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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果蔬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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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洄宁拿着冰水的手一顿,站在原地看着他忙里忙外,大概二十分钟之后,周霁端出来三道菜,小炒牛肉,白灼菜心,红烧鸡翅,这效率还真是高。
只是她看着那些食物胃里就泛起一阵酸水,她皱着眉头走过去,周霁把两碗米饭端出来,看向她,“可以过来吃饭了。”
苏洄宁垂下眼眸,淡声道:“谢谢,你可以走了。”
周霁动作未停,甚至拉开了椅子,头也不抬地说道:“我也还没有吃饭。”
苏洄宁:“我习惯一个人吃饭。”
周霁冷淡的眼睛闪过一丝无名的怒火,眼底带着警告和危险,连带着声音都变冷了几分,“苏洄宁!”
她抿了抿唇,乖乖坐下来。
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只要周霁这样子喊着她的全名,再怎么张扬的苏洄宁还是会败下阵来。
桌子上的食物色香味俱全,只是她长时间未进食,看着眼前的食物胃里一阵翻滚。
她随便巴拉了一口米饭,没由来的,没有任何吃饭的欲望。
周霁吃饭的时候慢条斯理,甚至夹菜和咀嚼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苏洄宁看着他有些愣神。
想起当年闹得那么难看,现在两个人竟然还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吃饭。
周霁的目光太过冷硬,像是一个老派古板的家长看着不好好吃饭的孩子一样,眼底布满警告,苏洄宁硬着头皮夹了一小块牛肉,嘴巴里的油腻让她眉头紧皱,嚼了好几分钟,苏洄宁还是没能把这块牛肉咽下去,起身去冰箱里拿水的时候,胃底的恶心冲上喉管,她两三步来到水槽,苦水连带着刚才的米饭全部吐了出来。
沙发上,苏洄宁看着茶几上点燃着的熏香上的火苗发呆,周霁拿起遥控关上了好几盏灯,只留下客厅里暖黄的日光灯。
“这样子的情况持续多久了?”周霁目光落在她瘦削的侧脸和手腕上,眉头拧成川字。
“不知道。”苏洄宁一愣,看着他坐下来。
周霁像一座难以撼动的冰山,脸色紧绷,“苏洄宁,我是你的医生,我有必要了解你的基本情况。”
“两三年前?当时为了拍戏,当时为了拍戏,节食瘦了十几斤吧。”
苏洄宁随便扯了一个谎,也不管周霁相不相信,下一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周大医生,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不能多吃,你知道吧。”
周霁一言未发,弧线锋锐的轮廓带着几分淡淡的疏离和冷漠,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波澜静谧,幽幽地苏洄宁,吐出来一句话,“苏洄宁,你笑得很难看。”
苏洄宁:“?”
他突然单膝跪在苏洄宁面前,她目光带着难以置信,没想到他抓起她的手,看向指尖被烟灰反复烫伤的皮肉。
他的收手非常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苏洄宁下意识收回手,却发现手腕被他紧紧禁锢着,她忙声解释道:“抽烟的时候
不小心烫到的,再过两分钟就自己愈合了。”
可周霁的眼睛澄澈明亮,目光如同穿刺迷雾的阳光,照在苏洄宁身上的时候吗,她没有任何藏匿心事的地方。
他拿起刚才和他一起带进来的小袋子,里面是纱布,烫伤的膏药,消毒酒精和碘伏。
三两下拆开药膏,拿出棉签帮她轻轻涂上,冰冷的药膏沾染上糜烂的指肉刺疼地让她皱了皱眉,忍不住叫了一声,“轻点。”
周霁眉目尽是认真,睫毛垂下的暗影落在眼下,语气却冷若冰窖,“被烫的时候不知道疼?”
简单包扎之后,他抬眼,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厉,“还有哪里?”
苏洄宁摇了摇头。
没有了,也不可能有。
吃演员这碗饭的,暴露在外面的,隐藏在里面的,不能有一处地方是不完美的,稍有瑕疵就会无限放大。
接近崩溃的时候她明明都来到厨房了,可是永远都下不去手。
她的事业,她的粉丝,还有徐梓,都是她的牵挂。
只能通过这种微小不易察觉的方式让自己内心的狂躁安稳下来,每每故技重施,痛感刺痛她的神经的时候,她才会松口气。
周霁眼底带着浓厚的冷意,“苏洄宁,说实话。”
苏洄宁无奈道:“我说真的,”她豁然站起来,转了一个圈,“不信你检查检查。”
周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在说话,片刻之后,他起身走进厨房,好久,端出来一杯果蔬汁,递给苏洄宁,“加了玫瑰花蜜。”
这是她六年前的独特口味,明明人家演员喝果蔬汁就是为了喝它那个味道,苏洄宁不一样,偏偏要加点甜的东西下去。
算起来也有六年没喝过了,谈恋爱的时候周霁经常给她做,分手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怕堵物思热,苏洄宁就再也没有喝过。
果蔬汁带着玫瑰的清香,有些奇怪,可是苏洄宁吃东西难得没有恶心感,一杯下肚,接近半饱。
骨节分明的手接过她手中的杯子,转身又回到厨房。
苏洄宁看着他并不着急离开的样子,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我虽然花了钱,但我这是正常行当。”
她抱着抱枕一脸审视地看着他,没想到周霁随手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牛头不对马嘴说道:“明天想吃什么?”
