转，反倒难题回到自己的身上。

　　石玮的意思很清楚，谁能提供助力这官镖自然给谁。只一句话就让三人对彼此产生忌讳，眼下自然不肯再暴露自身打算，拱拱手相继离开。

　　看着三人的背影，石玮眼里全是轻蔑，堂堂三大镖局的镖头气势还不如一名女子。想到王晴岚，石玮整理好衣衫大步流星往偏厅去。

　　“不知岚当家大驾光临有何要事。”石玮见王晴岚要起身，挥手示意她不必客气。

　　王晴岚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今日有个少年来镖局内做生意，说是替秋素素送个麻烦给元城一位叫居月白的人，这个麻烦就是丘镖头的长枪。”

　　石玮在她刚开口心就悬了起来，结果果然如他所料。

　　不等他回应，王晴岚继续直言不讳：“我深知江湖中随身的兵器如同尊严一样重要，所以虽与丘镖头有些恩怨纠葛，但也暂时放下前来找石二当家，听听二当家的意思。”

　　王晴岚情词恳切，一双无垢杏眼写满为难，好似长风镖局和四海镖局从无嫌隙。

　　书寒鸦在旁无声打量着，他原本以为王晴岚是个传统守矩的女子，没想到她也是个有心妙人。

　　王晴岚这是给石玮找了一个难题，此时他倒情愿王晴岚没有来过，好过让他来背负这个罪名。

　　两难之际，恰巧一个长老寻来，恐有要事，石玮草草对王晴岚辞别：“岚当家，每个镖局都有自己的规矩，你只管按照自己的规矩办事。石某近来实在是诸事繁忙，抱歉了。”

　　王晴岚见好就收，给他铺了台阶：“石二当家忙便是，日后我自向丘总镖头言明便是。”

　　石玮领下这个情，将她送到门口后，一直到她人影消失方才急急回转。

　　候在廊下的长老等他走近才同行入大堂，“百工坊那边回信了。”

　　朝廷设百工坊，隶属于工部，有自己的运输线，但是有些东西还是会委托外面镖局去送。虽不多，但是被选择的镖局却能得到一些朝廷的便利。四海镖局能在短时间内崛起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然而年前两次押镖失利让四海在朝廷那里的威望受损，幸而丘黎动用大量银钱走关系才将这件事情压下，又寻得几样宝贝献上巩固关系。

　　算算时间这个点应该是有生意来，只是石玮见长老脸色焦急，额头冷汗连连，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长老请直说吧。”

　　“哎！说是负责对接外务的刘管事犯罪入了大牢。”

　　石玮心头一跳，“可知什么原因？”

　　“说是他以次充好，调换贡品。”

　　石玮泄气般地坐下，被截的那两桩生意里面装的就是贡品，最后是用精仿品冲在里面的。他沉默片刻，突然想到一件要事，“制作仿品的能工巧匠现在何处，得先安置他才行。”

　　如果这个刘管事真的无用，那四海镖局只能一力撇清关系。

　　“事成之后给他一笔银钱让他躲起来了。”

　　石玮暗叹糟糕，没想到负责这件事的长老这么愚蠢，隐忍怒意安排下去：“即刻派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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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道人影缓步走在冷清的小巷里，两人心中各有所思，一路无话。

　　还未回到长风镖局已经有个翘首以盼的小镖师迎上前来，他脸上写满欣喜，激动道：“当家的，有贵客。”

　　“贵客？”王晴岚狐疑地跟着他往里走，步伐顿时变得快起来。

　　长风镖局正厅大堂里坐着一位着绯色官服的女子正在品茗。她姿态清雅，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动静，随即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门口迎光而来的王晴岚。

　　王晴岚讶异万分，对于官府之人到访甚是不解，她目光落在对方身上佩戴的金色鱼袋上面。朝廷官员的服饰都是有固定的颜色和配饰，绯色官服佩金色鱼袋起码也得是从六品以上的官员。

　　大颂虽然有限制女子为官，但有些少数职位也安排了女官，能是例外眼前的女子本身必定非一般人。但王晴岚有自己的处事之道，上前不卑不亢见礼，“不知大人前来有何指教？”

　　这名女官对王晴岚的风骨露出赞赏地眼神，自报来历：“本官是百工坊的委署主事湘明仪，百工坊有些精品会委托江湖上的镖局押运，朝廷有意与长风镖局达成长期合作关系，不知当家意下如何？”

　　见王晴岚眼底有几分茫然，湘明仪敲打道：“本官事先申明，货物不多，少则一年十件，多也不会过二十。百工坊绝不允许弄权牟利之人，所以切莫想用钱帛动人心，否则百工坊会终结合作。另外所押之镖必须保密且保证万无一失。”

　　任何人都不能保证自己万无一失，但与朝廷打交道要的就是毫无差错。

　　几无犹豫，王晴岚眼底的疑惑已尽消，坚定地回应道：“长风镖局很荣幸能为朝廷效力。”

　　湘明仪对她更加看中，眼神示意身后跟着的劲装护卫，后者当即送上契约书。

　　手续完成，湘明仪也不多做逗留，“留步，不用客套，本官不喜欢这些繁琐的礼节。”

　　湘明仪迈步而出，却是在院中练武场的武器架前放缓脚步，而武器架前避嫌的书寒鸦正在随意摆弄着上面的长枪。

　　不知道是不是王晴岚的错觉，她似乎看到湘明仪在经过书寒鸦身边的时候朝他微微颔首行礼。

　　书寒鸦见王晴岚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与湘明仪错身而过，走到她面前抱拳道：“恭喜岚当家，不过此事恐有旁人非议，岚当家的意志够坚定吗？”

　　王晴岚知他话中之意。从来江湖朝堂两不沾，一旦长风与朝廷合作，莫说武林有些人会定义他们为朝廷的鹰犬，就连镖局内部，也会有异议，毕竟若是兄长在的话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有人有异议，那也只能分道扬镳。”王晴岚的话语中透露着坚定，显然早已考虑过，眼下她更关心另外一桩事，“方才见湘大人似对公子行礼，不知为何？”

　　“错觉。”书寒鸦坦然回她，又见门口有四个员外打扮之人携手而来，提醒道：“岚当家想必日后都会很忙，若有什么在下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当作还岚当家押镖之情。”

　　提及此事，王晴岚自然不忘问一声：“这趟镖可以出发了吗？”

　　“可以，他此时应当已至元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