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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盯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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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蓝的天空像被水洗过一遍,云有多少,流动速度,都清晰明朗,高悬的太阳渐渐下落,最后的余光与灿金色的令牌交相辉映,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断裂的筋已经长好,皮肉的撕裂处也结上了暗红色的痂,江未栖懒懒挠着泛痒的伤口,马上结束新一天的盯梢生活。
视线转移至地上站着的人,不知那人是真瞎还是装看不见,江未栖正大光明跑他家房顶上一坐就是好几天,有时候翘个二郎腿叼着根尾巴草,有时候把玩着暗器玩弄地呼哧呼哧响,有时候躺成一条咸鱼状,支着个下巴像看戏一样,反正不管他怎么招摇,这主人都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两耳不闻窗外事,谁能吸引到他的目光算他牛。
一开始,江未栖还有点兴趣,但现在,他是真觉出来无聊了。
花花孔雀公子哥,没事开屏挑逗挑逗这个,再没事一天换好几身衣服和家仆整点幼稚戏码,反正就是没练过武,没学过习,竞玩了。
一想到他每天都是这么过的,江未栖就两腮发疼,适当休息还行,长久这样还得了,这贵公子能撑这么久真是天赋异禀。
和自己过的日子比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转念一想,刺客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子哥又有什么可比的?
世人眼中已经死的干脆的江未栖这么想。
为什么说他已经死翘翘了,原因倒也简单。
他是刺客,还是献云阁的刺客。
献云阁乃是今世名扬四海的刺客楼,杀手窝。
阁楼中所养人数不详,信息不详,楼府地址不详,只知他们会身挂赤色披风,着玄衣,腰间坠灿金令牌,耳下一颗红痣。
据说这红痣乃是毒痣,一但被除性命立无,作用是来规戒杀手们,以防有哪个不长眼地顶撞了阁楼的长老们。
但这些总归也只是据说,外人无论再如何编排,内里的消息是不会泄露出去一分。
刺客分等级,武功分高强,杀人手段也是各有各的擅长,各有各的不同,江湖侠士不关心他们楼中是否真有几千人数,只关心那阁中飞云榜上排名第一的大名鼎鼎江未栖。
这般极有名气之人,但凡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好像不传的人尽皆知就不是那个味,事实上的确如此。
烟花三月,桃绚芳菲,行走江湖恶事做尽的江未栖任务途中不幸殒命逝世的消息从阁中传出。
众人唏嘘,他也算是挑了个好日子走了。
既然死因成谜,没人解释,那发挥的空间便大了去了。
有人传言江未栖的青梅竹马被卖进有钱人家做小妾,江未栖一怒之下提刀便去,结果为了给爱人挡刀受伤昏迷落入了大江川。
也有人说他恶贯满盈,上天看不下去所以亲自惩戒了他。
比这更离谱的更是比比皆是。
消息来的快去的也快,人再厉害也不过在众人口中停留数日,数日后,他便化作一枚不起眼的石子落入湖中,再挣扎挣扎也不过是荡起了湖面上的一圈涟漪。
……
院中的桃花被风刮的在地上打起了旋,江未栖眉梢微动,换了个姿势继续盯梢那花孔雀。
空气中突然传来“叮啷”一声,剑音清脆。
江未栖收回神游天外的思绪,朝正中央的地上看过去。
他见周简零将手中通体晶莹,泛着幽幽蓝光的名剑交给身侧的家仆,又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一双……丝质手套?
这是要干什么?
江未栖打起精神,不由得想起这厮前几日干下的糟心事。
不好好习武练剑但资质平平之人他见得不少,想要偶而获运一飞冲天被名门世家剑宗刀神认可者也不在少数,但转着剑给瓜果蔬菜削皮,削着削着还用剑尖将果皮挑树杈子上之人恐怕只有周简零一人。
原先,江未栖还不想以貌取人,虽说面由心生,但没有认真了解过他人就断下结论总归不是件好事。
但自从他见过那幕,且围着周简零的人看着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后,江未栖就知道,这周简零肯定不是什么端正踏实的人,起码对于练剑一事。
江未栖歪头,这周简零其实长得也挺风流……他最讨厌风流的人!
