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都流行杀老公骗保吗？》十七州客

2、第二章

　　黑雾像游走的小蛇，最后在镜子上拼凑出一个笑脸。

　　恶趣味。
　　司酌睨了眼，关上水龙头走出隔间。

　　他耳边一直有道聒噪的声音，从走进洗手间开始。
　　对方称呼他为——宿主。

　　[不要装作没看见我，宿主，有没有人说过你演技真的很差。]
　　[我的全称叫作反派养成系统，你懂我意思吧？]

　　司酌不是很想懂。他乘电梯下了楼，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收拾东西。

　　研究院的工作是上午九点到晚上五点，现在是午休刚结束。
　　下午预约的进化者已经到了，司酌却临时挂上了暂停问诊的牌子，找主任请假后径直离开了研究院。

　　巫逐客的出现已经是意料之外，如果可以，司酌更想从根源掐断事件的发生。
　　比如回家看看尸体有没有诈尸。

　　[我不建议你现在回去。比起回家看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研究院顶层，你刚刚救活的小病人正在进行第二次手术。]

　　[不打算去看看吗？我可以帮你。]
　　[当然，最后的选择权在你，毕竟我只是存在于你脑海的一个小系统而已。]

　　系统虽然是电子合成音，但声音莫名怪异。

　　司酌转身回了研究院。他转身的时候，耳边是系统低低的笑声。

　　司酌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看见了个熟人。
　　对方靠在门边翻阅资料。

　　沈菏和原主同年进入研究院，然后一路直升，大名至今还挂在半年一轮换的中心区广场的贡献碑上。

　　两个人的眼睛很相像，只是司酌不常笑。

　　虽然共事过，但两人关系并没有熟到加联系方式的地步。

　　沈菏诧异看着他：“听说你临时休假，我还以为要白跑一趟了。”

　　司酌问：“有事吗？”

　　沈菏微笑，递过去一份资料，“我听说你帮病人稳定了病情，那么你一定比我有经验。”

　　对方递给他的是一份详细异端资料。

　　司酌虽然在研究院工作，但因为主要负责进化者的管控与帮助，平时接触不到异端相关。

　　沈菏直接把资料送出来的行为，司酌有些意外。

　　“病人的情况不适合二次手术。”司酌合上资料。

　　沈菏点点头，“我知道。”
　　“但总要有人为了人类的未来牺牲，你说呢？”

　　司酌重新换上了防护服。虽然他不太赞同沈菏的观点，但有句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他确实有点好奇异变的过程。

　　研究院顶层摄像头遍布，沈菏走在他前面刷了六次人脸，才走进一个四方透明的隔离室内。

　　手术台上的病人身体已经扭成了麻花，字面意思上的麻花。
　　至少脊柱没有被一节节敲断的人很难做出这种姿势，像一条没长骨头的大肉虫子。

　　“异变并不能准确判断，截止目前，判断的唯一方法就是肉眼观察。”
　　沈菏一边说着，一边进行手术。

　　事实上，司酌更像是被邀请来旁观的。

　　“研究院成立至今，八楼是进行异端实验的地方，如果手术失败，他也会被送到那里。”沈菏回头，笑了笑，“有兴趣吗？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他会死。”司酌看了眼仪器，用钢笔在本子上记下，每一条数据都显示异常。

　　“嗯……”沈菏刻意停顿，“不一定，毕竟异端的生命都很顽强。”

　　司酌耳边，很久没出声的系统嗤笑：[饲养异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就是喂同类的肉，生命力再顽强也抵不住被削成生鱼片吧。]

　　[另外，你确定还要待下去吗？虽然不能剧透，但宿主，整所研究院里最危险的人……就站在你面前。]

　　手术进行到现在，手术台上的小病人身体扭动的幅度已经越来越小。
　　异化或死亡，是摆在他面前唯二的路。

　　确实没有再看的必要。司酌只身走出隔离间。沈菏大概料到了，立刻就有人接替他进入房间。

　　[他们根本不在意这条命，毕竟和一叠珍贵的资料比起来一个进化者的死亡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有你在意，最大程度上救了小病人一命。不过我很想知道，所有人都在扭曲这个世界，你为什么要坚定地做个好人呢？]
　　系统大概是真的很想给司酌洗脑。

　　十分钟后，司酌坐上了回家的地轨车。
　　尸体依然摆放在箱子里，他没有立即处理，毕竟处理起来大概会扰民。

　　他进了书房，随手拿下一本现代科普读物慢慢翻阅。
　　想找的内容并不包含在内。

　　[如果你真的想了解异端，为什么不试着搜索一下。]系统出现时，司酌刚好合上书。
　　[进化者先行网站，用大写字母。进去后点登录，密码六个一。]

　　司酌打开电脑，输入网址。

　　页面很快弹出一张类似于海报的宣传图，图上正好是沈菏本人，手上拿着最新款的防治药。

　　他还看到了今天上午发生在八号地轨站的异端侵袭案。
　　这里就像是一个资料库。

　　司酌合上电脑时，已经是六个小时之后，系统在他耳边说得口干舌燥。

　　司酌依旧不为所动。他起身去了厨房。

　　[宿主如果饿了的话，我可以提供营养又健康的……]系统话音未落，就看见司酌提着一把菜刀回了卧室。

　　他把巫逐客的尸体搬出来，装进袋子的时候，系统声音罕见的慌乱：[宿主，你冷静一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万幸，司酌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把尸体切块剁碎，虽然他下手也不轻。
　　因为没有找到钳子或者扳手，司酌面不改色用菜刀砍坏了衣服内置的录像芯片。
　　菜刀受了点皮外伤。

