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旧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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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前，在这位大魔头坠崖后身上发生了两件小事。
第一件事是：坠崖方见真圣人，一盏桃花配春风
江逸凌只感觉浑身无力、四肢酸痛，强忍不适坐起身，环顾四周，只见这里风景秀美别致、远处山峦重叠，便知这不是暮烬崖。
虽说如此，仍不敢放松。
他调动身上灵力，勉强召唤出琉璃录的雏形：流光溢彩的琉璃维持竹简状，上面隐约能辨析出有着一句话“逸凌今日风光，肆意妄为，敢笑诸君皆鼠辈”。
他使劲全身力量，只使缠绕琉璃录的麻绳有所松动，不出片刻，清脆的响声响彻云霄。
琉璃录碎片如落英缤纷般。
江逸凌抹了一把身上的血污，嫌弃地看了一眼，心道：“我好歹也是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怎么会这么丢人？”
果然，天狂有雨，人狂有祸。
不对，是总有刁民想害朕！
尤其是你，韩萧瑄！
就他妈是你把老子踹下去的！
江逸凌跌落悬崖的那一刻，对昔日好友还留有幻想，但是当五大宗门的烟火同时绽放于夜空时，他什么都明白了——
我老子那厮买通韩萧瑄那厮引老子去暮烬崖，让那厮一脚把老子踹下去，除去他心腹大患！
若只是寻常山崖，江逸凌寻思韩萧瑄踹了就踹了吧，但那是能止小儿啼哭的暮烬崖，乃是武昭仙坠落之处！
武昭仙成仙前忠义两全，成仙后为民除害，被魔道中人暗害，堕魔！为了天下苍生，武昭仙立于云端，手持长剑，一挥衣袖，白衫溅血，自刎殉道！他的尸骨正好坠落在魔道圣脉，劈开一道口子断了魔道引以为傲的圣脉！所以，此处是魔气与正道之气交融处，管你是何人，踏入半步就是个死！
忽然，烟雾弥漫，远处山峦传出虎啸龙吟凤哕，一白衣使者翩翩而至。
他自己是和善老者模样，更是满嘴仁义道德。他自称是云山散人，云游此处，见少年心事重重，特来开解。
江逸凌白了他一眼，环胸道：“圣人不渡世人，反倒是来渡魔头，真有意思。”
云山散人捏着长长的胡子，笑道：“我本是武昭仙成仙前的众多侍从之一，他生前命我在此处接引那些因暮烬崖殒命的人。”
他提起武昭仙，眼里是说不完的崇敬之情，足以见得二人关系之亲密。
“不管是人是魔？”江逸凌问。
云山散人还是笑意盈盈地回答：“不管是人是魔。”
江逸凌踢了一下身旁的树桩，静静等着这个白胡子老大爷说下一句话。
换做旁人早就被江逸凌的无礼气个半死时，云山散人只是笑看他踢树桩，他悠悠道：“公子不言语，可是内心早有成算？”
江逸凌停下动作，回头看他，苦笑一声：“老爷爷您也别笑话我，我其实是一个职业生涯受阻的魔头。我家祖上在修仙方面各个有所成就，偏偏长出了我这么一朵奇葩。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开国之君千篇一律，亡国之君万里挑一’。”
云山散人一挥袖，招来一只狸猫。他弯腰抱起狸猫，替它顺毛，好半晌才抬头看江逸凌：“武昭仙曾是家中最不受重视的孩子——因为他和你一样奇葩。他上房揭瓦无恶不作，恶名响彻整个村儿。”
“后来呢？”江逸凌本以为又是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出于对武昭仙的敬重，他还是像一个孩提一样要求家长把故事讲下去。
云山散人仰天长啸：“后来武昭仙的亲爹将他送进了最严厉的霁月宗，让当今的霁月宗宗主亲自教导他。”
“那老头子还干过这事儿？这样的光辉事迹我怎么不知道？”江逸凌追问。
在他印象里那个严肃、古板接近迂腐、把家族名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老头子要是真的有幸教导武昭仙的话，不得在宗门口贴一个大告示，上面写着几个笔力遒健的大字：武昭仙师承霁月宗宗主。
云山散人两只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看他：“武昭仙是他教学生涯的败笔。武昭仙在他那里读了书之后更完蛋了。”
江逸凌被他看的直发毛，还没等他说完想说的，云山散人就驾鹤而去了。
江逸凌留在原地，依靠着一颗桃花树，陷入沉思。
他思考的不是什么人生哲理，而是——他怎么不知道老头子年轻时还教过武昭仙？锦书阁里的《霁月秘史》里也没有这一段啊？
他轻轻摇晃了几下手指，两个酒杯酒壶便来，他给自己倒了两杯酒。
一杯是韩萧瑄的，一杯是他的。
韩萧瑄的撒到地上，他的那杯他独饮。
已是暮春，桃花才绽放枝头，春风一刮，落下来零零散散几朵。
其中一片最为娇艳的花瓣，落到了他的酒杯里。晶莹的酒液立刻把这个娇客打湿了，却更显娇媚。
江逸凌盯着酒杯良久，半晌仰头一饮而尽。
他举杯对着远处的山峦，笑道：“感谢仙人送来的桃花与春风！”
第二件事：恶人同盟！
常言道“既来之则安之”，江逸凌深感无语，这不是让他在荒山野岭啃树皮嘛！
他这几日也不是没有尝试过离开这里，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此处。
在第n次回到这颗做好标记的桃树下后，江逸凌怒了：“那个王八蛋下的禁制，把我当猴耍呢？”
