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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故地焦土 ...

  •   避难所安静了一瞬,很快开始骚动,人们一哄而散四处奔逃。
      承桑郁身边再次空无一人,像昨日一样。

      她伸腿拨了一张长凳过来坐下,半边身子靠着墙好生惬意,好似完全不担忧那法阵。
      这边还在气定神闲地参禅,修士那头早已方寸大乱。

      明州城依山傍水,树木数不胜数,此时还毫无征兆同时暴动,修士们毕生都未曾见过如此场面,心底不由都捏了把汗。他们的法阵只是看着骇人,实际上并不能困住几只妖。何况这回的树妖,任何一只似乎都比他们往日碰见过的都要强,已经有人没了底气慌了心神,被树妖捉住可乘之机,被恶狠狠地拍折了腰,瘫在地上倒抽冷气,动弹不得,等同伴抽身去看时,已经没了气息。

      承桑郁早就换了个高处看戏。
      万喜楼楼高三层,楼顶视野极佳,可以清楚地看见修士们自乱阵脚。
      这边瓦舍早就人去楼空,事发突然,百姓们只能顾得上逃命,摊位上摆的小玩意儿都还在原地没人带走。承桑郁盯着不远处转动的纸风车看了一会,忽然飞身下楼。

      这不是集体暴动。
      只是安眠于此地多年的古树灵神被人惊扰,发怒了。
      古树庇佑此地多时,却很多年都没有受到香火供奉,于是心灰意冷沉眠地底。却未曾想这些人贪得无厌,还要派修士前来暴力唤醒——于是她操控了方圆十里的树木与之对抗。

      承桑郁内力虽凝滞许久,却还是能隐隐共情古树的怨气。她冷眼看向不远处拼力反抗的修士,困住了三株大树的大阵已经隐隐有崩溃之势——他们撑不住了。

      身边蓦地响起个声音:“大阵若是土崩瓦解,城南就保不住了。”
      承桑郁是第二次听见这个声音。

      她猛然回头,看见那张与那叫花子一样的脸,心中料想对了大半。
      她还没说话,少年又说:“满陵就是这样毁的。”

      承桑郁话没问出口,手却已经掐住了少年的脖颈,狠狠将人抵在树上质问:“你撺掇的?”
      少年病殃殃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惊诧,很快平复下来,也不反抗:“有个人告诉我的。”

      掐着他的手又用了几分力,少年轻轻咳了一声:“你若是不想这城南成为第二个满陵,就去劝劝那位神灵。”
      承桑郁却一瞬间就听懂了他这话,咬牙切齿地松手:“你最好老实在这里待着。”

      少年喘过气来,脸上分明毫无血色,却还是撑出了一个笑容:“我等着。”

      事情完全明了了。
      承桑郁心里其实是犹豫的,毕竟唤醒古树只是部分人的意志,总不能拉着所有人陪葬。
      可谁会替古树着想呢?
      神灵也不会无条件庇佑着谁。
      何况那位连神都不是,她只是妖。

      “法阵崩溃无法伤害神灵,但整个城南甚至明州……”
      承桑郁现在听到这个声音就头疼:“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她甚至无暇分个眼神给他:“有你的事吗你就来?不帮忙就闭嘴。”

      少年果然乖乖闭嘴,上一旁歇着去了。
      支撑着法阵的修士忽的口吐鲜血,承桑郁只来得及飞出把折扇悬在众人上空帮忙抵挡,自己则前去提起了为首修士的领子。

      “你若不想都葬在这儿,就用三条人命换这树妖出来。”
      那修士是个聪明人,明白她意思就抬了抬手,依她话叫了三个修士进阵。

      阵内飞沙走石,进去的三人没有挣扎就没了命。
      折扇绸缎的扇面早已残破不堪,剩余活着的修士也在慢慢收力——随着折扇飞回承桑郁手中,法阵也消失不见。
      众人皆松了口气,疲惫地瘫倒在地上。

      虽损失了三人,可至少保全了大局。
      不算亏。
      承桑郁则稍作休整,丢掉了折扇,转头去折一枝柳条,就一头钻进了“群妖乱舞”的密林中。

      树妖失去束缚,似乎有些疑惑,枝条犹豫了一会才继续抽打过来,还紧紧缠缚住了离得近的修士。
      为首那人挥一挥手制止修士围攻,凌空写下一封飞书,看着它飞向通天阁才出声:“先撤。”

      林子深处密不透风,就是承桑郁进去也有些喘不上气。古树占据了半边城南半边山,远远看去枝繁叶茂,好像城南本该如此。

      越到深处妖气愈发浓烈,带了些隐忍的怨愤,好像要一次吐露出来——承桑郁原本还有些犹豫该不该干涉,此时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反倒安下心来。
      这位是她故友。

      她最后停在了一截已经干枯的树干前。
      树干一侧连着倾倒的枝干,沿着枝干往上,还绑了一个秋千,此时被地下钻出来的树根紧紧缠绕,结实的绳子岌岌可危,忽然连着横板一并断掉。

      一声脆响将承桑郁惊回了神。
      古树没有动静,她却分明感受得到神灵的凝视——承桑郁背着手退后两步,仰头唤一声:“抱琴。”

      古树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树根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往承桑郁身上缠,像索命的鬼。
      承桑郁却不急着抵挡,手上握紧了柳条,面上不动声色:“你从前的主子,教没教过你怎么报仇才痛快?”

