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原筮

5、第 5 章

　　“你要我做什么？”

　　卓渊的情绪很冷静。

　　他没有任何筹码去接下这次的合作，也想不出来华思邈究竟有什么事情不得不来求助他这一个外来者。

　　“你有什么必须要外来者做的事情？”

　　少年警惕道。

　　非避难所原住民虽然在验证身份无误后拥有一定的进出权和居住权，但其他的地方几乎可以说是处处受限。

　　“既然你注射了α-467，那这件事情应该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华思邈笑道，“不用太紧张，不是什么一定要你送命的事情，你的情况太特殊，卓子成这个身份是一个月前凭空冒出来，就连记忆也是老派的不能再老派。”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更无关的人了，相信我，你一定是我最好的选择。”

　　真是莫名其妙，而且毫无逻辑的一番话。

　　卓渊莫名其妙的皱起眉，直到华思邈再次开口。

　　“秋日避难所内的情况更加复杂，同意是正规避难所，你既然在寒冬避难所待过，应该知道避难所内的情况吧？”

　　“知道一点，”卓渊道，“没有秩序，没有法律，只有一定的规矩。”

　　“是的，只有一定的规矩。”华思邈道，“这几个避难所的情况一个比一个糟糕，越往中心走越糟糕，寒冬避难所那边出来的人信仰程度大概没有这里高——我想让你帮一个忙。”

　　隔着房间中央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刀，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互相审视着对方，华思邈瞳孔里面的笑意逐渐消失，他认真的看向卓渊。

　　“你的信仰是什么？”

　　每个避难所都有不同程度的信仰，所谓的信仰是什么，卓渊也多多少少接触过。

　　在这个人工智能逐渐进化和人类敌对的世界里，所有具有智慧的生命理所当然的变得越来越接近，对于人工智能算不算生命也逐渐出现了认同的声音。

　　大家需要信仰，需要信仰人类是唯一的智慧生物，他们的行为是正义的，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

　　否则在连年的战争上，人们会失去继续下去的动力，获得道德感上的愧疚。

　　这不行。

　　起码在他的粗糙推断中，大概是有人不允许这件事发生。

　　他们需要战争的延续。

　　“我没有信仰，你不用担心这个。”卓渊没撒谎，他不是这里的原住民，也根本不在乎这里愈发强烈的对立状态。

　　或许他会好奇于这种愈发强烈，以至于不正常的对立状态，但这仅仅是出于一种好奇研究的心态，他对于任何一个阵营都没有强烈的偏向，谁赢谁输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是会单纯好奇——

　　“那太好了。”华思邈弯起眼睛，像是叹了口气一样，“你帮我一个忙吧！”

　　-

　　他们站在一家略显粗糙的色情店面面前，透明的橱窗摆放着一个漂亮的裸体少女，仔细看得话，会发现那只是一个机械模型而已。

　　这里和寒冬避难所稀稀拉拉的建筑是不一样的，这里的地形复杂，原地貌层叠的山峦像是被粗暴的炸了个稀碎，只剩下一些凹凸不平的碎片。

　　人造的建筑依附在这些凹凸不平的碎片上，摇摇欲坠像是攀附着的藤蔓。

　　虚空漂浮的光屏广告上投放了各式各样的裸体男女，在它们周围都或多或少的有着歪歪扭扭的小房间，窗户里透出或白或黄的黯淡光芒。

　　这些楼层扭曲着，延伸着，卓渊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换个比喻，比起仅仅是攀附向上的藤蔓，它或许刚像是依附在上面的寄生虫。

　　少年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睛。

　　寄生虫可不会轻易垮掉，与其担心这些建筑会不会塌，还不如担心自己能不能活到在下一次回到他的世界。

　　天空比起避难所外要灰暗上好几个度，这让他感觉到了寒冬避难所的味道，那些格外不舒服的寒意，和若有若无含着恶意的粘稠目光。

　　没有所谓的秩序，只有一些粗糙的规则，这一切和平上不被允许的交易就这么摆在明面上。

　　“那里面只有仿生人。”十分钟前，华思邈有些恍惚的跟他说，“我要你帮忙去里面买一个仿生人。”

　　“你可以自己买。”

　　“仿生人权限在他们手上，我没办法确定他会不会完全交给我。”华思邈皱眉：“但你不一样。”

　　老板可以对本地的耍一点小手段，但来自外地的就不一样了。在这个世界能活下去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本事，做生意的不会随便去坑底细不明的人。

　　“我不买账。”卓渊抬眼，“虽然我想要的消息自己打听会有些麻烦，但比起你的条件要安全不少。”

　　华思邈看了他一眼，突兀的笑了笑。

　　“没有守门人的同意，你不能待在一个避难所很长时间。”他道，“你最好的选择是和我合作。”

