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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算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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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漪想回神才恍然发现,她待在房中已经不知不觉过了好几盏茶的时间,便着急交代银鞍留在房中收拾整理,再转头吩咐丹青:“走吧,别让穆尔妹妹久等了!”
一行人便匆匆出门了。
这魏博城最繁华的地方莫如芙蓉街了,南北长二里多路,从早到晚,街上都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乔漪也是第一次来到这大街上,街上两边商铺林立,摊位沿街摆开,井然有序,摊贩随声吆喝,人来人往,弥漫着烟火气息,这谁看了不称赞一句,乔大人治理有方。
她对各个小玩意好奇不已,但碍于何穆尔在侧,只好端着身子一步一步缓缓行走,努力用眼睛尽收大美街市。
身背算命幡的看相先生时不时喊上一句:“算命看相,上至天文,下知地理,一眼观测吉凶祸福,不准分文不要。”声音不大不小,淹没在人声鼎沸中。
声音虽然沙哑,但莫名耳熟,乔漪本来正专注于各色木雕小玩意,可耐不住好奇,转过头来定睛一看,才惊讶发现,这不是“黑瘦版”洛司靖嘛?
这看相先生感受到莫名注目的眼光,瞅过去一看,瞬间神色慌张,转过了头,压低了帽子。
这不躲闪不要紧,一躲闪必有猫腻!
乔漪这下真实地确定了,这TM就是洛司靖!“黑”估计是因为脸上和脖子涂了什么东西,毕竟手还是白的!“瘦”是因为黑才有的错觉!
她徐徐走了过去,莫名有种发现别人秘密的快感。
“洛先生?您怎么在这?”没想到洛司靖不仅在乔老爹那领着差事,还能在外另谋兼职的。
洛司靖狰狞了帅脸,笑得很牵强:“乔……瞧这位姑娘,竟然猜对了在下的姓氏,一看就是有缘人,不妨让在下为您算上一卦。”
不仅假装不认识,还直接转移开了话题。
乔漪“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拒绝,便看到他用左手比划着什么,还拿笔在白纸上略略写着看不懂的鬼画符,操作貌似有模有样,但一看就知道是故弄玄虚。
洛司靖嘴里念念有词:“小姐您不愁吃穿,家里银两充足,深受父母疼爱。出生至此,一切算得上是顺风顺水,只姻缘这事,怕是有些许波折……”
何穆尔正听得津津有味,却听得乔漪满头黑线,伸出右手摆出阻止的姿势,大喊道:“……停!”
这么一打断,洛司靖也没生气,略过无需多言的背景陈述,直接说重点:“但也没什么影响,只是小姐你命中有一劫,不过……”
他故意眯眼琢磨着,以停顿了好一片刻,留下悬念般吊着一行人的好奇心,反倒引得何穆尔耐不住性子,连连催促着:“你倒是快说呀!”
而此刻乔漪拳头握紧,“叩”地一声用力放在重心不稳的破桌子上,呈咬牙切齿状。
意识到众怒滔滔,洛司靖才睁眼缓缓说道:“此劫已解。”
害~几个人内心的变化跌宕起伏,只觉被眼前这骗子给戏弄了。
骗子浑然不觉,往乔漪身后看了看,才问道:“小姐您此前是否曾骑马摔伤过?”
火大的乔漪差点怼一句“没有”,但是转念一想,万一是她穿过来之前有发生过呢!
“您猜猜?”她调整心态,故作神秘,把问题抛了回去。
洛骗子不为所动,忽略掉她的反问,摇头摆脑一番后,悠悠道:“嗯……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坐马车,更不要骑马了,特别是家里从小养大的马。”
语气之诚恳,话语之严肃,怎么听都不像是瞎编的。
这个人真会算命?乔漪不是很相信,在书中原有轨迹里的那个劫,虽还没遇上,但是她确实求了廖佑禾给出承诺,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解”了,所以又不得不信。
而骑马这事可有可无,就乔漪如今的身份而言,也不是很需要这项技能,她疑惑问道:“这是忠告?”