伸着脖子没顾及到后颈的伤口,钻心细密的痛苦丝丝缕缕传入脊骨,江未栖一愣,嘶着气坐了回去,手腕搭在后面摸了摸。
一想到这伤,江未栖便眼神晦暗下去,意味不明地盯着周简零的脑壳看了起来。
想把他脑瓜子劈成两瓣……
江未栖调动内息,使劲平稳横冲直撞在四肢百骸的怒意。
他作为刺客,平日白天不以献云阁的身份行走江湖,自然是不想引人注目,或者把人家白白吓死。
玄衣上身,面罩附脸,手下便不留活口。
他擅与夜色融为一体,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也正是他的保护色。
但没想到,唯一一次在白日出任务竟然就碰巧让他遇见了仇家派来的人,献云阁收到一等刺杀令,为保顺利进行,必须要出动阁内最优异者,想都不用想,长老们派出了江未栖。
只不过阁楼收到这委托时,都暗暗吃了一惊。
灭了周容独子周简零的口,说是一等都够呛,这人要真是死在他们献云阁刀下,江湖得大乱。
大乱就大乱,献云阁不会放过任何高价买卖,给他们大钱让他们杀周简零,他们便杀。
于是江未栖稍作休息片刻,在接到刺杀令三两个时辰后便出动了。
谁知他前脚没走多远,易容行至荒凉的山谷时,无数暗器便从草丛中冒出,擦着他的脸钉在了石壁上。
江未栖大惊,来不及多想些什么,一群同样刺客打扮的人近至他身前,围剿了他。
那些人面罩呈紫色,身上飘散毒香,闻久了会手脚疲软,江未栖身体素质过硬,这毒没第一时间迷晕他,反而让他越战越勇,只不过对方人数太多,死了一波又来一波,摆脱不掉又狡猾至极,乱斗中,他唯一得知对方的信息是胸口上的花纹印记,诡谲缭乱,再如何见多识广江未栖也从没听说过这种花纹,应该是私养的。
江未栖不欲在战,打消了是总部要让他死在半路的顾虑,心一横,顺着瀑布沉入了水底。
再醒来时,他见自己躺在一间茅草小屋。
原来是命好被渔夫所救,一问地名,正好来到了大剑客周荣的地界,周小公子之府邸就在不远处。
上天助他也,没让他死,还把他送到了目的地,江未栖摇摇头,觉得不能叫上天帮了他,而是他自己争气。
他留下身上所剩无几的钱财,就当道谢,收拾一番,治好伤,匆匆忙忙前往至周府,轻功跃上琉璃瓦后,想速战速决,赶紧取人性命,结果途中一阵
生不如死钻心挠肺的痛经遍全身,江未栖这才发现,那群紫衣刺客抛下的毒香早就深入骨髓,江未栖判断情况极为深重,于是暂时放弃刺杀任务,封了五感调理身体。
毒香除不了,但也不会要他命,江未栖决定忍,忍到周简零死,再回去寻解毒的法子也好。
换作普通人必定承受不住,但谁让他是飞云榜一的江未栖。
江未栖这般洋洋得意地想着,将胳膊枕到脑后,欣赏周简零吊儿郎当,极为轻浮地耍剑。
哦,原来戴丝质手套是为了保护他那细皮嫩肉,江未栖一阵无语,憋了口气慢慢吐出。
看周简零干点什么都能被气死。
他盯着周简零,脑中迅速闪过紫衣人胸口上的花纹,琢磨那围剿他的人是哪个仇家派来的。
他仇家数都数不清,找他茬也不是一次两次,但让他落了下风还是头一回,江未栖既感兴趣又觉恼怒,想着如若重来必要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锵然一响,周简零打破寂静的空气,练出最后一招,将剑插入剑鞘,结束今日的训练……哦不,取乐。
发丝映在透明的剑柄上,汗珠顺着侧脖线条滑入锁骨,周简零微微抬头,细腻的皮肤发着热。
他漫不经心扫了一眼仍旧倚在他家屋顶上的黑衣人,轻笑一声。
家仆瞬间紧张起来,他们主子实在是喜怒无常,自大自负,别一个看看不顺眼想把人家砍死结果惨死在人家手底下。
有人大着胆子顺着周简零的目光看过去,碰巧和高高的琉璃瓦上的人对视,背后毛孔炸开,赶紧缩回了脑袋。
那是个少年打扮的人,蓬勃朝气,就是眉眼间总透露着一股嫌弃,不用想就知道这嫌弃是因为谁。
他翘着腿,手里转着一串佛珠,悠闲至极地打量着他们,眼里微光闪动。
莫非,这就是公子要等的人?
但连续好几天了,公子都没点指示,那人也跟着没有一点动作,一时局面会发生什么实在是让人猜不准。
“那位小公子,你连续在我府上歇息数日,歇够了吗?”周简零稍带戏谑的声音从嘴里传出,音色悦耳,很好听,就是容易被人打。
围着周简零等一众人都清晰可见到琉璃瓦上的人脸上浮现的怒意,内心喊到完蛋,踮着脚顿时作鸟兽散,留主子孤零零一个人和琉璃瓦上的少年人对峙。
周简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