　　真麻烦，不管华思邈是认为仿生人跟人类一样是拥有生命的存在，还是他需要仿生人去做一些他不方便做的事情，购买仿生人这件事情似乎对他而言应该都谈不上什么十分困难的事情。

　　他毕竟是这里的守门人，如果老板还想在这里做生意，就不该得罪这么一个人。

　　卓渊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边进入了这个看上去不太正规的色情商店。

　　“您好。”

　　这声音听上去沙哑粗糙，带着一股像是被烧毁声带的难听声音。

　　男人的身形普通，脸上被一副漆黑的面具覆盖，传来的视线粘稠，带着一股潮湿的恶意。

　　“你这里有什么女性仿生人吗？”

　　“有的，您想要什么样子的？”那漆黑柜台后面的老板嘿嘿笑了一声，从后面走了出来，“不同的价格会有不同的服务，您看……”

　　“先带我看看你们这里的仿生人我再做决定。”卓渊的身上披了一件灰色的袍子，锐利的面孔隐在兜帽下面。

　　“那您跟我过来，”老板随意的带着卓渊顺着小道往店子深处走去，就连店门都没关。

　　这些避难所的秩序还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如果不是有店员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就是店门安装了什么他不知道的高科技装备。

　　如果是最糟糕的情况——大概是这里的人都不敢冒这个风险来这里偷东西。

　　无论是哪种可能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但卓渊掌握的情况太少，先走一步看一步未必不是什么坏选择。

　　少年漫不经心的从这条狭长的走道来到另一个房间，面前的老板打开门，露出来了一个明亮宽阔的空间。

　　无数仿生人浸泡在培养皿里面，他们的容貌都是一等一的漂亮。

　　如果不算那些漂亮中的空洞的话。

　　“这些都是低等级的电子仿生人，程序相对单一…”老板顿了顿，“如果您想要更好的体验，需要去更高一等的服务。”

　　“高一等。”灰袍下的声音平静道。

　　那些亮着光的培养皿缓缓漂浮的仿生人看上去与人类无异，这场景有些像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限制级画面，卓渊几乎能够感受到从培养皿里面传出来的无机质目光，那些仿生人缓缓睁开空洞的眼睛，再缓缓没有目地的闭上。

　　他们又来到了一个更大的空间。

　　这里没有仿生人，反而是一个一个小房间，卓渊的面前自动飘出来了一个光屏。

　　“您瞧瞧有没有喜欢的，”老板的语句中带着阴暗泥地里的粘稠。

　　没有。

　　少年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滑动，在面具下的眉头缓缓皱起。

　　这里面没有华思邈要找的女性仿生人。

　　“你这里就只有这些货了？”。

　　“嘿，您这是什么话，我这里可是整个避难所里面最最最注重客户体验的店子了，”老板难听的笑了笑，“您有什么想要的类型，我们都可以制作，只要您能出的起……”

　　是在身后的低等级仿生人里吗……卓渊没有理会老板的话，转过身往回走。

　　一轻一沉的脚步声在金属回廊里响起，他很快的回到了一开始放置”低等级”仿生人的地方。

　　虽然空间很大，但放置的仿生人并没有数量过多，这些营养罐下面标注了序号，卓渊隐秘的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像是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灰色的斗篷下传出来一声叹息。

　　被连带着走了这么久，面前的人还是没有什么做交易的打算，空旷的房间里有人用难听的声音啧了一声。

　　“您到底想要什么样的？”老板像是有些不耐烦了，声音低沉难听，带着一股压迫感。

　　想要什么样的？

　　身侧营养罐里似乎传来了轻微的水声，声音不大，却恰到好处的传到他的耳朵里。

　　少年顿了顿，顺着声音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几乎完美的男性身体。

　　这些由数据精确把控的人造躯壳拥有自然无法形成的美丽，却也带了一丝过于死板的空洞——但面前这具不一样。

　　他拥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生命力，狭长的眼睛像是下一秒就要睁开，深情的看向来者一样。

　　少年这么想着，面前的眼睛就这么睁开了。

　　漂亮的深红色眼睛里像是闪过一模金色，就像是和其他的“低等级”仿生人一样，他的瞳孔里也带着一抹浅显的空洞，但这抹空洞里，又那么明显的映出来了身前人那身风尘仆仆的灰袍。

　　仿生人的手指轻微的动了动，像是某种程度的错乱一样，在空中对视的刹那，卓渊可以确定自己清晰的看见了对方眼底闪过的笑意。

　　真奇怪……真是奇怪……

　　难以抑制的好奇心从心底涌上来，少年转过身，声音里带着一丝轻快，听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