      万籁俱寂。
      她呼吸倏地一紧,下一瞬就被拉入一个秘境,周遭还是绿意葱茏,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

      面前古树几乎高耸入云,树冠遮了半边天,却并不觉阴暗。承桑郁并不诧异见到古树真面目,反而还生出些释然来。
      至少确实愿意听她说。

      “你从哪里来?”
      承桑郁回过神:“我从满陵来。”
      “胡说,满陵早就毁了!”古树怒吼着止住了她的话,又发出一阵绝望的悲鸣,“它早就毁了,一个不剩,一个不剩!”

      一个不剩……一个不剩?
      承桑郁盯着古树纵生的沟壑,还是在呼啸的风声中开了口:“您可认识赏玉?”
      “赏玉……赏玉……那个瘦巴巴的姑娘吗?她是第一个死的……她家人将她推出去挡阵,最后满门全灭——全灭……”

      古树的声气渐渐小了,转化成低低的啜泣:“满陵……满陵——故地已成焦土……”
      她黯然神伤了一会,好像才想起承桑郁的存在,厉声喝问:“你撒谎,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从拙心庭来的。”
      原本还算平静的林子忽的狂风大作,承桑郁没站稳险些被一把刮走——古树反应这么大是她没料到的,那么这一趟,她来对了。

      毕竟她没办法从赏玉那里知道太多有关拙心庭的事。
      虽说她现在在人间,妖界早已易主,可她心里多少还是挂念的。
      可能她就是操心的命吧。
      命里带着个“贱”字。

      “你也是宁峥派来的?我早说了让他滚!滚!都滚远点!再也别来见我!”
      声嘶力竭。

      承桑郁定定看着她。
      “老太太,我是承桑郁派来的。”

      风声戛然而止。

      古树歇了半晌,才发出一声呜咽:“你是谁派来的?”
      “我说,我是承桑郁……”

      “放屁!”她一声怒吼再次打断承桑郁的话:“承桑郁早就死了!你骗不了我!”
      “早就死了”的承桑郁本人并没有否认,而是等她发泄完了,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解释:“我是她门前一株桃花树,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后来耶水一战,混乱之中拙心庭灵气乱窜,我意外化形落入了人间。”

      古树显然没信:“不可能,你身上都没有妖气……”
      “五百年了,现在通天阁两天下一次山捉一回妖,明州城的妖都被捉完了,你以为我什么也不做就能藏这么多年?”

      承桑郁这话有理有据,古树愣是回味了半晌,才半信半疑道:“除非你有证据。”
      说完她也许是觉得这话就能将面前不自量力的姑娘打回原形,正暗暗蓄着力准备将她扫地出门,没料到对方伸手就拿出了一枝柳条。

      “长鞭无妄,自己拿去看。”
      古树仿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大笑良久,才舍得停下来接过柳条。她正要嘲讽什么人也想来蹭一蹭承桑郁的面子,却在接过柳条的一瞬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嘲讽的话还没出口,她在这截断口还很新鲜的柳条里,感受到了熟悉的灵气。
      是承桑郁。
      是她。
      是自己心心念念了五百年的人。

      可这柳条,明明看起来就像是刚刚折下来的啊。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脸上还泛着死气的姑娘,不存在的心忽然狂跳起来,简直要声泪俱下:“主子,请受我抱琴一拜!”

      她早该料到的。
      早在她唤她抱琴时就该认出来的。
      偏偏这些年宁峥变着法子派人来骗她回拙心庭,偏偏她还天真地以为这次也是。

      承桑郁还在妖界的时候就没怎么受过拜礼,来了人间不过一月,就连着接了两次——行礼的人怎么想她不知道,她自己反而是腿一软,险些要跟着跪下来。
      “抱琴,我是不是说过不要动不动就行此大礼。”

      承桑郁无奈,不过她这次也没打算隐瞒身份,于是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打算等抱琴哭够了再细询近况。

      ……
      “你是说,我死了之后宁峥立刻独掌大权,肃清拙心庭并将乐摇安羁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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