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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六月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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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后院,不再充斥着大厅内的动物腥臭与食物混合的味道,只剩下梅雨季节雨后腐烂泥土的潮湿涩味。
“这是花间阁的规矩。”
有些刺耳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院子里。
柳伊伊精神麻木,这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
柳伊伊原来只是害怕,仿佛有细细密密的蜘蛛丝慢慢弥漫上她的后背,穿过大厅时烘热了些,蛛丝落下来。现在只剩下麻木。
“我还是很心疼你的。”
龟公抓着她的手拍了拍,柳伊伊看着自己被抓握住的手,但又好像是在看着什么别的东西。
“在花间阁做错了事就要受罚,不然人啊总也不长记性,不懂规矩。可是姑娘的皮肉最金贵,打不得。”
“所以也只能使些暗地里的东西,可以惩戒又不伤皮肉。”
“要说暗暗折磨人的手段可多了,这种刑罚已经是很关照你了。”
见柳伊伊还是没有什么反应,龟公提点道:“别的姑娘这时候遇见这事,可上赶着来巴结。我也不求你给我什么好处,人生在世总是相互帮衬。我已经给你找了个比较好受的刑罚了,你也不谢谢我。”
“真是个不长心的,你要心里有我,记着我对你的好。”
柳伊伊被头朝下吊了起来,血液涌向大脑,很快就特别眩晕,她腹部使力想把自己甩起来,有一个可以短暂的抬头的间隙,可是她本来就腹部一抽一抽的疼痛。她这个样子,就像被下了锅的虾子,一抽一抽的抽搐。
时间很难熬。
她在想些什么呢?
柱子上的漆掉了,斑驳的形状像是食月的天狗。地板砖有些凹凸不平,也许这地方在前朝就有了,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或许在前朝的前朝,更早之前,这地方就已经存在这里了。
腰间有坠腹感,一抽一抽的疼痛不定时的发作,一个什么物事在腰间滑动着,有些温热的东西划过她的里衣,从胸口处掉出来。
一声清脆的砸地声响,把柳伊伊昏昏沉沉的精神唤醒。
玉佩!
柳伊伊慌张了起来,这个高度,玉佩......
柳伊伊心里充斥着紧张的情绪,身体的疼痛远去,莫大的惊恐情绪席卷了她的全身。
玉佩,玉佩......
不要啊,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冷月,朔风,崎岖的盆栽。
安静的院子。
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啊!
柳伊伊在心中哭泣。
被情绪溢满的喉咙里被瑟瑟的堵住,完全发不出声响。
来个人吧,行行好来个人吧,谁都好,来帮帮我吧。
救命......
可是叫破了天也不会有人路过这里。
直到刑罚结束。
泪痕在柳伊伊的脸上干透,被风吹出细小的裂口,伤口和着泪水里的盐,只要脸上有轻微的动作就会产生巨大的疼痛。
这是要她连产生情绪也不许。
碾着砂砾的细碎脚步声响起,停在柳伊伊的身后。
龟公刚刚做完一天的工,天将要蒙蒙亮了,这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他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走向柳伊伊一边转了转有些酸疼的胳膊,没注意脚踩上一个硬东西,差点滑了一跤。
“什么东西!”
龟公不满的低头看,光线有些昏暗,他眯着眼睛分辨了一会儿,发现是一只做工良好的玉佩。
他捡起玉佩摸了摸,玉佩质地温润,是姑娘长期贴身佩戴,用自己的身体日日温养,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他一边用大拇指摩挲着玉佩一边想,这玩意看起来挺值钱,能不能让自己也搞到手?
龟公绕了一圈,走到了柳伊伊的面前,蹲下去。中指吊着红绳,五指张开手一松,玉佩坠落到底又被绳子提起,青色的玉佩就在柳伊伊的眼前晃荡。
“这是你的东西吗?”
柳伊伊麻木的眼睛直勾勾的盯了一会,她的喉咙被一团气充满,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能拼尽全力的叫喊,却也只是微弱的呜呜声。
龟公提了提绳子,把玉佩一收,拿在手里用两指搓着。
“有这好东西也不来孝敬孝敬我?”
柳伊伊这时候的精神已经像一根紧崩的弦,只要再按压一次就会断裂。
鲜血冲破了喉咙里的那团气。
不成语调的叫喊从她的嘴里发出,只能让人模糊的分辨出:这是我的东西!
龟公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耸了一下,浑身紧绷,手中又突然传来刺痛,他赶忙松开手,拿起来看了一眼,拇指很快的就渗出血来。
“哎呦。”
龟公赶忙把手指放进嘴里嗦着。
原来是玉佩缺了一个小口子,所以才割了他的手。
真是晦气又倒霉。
见柳伊伊的状态有些疯,龟公便不再想着要些什么孝敬了,反正在他手底下,以后有的是机会。
谁没有个念想呢?可别把人逼急了。这里的姑娘最喜欢偷偷上吊,麻烦!
算了,算了。
刑罚结束,柳伊伊北方下来,整个人几乎奄奄一息。
她一瘸一拐的走回原来的厢房。
凌乱的发丝覆盖着柳伊伊的面庞,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的琴......”
琴上面挂着女人的肚兜,酒水撒在了上面,渗到了木头里面去。
那是从小父亲赠与她的琴。
她的玉佩她的琴,她现在仅有的最重要的两件东西,都不干净了......
也包括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