洛司靖似笑非笑,用手指了指上面:“天机不可泄露。”
额,敢情刚扯那一堆都不涉及“天机”?
“哦,那承洛先生吉言。”乔漪从钱袋中掏出碎银,放于那破旧的桌子上。
洛司靖没有收下,反而把碎银推回到她面前,露出大白牙嬉皮笑脸道:“我既与姑娘有缘,这一卦便是送姑娘的。”
刚还说“不准分文不取”,这话还历历在耳,现下岂不是哐哐打脸了么?
乔漪不由得撇嘴,心想这家伙刚刚算命什么的都纯粹胡说八道,巴巴蹲在这疙瘩地方肯定另有目的。
可惜了这张帅脸,做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表情,居然还没崩坏。
何穆尔原本也想给自己算上一卦,可整一过程听下来,觉着这算命先生说了跟没说一般,像极了诡计多端的骗子,自觉无须多言,别白白让人坑去银两才是。
一行人走开后,无人发现洛司靖已悄悄改变了装扮,迅速地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缓步行走着,何穆尔看乔漪脸色不佳,以为是那算命拙劣的话术戳中了她的痛点,连忙讨好道:“姐姐,其实他说的也不算不对。谁未来没有点小磕绊小挫折的,但以姐姐的身世,应对这些个小小困难还不是绰绰有余!”
嗯,这表妹有点情商,但不多。
话里话外怎么透露着一个信息,就是乔漪除了家世外,没有哪样是能拿得出手的。
乔漪勉强微笑:“妹妹说的虽有道理,可我也还是心有忧虑的。”
“可是因为廖公子?那骗……算命先生说的是让你不要骑马,又不是让你不要接近会骑马的。”
乔漪这下真心笑了,心想这表妹还是挺可爱的,便回道:“妹妹说的有道理,那我就放心了。”
不知不觉来到一家百字号客店面前,只见这店面古朴中带着干净整洁,往来食客络绎不绝,跑堂也在门口热情招客。
乔漪也觉肚子有些饿,向何穆尔问询了一下,两人便欣然同往店里面走去。
刚进门,惊讶地发现一楼已坐满了人,菜香四溢,让人更有一饱口福的冲动。见乔漪几人在左顾右盼寻找座位,一位伙计谄媚着笑脸,迎了过来,伸手请了个方向:“两位小姐往楼上请。”
乔漪点了点头,隐约间觉得他走路姿势有点怪异,只多看了几眼,也没多加猜测,随着他的指引往楼梯上走去。
行至半路之时,忽的一下,一大汉手握长剑从角落桌子处走了出来。那个伙计见状,快步至前,一改刚刚对着乔漪几人的笑脸,一下拦到这壮汉跟前,一边右手摸着小腿处,嘴上浑说道,语气不善:“唉唉,客官您还没结账呢。”
大汉闻言,黑脸一哼,长剑出鞘,一把将桌上明晃晃的银子挑起,甩在伙计身上。只见银子还没落地,伙计便迅速退到几步外,唰地一下抽出一把刀,比了个招式,随即扑到大汉面前:“刘鄞!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声音一出,乔漪心中大惊,回头看去,却不见何穆尔的身影,酒楼里于一楼的其他客人也纷纷鱼贯而出。而她自己现在的位置刚刚好于楼梯转折处,上也不能上,下也下不去,自己的腿像注了铅般动弹不得,只好带着丹青矮下了身子,躲到了楼梯扶手旁,大气不敢喘一下。
酒楼外面几人也同时冲了进来,带头的正是洛司靖。他此刻身着窄袖圆领袍,头发高高束起,手持锋利长剑,动作灵敏且迅速。
进门一瞬,洛司靖便与伙计联手对着刘鄞连砍几刀,刀刀切中要害。刘鄞勉力接了几招,转身往楼梯退去,一脚还没来得及迈上台阶,就被洛司靖的剑刺中左腿,踉跄着跌坐一旁。洛司靖头发凌乱,侧脸对着乔漪方向,一个飞身,弹跳到刘鄞身后,找了张桌子,一把扯起,右脚用力一蹬,将刘鄞逼出酒楼门口。
酒楼的一扇雕花木门被带落,砸成了几块零散的木头。刘鄞横躺在地,狠狠地吐了口血痰,嘴角咧起,声音浑浊地问道:“老洛,你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么?”
