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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自重 ...

  •   第三章
      当裴彻提出要带她一同去汶州时,薛凝很快答应了,无疑,这是最快能够到达目的地的方法。

      薛凝不是含糊其词的娇气小姐,即使路上还是如此颠簸,她也硬是没吭一声。

      最后还是那人看见了她面色苍白,才叫停了马车。

      初入汶州,道路两侧有河流缠绕,地势高低起伏,山川交错,是薛凝没见过的景色。

      虽然小时候和家人长居清县,但那里是没有河流溪水的,而且清县地势低平开阔,更是显得两处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了。

      正当她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好奇时,那人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

      她身体轻盈,简直是毫不费力就把她带到了自己身边:“跟紧点,小心等等被歹人逮了去。”

      薛凝觉得他真是夸张了,心里暗自腹诽到:我又不是没有在偏远的地方生活过,真的用得着这么谨慎吗?

      她边想边还不忘睨了他一眼。

      ……

      汶州地处大乾与云昭的交界之处,在先帝未逝之前,大乾十分注重与少数民族交好,云昭便是其中之一。

      每年云昭都会前往黎京向皇帝进贡,作为回礼,我朝赠予了他们丰厚的粮食。

      云昭地域狭小,土壤贫瘠,为维持国家继续向前发展,与大乾和平共生,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而大乾也可借此充盈国库,使之更富有强大,所以近十几年,大乾与云昭一直秉持互利互惠的原则,各自安好。

      此政策实行不久,贸易兴盛,在边境之处的汶州更成为一片富饶之地。

      早在多年以前,薛凝就听说汶州的丝织技术十分发达,宫廷很多贵族的袍衣都是由此做好送回黎京的。

      还记得在她及笄之时,皇帝李赐曾私下赠予她一件丝衣,裙角处绣了大片的蝴蝶,可谓栩栩如生,用的就是汶州的丝质。

      那是薛凝成年收到的唯一一份礼物,这些年在宫里,从伴读到女官,只有他算得上真心对她,所以即使于礼不合,薛凝还是私心的收下了。

      ……

      可是现在只感觉恍如隔世,越向前走,薛凝越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用荒凉惨败来形容都不为过。

      街道两旁的店铺紧闭,连在街乞讨的孩子都叫喊不出太大的声音,可见如此的情形在汶州已经存在很久了。

      虽说新帝登基,太后摄政后,为以防少数民族趁进贡之际意图攻城,所以停止了与少数民族的互利政策,可也不至于使汶州变得如此破败不堪,这像是他们已经放弃了这方贫瘠之地,任由其自生自灭。

      薛凝不敢再看,那双纤长粉嫩的手紧紧抓住了衣角。

      站在她身旁的男人轻瞥了她一眼,缓缓开口道:“先帝登基,朝局动荡,太后为巩皇城之坚,加重征税,让刚刚经历了战争流离失所的百姓更无出路,生活也是每况愈下,黎京是纸醉金迷之地,可除此之外还有几方百姓能享此乐,安定的生活都已是他们最奢求之物。”

      那人脸上流露出薛凝此前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痛心与忧愁。

      “就像薛小姐自己,常年夹杂在皇室争权的漩涡里喘不过气来,那滋味应该很不好受吧?可你真的甘愿被当成一颗棋子,被布局之人随时所弃吗?”

      那人最后笑了,是轻蔑与冷漠。

      薛凝怔住了,转头看见脸上毫无波澜的男人,眼里有太多疑惑,不禁开口:“你到底是谁?竟对朝堂之事如此了解。”

      裴彻看着眼前这个瘦弱女子眼神里急切的目光,像只受了怯想咬人的兔子,不禁更想发笑了。

      他想逗逗她。

      “与其说我了解朝廷之事,不如说我是对薛小姐感兴趣,顺便了解了一下这错综复杂的黎京城。”

      说话的同时,他轻拽了一下薛凝的衣袖,顺势扶住了她的腰肢,转而低头将脸停在了她耳侧,好像那人一转头,薄唇就会碰到她的耳朵。

      薛凝被吓的一动都不敢动,刚想狠狠推开他,那人便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

      薛凝在他面前实在显得太娇小了,挣扎几番都没有办法挣脱。

      那人开口说话的时候,一阵阵热气向薛凝耳侧传来,让她感觉耳畔酥酥痒痒的。

      耳朵是薛凝的敏感之处,从小到大都没有男子与她如此之近讲过话,如此暧昧的动作,还是在大街上,薛凝真的要被他气哭了。

      看到眼前的小姑娘如此窘迫,那人笑的更大声了,这次裴彻侧过身与薛凝平视:“薛小姐连自己救命恩人都不知道是谁,真是伤了在下的心啊。”

