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丈春深》追逐风滚草

1、引子

　　又是一朝，春好。山养出了鹅黄，陌上春潮。
　　林梢挑开晨雾，光泻在新生的叶上。轮廓温软，似雀儿的绒毛。零碎的花没在绿里，纷乱着影。风过，飘起瓣儿，陡峭中花雨沾香。春意轻巧，人间美得似娇娥的香囊。

　　少女坐在寺院剥蚀了红的墙沿,双腿垂在空中晃.她拿枝梨花,边哼曲儿边将花瓣捻了,扬在地上.少女生得极漂亮,面若银盘,眼似水杏,弯月眉,翘鼻,唇角含笑.粉白粉白,像花蕊,甜丝丝的。

　　“小和尚，你瞧，”她指着一朵花，“这花儿有七瓣呢，从未见过。”

　　院墙里，一个和尚垂首扫着青石板，闻言，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少女扁扁嘴，“你都没看。”她将最后一朵花朝和尚扔去。

　　花瓣在接近他眉眼时被风携去，和尚伸手将它拦下，捏住，放进聚拢好的花叶里。

　　“别闹。”他薄启轻启，手中动作不停。洗得泛白的僧袍前后晃动着。

　　少女笑了一下，然后从腰上别的袋子里取出一张饼，分成两半。一半叼在嘴里，一半递出去。
　　“好了，我不闹。吃饼吗？”

　　“……”和尚看了她一眼，凤眸似古井的水，平静无波。少女于是耸耸肩，把饼收回来包好。

　　“哎，多香的烤饼，真是可惜。”她咬一口饼，饼渣从隙里落下，散在地上。青石板沾了渣，似人间的芝麻糕。

　　“……多谢。以后，别再翻墙了。”和尚看着饼渣在风里汇聚、分散、打着卷飘远，放下了扫帚。

　　阳光笼住他的脸，潜入他的眼，在眼睫间跃动，泛着琥珀色光泽，高挺的鼻和抿紧的唇。他宁静的侧脸冷清得似冬日的画，朦胧中带着孤独的郁色。晦涩而温柔。

　　少女忍不住多看几眼。她从墙沿跃进院里。

　　“这一丈的墙，拦不住我。”我可是妖。”她轻快地绕到念安身前，语气俏皮，带几分得意。

　　和尚与少女对视，少女的眸子水润润的，像梨子糖。
　　和尚像是悄悄叹了口气。他将目光移向远处的佛塔，那里正传出钟声。

　　“这一丈，并非你我的距离。而是红尘与佛门的距离。”

　　钟声荡开古老的余韵，山野浸在韵里诵经。少女的裙纱摇晃，摇曳了满园檀香。她看着和尚，和尚静静地站着，和寺院一样静，一样空寂。好像谁都无法阻止他的孤独。他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抿紧了。

　　少女摇摇头，笑了。少女笑起来，像苍兰，像雏菊，像院墙外明媚的春天。

　　“唉，小和尚……
　　人间，又是一年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