洛司靖缓缓走到他跟前,手拿长剑指着他:“刘鄞,你跟着刘威无恶不作,放纵士卒,劫掠商肆,天下人难容也!”
刘鄞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诞之语,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老洛!你以为祝炆就是什么好人吗!”
乔漪不屑,这根本就是个逻辑问题,祝炆不是个好人跟刘鄞自己是坏人有什么关系。
洛司靖冷笑道:“那又如何,我的职责是杀掉你!”说罢,他手中的长剑欲往前伸去。
“等下,我有话要说!”刘鄞阻止了洛司靖的动作,还让其凑近些似乎想私语什么。
洛司靖以为是死前遗言,放松了警惕,慢慢靠近时,不料刘鄞趁他不备,扬起地上尘土,精准撒往洛司靖的眼睛方向,趁其衣袖掩目之时,长剑借力起身,冲进人群,逃之夭夭。
没料到刘鄞会偷袭,洛司靖回过神来之后连追了几步忙停下,像是在意着什么,回头看了看,跟上来的几个手下疑惑道:“将军,是有什么不妥么?”他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这时,酒楼一片狼藉,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了,乔漪总算放下心,才发现自己已经腿软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回头看,只见丹青一直埋头捂着脸,吓得浑身发抖。乔漪不由得用手搓了搓丹青的手臂,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许是紧张感还没过去,乔漪的听力依然灵敏,她忽的感觉房顶瓦片有翻动的声音,随后是轻微的“咔咔”声,二楼的窗户闪过几道黑影,速度快到看不清是人是物。
她瞬间一个激灵,一时警惕了起来,不敢妄动,难不成这刘鄞还有同伙在现场?
这时,客店的伙计姗姗而来,清秀的笑脸让人一下子没了紧张感,他对着她们二人关心问道:“小姐,您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没……”乔漪刚开口,就发现丹青蹲在原处,哭丧着脸,委屈巴巴地望着她。
原来这小丫头在刚刚混乱的情况下,不小心扭伤了右脚,现下正小心翼翼地捂着脚,额头上布满了汗水。
乔漪连忙将丹青扶了起来,轻声问道:“扭到脚了?这样能走吗?”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她又招呼来刚才的伙计:“那个,这位小哥,麻烦帮忙扶一下好吗?我家就在不远处。”
伙计乐呵乐呵上前帮忙,他有心想背这扭了脚的小姑娘,可一走近又感觉人家没那方面的意思。眼前这位同样以搀扶姿势的小姐,也仅仅提的是“扶一下”的请求,别倒是自己多言多行反而失了分寸。
他旁观着,只觉这位小姐对待自己的丫鬟可真不赖。刚刚对丫鬟的关心问询,对他自己的请求,都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平易近人,简直不枉他第一眼“人美心善”的感觉。而且,就在她用水汪汪的眼睛对着他叫“小哥”那一瞬间,小伙计只觉为她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
这小伙计一边美滋滋地想着,一边不知不觉走到了目的地。他抬眼一瞧,却差点惊掉下巴。
一路上在心中惊叹了无数次“家教真好”的小姐,居然住在乔府!她她她,该不会是那个有名的“乔小姐”吧?