      “裴彻你……。”薛凝带着哭腔。

      “薛姑娘如此直呼在下名讳,这是不想与在下见外的意思吗?”裴彻边笑边松开了小姑娘的手,眼神里还有些恋恋不舍之意。

      薛凝见状赶紧向后撤了一步。终是恢复了平静,语气轻柔细软:“公子,请自重。”

      裴彻懒得听她说这些废话,抬手为她拭去衣袖上的灰尘,百无聊赖的说着:“我可不是你们黎京城里的翩翩公子,一堆繁文缛节,虚假至极。”

      ……

      从远处匆匆赶来的林恤看到眼前的一幕差点被惊掉了下巴,他跟了那人那么多年,还以为他要封心锁爱,晚年要出家做和尚呢,竟也会对某个女子如此上心,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相信。

      算了,还是先说正事吧,林恤缓过神。

      “公子,那边来消息了。”他在裴彻耳侧说到,表情严肃。

      站在那人对面的薛凝虽然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可她看到刚刚还打趣捉弄她的人,瞬间严肃起来,好像是在谈论什么要紧事,这里面肯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说罢,那人便和旁的一众人走了,薛凝总是松了一口气。

      ·

      薛凝小时候便看不得这些,国家不稳定,百姓就不可能安居乐业。

      她虽早早家破人亡,可起码也有几年的幸福时光,不像此时汶州的孩童,一出生便饱受病痛战乱之苦,失去对生的希望。

      她走着走着,发现许多目光聚集在她身上,让她不解。

      她看到一个圆脸的小女孩怯生生的看她,女孩的眼睛亮亮的,和她刚刚见到的那些中年人不一样,她会冲她笑,这笑容是温暖的。

      薛凝蹲下,手指抚过女孩的额头,也冲她笑了笑。

      “你叫什么名字啊。”薛凝轻轻的开口,生怕吓着眼前的小姑娘。

      “小芽,妈妈说当小树再次发新芽的时候,我们的生活就会变好起来了。”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

      薛凝苦笑了下,当初的她,何尝不是这样一直期待一切苦难终究会过去,在如此恶劣的形势下,如若不抱有点幻想,如何挨过寒冷的冬天呢。

      她脱下了自己的丝衣,披在了女孩身上,又把腰间的玉佩送给了她,“姐姐没有什么能送你,用这个换些吃的吧,别再饿肚子了。”

      …….

      薛凝随便找了一处客栈住了下来,汶州的寒冬,客栈是没有炭火的,盖了两层棉被,才勉强能够入睡。

      果不其然,这样住了两天后,薛凝还是病了,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去街上买些药,却发现药铺的药材竟如此之昂贵,百姓们有病难医,才让汶州失了生气。

      “掌柜,为何这药价如此之贵?”

      薛凝看似寻常的问题,却一下子惹怒了买药的掌柜。

      “有银两就买,没有就去别处,汶州多年都是如此物价,难不成我还敢私自上涨不成?”边说边还睨了薛凝一眼。

      薛凝开始没太在意,只觉得是店家的问题,可去了多家店铺都是如此,她才隐约发现不对劲,尤其是去到的一家锦缎铺,锦缎铺中只有粗布,花色单一,布料粗糙,但价格却与锦缎比肩。

      汶州最不缺的就是精致的丝缎绣面,现在竟连最普通的丝织品都没有,薛凝想起前几天在街上受到的异样眼光,才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薛凝也不甚疑惑,大乾物价为陛下所制,绝不因地域而变,这其中定有问题是不为她所知的,能让店家如此肆无忌惮的买卖超额药食且能垄断丝织产销贸易的,其背后肯定是极难被动摇的靠山。

      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汶州凋敝于陛下而言绝没有好处,反而可能使大乾受到外族势力的影响,那会是谁呢…….

      想起她在离开黎京时,舅舅严之曾传来密信:鸾庭阁式微,绝非偶然,太后势力盘根错节,务必小心。

      如今汶州一反寻常的一切都让薛凝心里惴惴不安,她一定要让舅舅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当信鸽携信飞去的时候,薛凝思绪万千,短短数年,汶州早已不似从前,只希望舅舅看到信后,能够立即向陛下上奏,彻查此事,还这片土地一片祥和安乐。

      ·

      “公子,果不其然,薛姑娘有意让朝廷知道汶州的现况。”林恤微微颔首,双手伸向前。

      “这是薛姑娘方才放飞的信鸽。”

      那人微微动了下唇,墨黑的眼睛里含着让人猜不透的思绪。

      他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身旁的桌沿,显然毫不在乎,终于缓缓开口:“放了吧。”

      对面的林恤十分费解,便问他:“薛小姐如此,当真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吗?”