无人回应。
江逸凌一屁股坐到了桃花树下，自顾自地看起蚂蚁般米。
不对？哪来的米！
江逸凌慌忙起身，弯下腰观察着土地上的蚂蚁。
“你看什么呢？”
一道女声从他前方响起。
江逸凌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貌美女子手里拿着一枝桃花，学着自己看蚂蚁。
江逸凌背过右手，用灵气化作自己的法器凌清秋，表面神情却没变。
那女人慌张摆手，惊慌失色道：“公子误会了！我本是武昭仙院里那棵桃树，听久了武昭仙讲仁义道德，便化了形，在武昭仙院里负责看管桃树。后拉武昭仙堕魔，清风宗宗主偏要说是我勾结魔道中人，在武昭仙的疗养药中下了可以使人堕魔的噬魂散。武昭仙为了庇护我，命我下凡，看守此处桃花。数年过去，便成了妖。这山头的妖怪都唤我桃花妖，山脚下的人都唤我桃姑娘。”
江逸凌问：“那你知道怎能离开这吗？”
桃花妖一盆冷水泼过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都被那些名门正派追杀十几年了，离开武昭仙留下的深云禁制，我的存在就会暴露，那些人就会满嘴仁义道德来杀我的。”
江逸凌道：“谁要杀你？”
桃花妖支支吾吾：“霁月宗宗主要杀我。”
江逸凌笑道：“那还真是‘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霁月宗宗主也恨我恨的牙痒痒，就是他买通我的旧友来杀我的。”
桃花妖眼里放光，问：“快说，那个老头子为啥要杀你？”
江逸凌接过她递来的桃花枝，与她坐在那棵桃树下，说：“我姓江，本单名一个‘凛’字，但因为被逐出家门，便自己主动改了名字。我自幼在江湖上无恶不作、为非作歹，污了他的名声，他便将我打发到他老友江清韩氏的族长那里，让那个迂腐老头韩以衫教导我。我与韩以衫的二儿子韩萧瑄整日厮混，气得那老头用韩氏家法对付我，不过没有用。待到我再年长一些，我就瞒着老头离了江清韩氏，拜了云山颜氏的颜靖洪为师，做了明月宗的弟子，这期间也曾因为修炼噬魂法差点堕入魔道，因此就被逐出师门。自此，我是魔道中人的事就传开了，老头子、燕陵江氏和霁月宗的脸都被我丢光了，老头子找到在云游的我，把我抓回去，当着族中长老的面，与我断绝关系，把我逐出家门，还痛斥我丢尽了我娘的脸。然后，为了证明自己是正人君子，他就立下誓言：‘不杀江逸凌，无言面对族中妇老’。”
江逸凌半靠着桃树，冷笑：“那个老头子和我娘往日一句话都没有，我娘也没照顾我一日，更是在我记事起就恨我入骨，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可以用我娘唤起我的良知。”
就在桃花妖为江逸凌垂泪的时候，江逸凌破坏了气氛：“打住，先别可怜我，先恨我。我杀了我的亲兄弟。”
“哈？”桃花妖不可置信道，“你还弑兄！你这要是被武昭仙知道，他一巴掌呼死你！”她跳起来，用手指着江逸凌的鼻子，怒道。
江逸凌摊开手，说：“你看，都说了我不值得可怜。”
桃花妖平复心情，说：“武昭仙说过：‘不以一事断世人’，想必你也是有苦衷的吧？”
江逸凌脸上扬起一个混蛋的笑容：“没有苦衷，我罪有应得。我兄长江凉真对得起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他天资聪颖、循规蹈矩，老头子和她都最疼爱他。我与他无仇也无恩，纯粹是我个人坏到骨子里了。”
桃花妖扶额：“你真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你没事杀你哥哥干嘛？”
等她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江——江凉！你说你兄长是江凉！”
江逸凌点头称是。
桃花妖神情复杂、嘴角抽搐，问：“你娘叫什么？”
江逸凌回答：“问的是我亲娘还是我兄长的娘？”
桃花妖“嘶”了一声，道：“你们家人际关系也真是复杂。你和你哥居然都不是一个娘生的。”
不怪桃花妖惊讶，他家人际关系的确复杂。
他和他哥是两个女人生的。他哥是江清韩氏的现任族长的胞妹，自幼千娇万宠的长大，与老头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他娘，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可能是在三教九流里长大的，与老头那真是一个“风流公子俏平民”，横看竖看都只有相貌般配。（来自江家仆从的谈话）
不过，正是他娘可能带着的三教九流气息，让他天生带着一股爽利劲。
因此，他从不以这点为耻辱，反倒是觉得“天作之合的爱情结晶”江凉先生凄凄惨惨戚戚。
江逸凌撇撇嘴，无可奈何道：“你要是问我亲娘我也不知道什么，都是道听途说的。你要是问我哥的娘我就有话说了。她是江清韩氏，还是韩萧瑄的姑姑，脾性我不好在外面说。”
桃花妖得意洋洋地扬了扬下巴，却只问了一句“结成恶人同盟吗？”
哈？
桃花妖瞥了几眼他，不屑道：“我本是不愿意和你这种人来往的，但是我和你娘恐怕是莫逆之交，作为一个比你年长数十岁的长辈，我起码能交给你作人的真谛！”
江逸凌在心里替她补上一句话：“还有作妖怪的本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旧事（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