念头刚一闪而出,伙计就连连摆摆头,立即否定了这一荒谬的想法。
两个门卫见状,急忙上前接过丹青,点头哈腰道:“小姐,您没事吧?夫人可担心急了。”
“我没事,丹青扭伤了脚。”乔漪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便将丹青交于其中一人,然后回过头跟那个帮忙的小伙计道谢:“这位小哥,真是多谢你了……”
话音未落,便发现那伙计已然溜得无影无踪,连告别都不说一句。
乔漪纳闷了,这么大个小伙子是害羞呢还是做好事不留名呢?应该不会是害怕吧……
一身狼狈地回到府中,何穆尔跟乔夫人正在大堂中咋咋呼呼的,不安的神情在见到她回来的一瞬后,通通松懈了下来。乔夫人连忙上前,扯着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口中不住询问着:“漪儿呀,可有哪里受伤?”
微蹙的眉头、焦急的语气无不表现着母亲大人的关心。
何穆尔也迫不及待开口:“乔漪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我和姨母都在担心你呢。”
旁观者看来,这所谓表妹的焦虑和问询都不似作假,但乔漪却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手脚如置于冰窖之中,冷得发寒,她反而问向表妹:“妹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可是担心你老半天了!”
嘴上说个关心啊着急啊,谁还不会?不赔偿她和丹青的精神损失,她就不罢休!
何穆尔一时语塞,组织着语言,支支吾吾道:“这个……我那个时候……不是一看到那个刀啊剑啊的,吓得转头就跑……”
这说辞真让人心寒,带着一群人跑了,单单落下她们两个?
乔漪连微笑都扯不出来,冷冷说道:“还好妹妹反应得快,带着其他小丫鬟们跑了,不然像我和丹青一样,差点就死在那了!”
“姐姐可是在怪我?”何穆尔眼泪汪汪,一副梨花带雨之姿,格外的楚楚动人:“我那时真害怕极了,想重新回去已是来不及,知道姐姐已身处险境,一直担心得都不知所措了!”
她拿起手帕轻轻抚去泪水,赌气道:“想来姐姐也是没有多在意妹妹的,我什么时候出来的,姐姐可知?”
还会倒打一耙了?啊对对对,敢情走在前头的人后面还得长双眼睛顾着后面。
“妹妹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乔漪气笑,拿手指着自己:“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能时刻顾及你的感受,没能随时关注你的行踪动向,更没能紧随其后保护你的安全!”
何穆尔哪里听不出阴阳怪气,委屈争道:“姐姐何苦要曲解我的意思!”
乔漪不依不饶:“哦?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多错多,何穆尔憋红了小脸,嘴角动了动,却不做声。
乔夫人也感觉不对劲,但又不好见着小辈们互相争执,转而打了个圆场:“漪儿呀,是穆尔一发现不对劲就往府里赶,找人说了你有危险,我们正在商议要怎么去救你呢!”
吼完一通,加上乔夫人的安抚劝说后,乔漪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前情后果。
是啊,人家能怎么办?难道嗷一嗓子扯着她们一起跑?保不齐自己跑不了,还可能引起刘鄞的注意,顺而成为他的人质。这样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刀光剑影之下,只会增加伤亡的概率,单纯地聚在一起绝不是什么可取最佳的办法。
暗中自我调节之后,乔漪瞬间像一下子泄了气的气球,突然放空了自我,冷静下来,于是低头诚恳道:“娘亲说的是,是我无理取闹了,穆尔妹妹莫见怪。”
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不依不饶要跟何穆尔讨个说法,甚至已经是气急败坏的程度。
难不成是当了几天的娇小姐,就以为人人都得照顾她、谦让她、保护她吧?
面对乔漪的服软,何穆尔倒也懂得见好就收,忙道:“没事没事,姐姐大概是吓着了吧?”
乔夫人不由得嗔怪了几句:“好了好了,这姐妹俩一会吵一会好的,大罗神仙都拿你们没办法!快回去休息罢,话都留着明儿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