      还有一句话,林恤不知当讲不当起讲,最后还是缓缓开口:“毕竟…面对黎京的那位,我们都是蝼蚁般的存在,而当下,北部动乱,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我们更应谨慎万分,切不可…因小失大啊。”

      这番话一讲出口,显然让对面的人深情冷了几分,林恤察觉到了那人的情绪,头越发向下低了。

      裴彻一失往常的戏谑,眼中迸发的是不屑与烦躁。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冰冷的夜晚,母妃静静的躺在后宫花园的一条小河旁,脖颈旁溢出汩汩的鲜血,而他却无能为力。

      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他都难以入眠,一闭眼便是母妃苍白的脸,儿时的他,绝不相信,皇位的争夺会引起兄弟阋墙,多少条生命无辜陨落,可自从经历过十年前那事,他便知道,只有自己真正的强大起来,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十年前,他侥幸活了下来,十年后,他决不允许悲剧重演。

      “放了吧,我相信黎京城里的那位会帮我们的。”

      他接着说,语气嘲讽:“当然,我也很期待当朝天子面对此事会如何处理呢。”

      ———

      从汶州到黎京怎么也要三日左右的路程,再等到舅舅回信,一周也就匆匆过去了。

      薛凝不打算死死等待时间日复一日的过去,她要开始做出改变了,尤其是听到裴彻的那番话后,她决定凭自己的力量为这片土地做些什么,虽然力量微薄,但是她相信水滴石穿的道理,能有一点改变也是好事。

      ·

      晨曦初露于东方,微微清风透过窗框的砂纸拂过薛凝的脸颊,使额前的几缕乌发显得格外迷人。

      薛凝换下了初来时的白色丝衣,穿上了这里百姓大多穿的布麻质衣褂,这身衣裳是薛凝从没尝试过的风格。

      如此不加修饰的衣着,她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穿过的了,这样的她,少了以前的艳俗成熟,多了几分温柔与稚气,露出来独属于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清丽灵动。

      薛凝此刻能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搞清楚汶州物价飞涨的原因所在。

      她心里明白,自己不是官,对于如此涉及他人利益的事情,恐怕没人会主动告知她,就算问,也不一定会有结果。

      果不其然,这里大多百姓都是从各地逃荒而来,对于汶州近几年的变化一无所知,薛凝此刻像是大海捞针一般等待奇迹的发生。

      就在垂垂挣扎之际,她听到一旁拄拐的老人家对家中孩童说:“记得城禁前一定要回来,汶州不比前些年,乱的很,切不可贪玩过头啊。”

      “城禁?”薛凝心里疑惑。

      “您好,老人家,汶州什么时候有城禁了呢。”薛凝面带微笑,十分恭敬。

      “已经好几年了吧,记得是新帝即位不久的事啊。”老人叹息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几年前我曾听说,汶州乃大乾宝地,繁华发达,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没想到如今竟是这番景象。”薛凝越说越惋惜。

      “如今的汶州早已不似从前,这里不过是一座孤城罢了,只留下我们在这里苟延残喘,直至生命的终结。”老人面色趋于平静,更多的是坦然。

      薛凝的心被牵动着,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着一般,她接着到:“汶州何时有了城禁?”

      “三年前,县令林茂衡上任后决定实行的,每日戌时,城门紧闭,城内不许百姓在街游窜…….”

      戌时……怎会如此早?

      薛凝还想继续追问下去,却被某人强行打断,“薛姑娘真是一刻也闲不住啊,为难老人家做什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如此极具诱惑力的嗓音惹得薛凝心头一颤,是他。

      薛凝脑海里浮现出那天两人暧昧非常的场景,她顿时脸颊变得通红。

      “有什么事情薛姑娘可以问在下啊,整个汶州没有人比在下更了解这里了。”他谄媚的笑。“而且……..”

      “薛小姐的事就是在下的分内之事…”

      薛凝实在拿这人没办法,毫无君子风范可言。

      “你到底又想做什么?”薛凝对眼前的人只剩下了无奈。

      “在下当然是想要帮薛姑娘了。”说着,只留下了一个背影,这人便扬长而去了。

      “姑娘,请随公子回府。”林恤颔首,手摆出请的姿势。

      “如果我不愿意呢。”

      “那我只能强行带姑娘回去了。”

      不愧是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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