　　突然，司酌放下刀询问：“我和巫逐客是什么关系？”
　　系统愕然：“你问我？！”

　　司酌没说话，站起身走到床边一把拉开了床头柜——满满一柜子各种味道的不可过审物。

　　“啊！这这这……宿主，我不在你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啊喂！”

　　司酌拉上抽屉，“好巧，我也很想知道。”
　　他刚穿越，就和男主搞上了？

　　司酌没忍住皱了皱眉。

　　他蹲下身，面无表情把搜刮到的破铜烂铁装进另一个袋子。

　　系统很快缓过来后急吼吼叫停：[等等，那把刀别扔，挺适合你的。]

　　它说的刀是一把紫色匕首，材质特殊。司酌猜：“异端的骨头？”
　　[肩胛骨。]

　　司酌上手摸了一下，指尖冒出一连串小血珠。

　　突然，系统就没了声。

　　司酌耳侧一缕黑发被撩起，一只冰凉却无形的手贴上颈侧。
　　“晚上好啊，司医生。”巫逐客低低一笑。

　　司酌呼吸陡然放缓。
　　他沉默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刀柄反光，显示身后空无一人，但确实有一只大手在他颈间游走。司酌垂眸，瞥见脸颊两侧隐约有黑色雾气萦绕。

　　作为未进化的普通人，司酌并不具备徒手杀死一只怪物的能力。也就是说，除非巫逐客自断双手，否则他大概率赢不了。

　　还有可能和对方的尸体一起被送去火化。
　　司酌握着匕首反手朝身后刺去，余光里瞥见巫逐客。

　　那是一片人形的黑雾，脚下翻滚着浓郁雾气，从地下生出的无数双黑紫色鬼手张牙舞爪围在巫逐客周身。

　　巫逐客站在原地，匕首只堪堪从他身前划过，斩断了脚下的一只手。
　　鬼手迅速融化成一滩黑水。

　　按常理来讲，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地上这么多只手。

　　司酌后退几步。他脚边是装巫逐客尸体的袋子，很大一个，足足一百多斤。
　　匕首猛然扎入麻袋，他观察着巫逐客的神情。

　　刀刃轻而易举刺穿皮肉，甚至是骨头。司酌没有那么大力气，但手上的匕首足够锋利。

　　系统没骗他，确实好用。

　　可惜巫逐客没有丝毫要消散的迹象。尸体对他来说只是承载灵魂与力量的躯壳而已。
　　甚至于一种无形的限制。

　　司酌的双脚被悄无声息蔓延开的黑雾束缚，鬼手缓慢爬上他的小腿。

　　他迅速抽出匕首切断腿上的雾，黑雾掉下去一截后又很快长出新的。颇有一种怎么砍都砍不完的架势。

　　面前停了一双脚。巫逐客弯腰，指尖升腾起黑雾缠绕上司酌的脖子，强迫他抬头。
　　“司医生。”巫逐客弯了弯唇角，“你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危险的气息令人发颤，冰冷的声音破开黑雾穿过来。

　　司酌轻喘。

　　匕首很难精准割开脖子上的黑雾。
　　他视线在房间内搜寻。

　　突然，司酌掷出了匕首，有且仅有一次的机会，目标是摆在桌子上的那瓶高度酒精。
　　是他在清理房间时随手放下的。

　　而原主口袋里，恰好有一枚打火机。

　　玻璃瓶在炸开的瞬间，司酌点燃了整间屋子，霎时间火光冲天。

　　那就同归于尽好了，司酌眼底倒映着熊熊烈火。
　　脚下，黑雾凝结成的手疯狂挥舞，最后相继融化，他站起身，神情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人形黑雾。

　　巫逐客的身影被大火吞噬，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还真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疯子。

　　*
　　司酌站在漫天火光里，他闻到了自己身上的焦味。

　　耳边，系统声音响起：“啊，我好像来晚了，不过你看来还好？”
　　司酌：“呵。”

　　他的手依然在不断颤抖，面前的场景是没被火焰吞噬的房间。

　　巫逐客的尸体安稳摆放。

　　[他把你拉进了幻境里。]系统在他耳边分析，[巫逐客变成了异端，这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如果协会的人知道，啧。]

　　[毕竟好不容易培养的利剑，死了就算了，还变成了……敌人，换成谁不发疯。]
　　司酌看了眼渗血的手指。

　　不等他说话，系统道：[你也觉得是血对不对，我原本也这么想。]

　　[巫逐客现在的形态，类似于异端‘迷雾’，区分强弱的方法有两种，一是看外形，黑雾凝结得越实能力越强，二就是看雾够不够黑。]

　　[在大部分情况下，他把你拉入幻境根本不需要媒介。]
　　现在距离巫逐客死亡，也仅仅只过了十几个小时。

　　[毕竟一个天赋卓绝的进化者变成异端后，只会更加迅速完成进化。]

　　“不。”司酌拎起麻袋，“我在想是不是该把匕首磨得再锋利一点。”

　　以及巫逐客混乱笑声下的那句——
　　“司医生还真是出人意料。不过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