苏洄宁:“?”
“不吃?听说你在休假?那我过几天是不是就可以过来收尸?”
苏洄宁:“我出事你也逃不了,你是唯一在场人。”
周霁:“那吃什么?”
苏洄宁:“你业务需要那么广吗,还想当男保姆?一小时一千块还不够你挣的是吗?”
周霁淡淡扯了扯唇角,“毕竟我是唯一在场人,你怎么样我脱不了干系。”
苏洄宁怎么感觉每一次明明是她攻击他的话,都能被他反转过来当成一种难以拒绝的理由。
“果蔬汁,或者随便。”
反正她也吃不下。
周霁走到门口,拿起墙上的标签,写了一连串的数字,递给苏洄宁,“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事可以直接打给我,你的经纪人
将要外派出国一个月,接下来,我会全程跟随你的生活起居。”
苏洄宁有点难以置信,“不可能,徐梓不会那么轻易把我托付给别人的。”
周霁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可以打电话问问。”
随着关门的声音消失,苏洄宁打了一个电话给徐梓想要验证周霁说的话,
“你真的把我丢给只见过一次面的心理医生然后就不管了?”
徐梓那边似乎还在忙,夹杂着其他人声,“宝贝,我这里忙,等会给你回消息哈!”
她说完之后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半个小时后,徐梓发了好几条消息给她。
[周医生人挺好的吧?]
[我现在被公司派去国外一趟,不放心你。]
[至少有个信得过的人照顾你我才放心。]
[一个月后我回来再说,反正周医生人品绝对杠杠的,我放心,你也放心。]
苏洄宁随手把手机扔在桌子上,不是,徐梓什么时候知道周霁那么靠谱了?
[苏洄宁,这是咱付了钱的,知道不?]
[就当是花钱买享受了哈,好好享受放松时刻!]
苏洄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索性起来坐在阳台上的藤椅上,点就一根烟。
烟雾灌进肺部胸腔,她忍不住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尽是疲惫,
这种感觉又来了,苏洄宁像一只不知目的为何处的飞鸟,在昏黑深邃的世界经年盘旋不止,黑暗深处时不时传来几声枪声,朝着它飞来几颗子弹。
打在翅膀上,尾巴上,死不了,但也不好受。
满目的黑,她甚至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所以只能一直飞,疲惫至极,却永远不死。
苏洄宁又下意识想用指尖灭火,忽然看见自己的食指被纱布包裹得像个小球,她轻轻咬住烟,大拇指慢腾腾地摩挲着粗砥的纱布,眼底情绪不明。
最后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三年来第一次把烟掐灭在旁边的烟灰缸里。
算了,包得挺好看的,别被弄脏了。
苏洄宁收起烟盒,走回房间,整个人陷进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她整个人像趴在浮游在宽广的海面的朽木上,咸涩的海水已经浸透了她的躯体,她整个人沉甸甸的,前方就是岸,可是她似乎
游不到了。
可是下一秒,旁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弹出来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我是周霁,望同意。
她抬手,目光落在包扎的指尖上,眼底骤然闪过一丝光亮。
苏洄宁翻了个身,点击同意。
对方马上发过来两条消息,
[还不睡?]
[苏洄宁,别让我明天早上看见你的眼睛肿得和死鱼眼一样。]
苏洄宁冷笑,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当上医生的。
几秒后,周霁又发了一条信息,[晚安。]
冰冷的蓝光折射在她看见脸上,似乎能看见她眼底的动容。
苏洄宁睁着眼睛到后半夜,天光微微亮起来的时候,她才闭上了眼睛。
可是没过多久,她陡然睁开双眼,眼底清醒,坐起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胸口。
窗帘透进来的暗光竟然让她觉得十分刺眼,她半眯着眼睛看着拿透进来的一丝阳光,似乎很温暖,但是和她无关。
她的助理江际给她打来了电话,说来给她送东西,已经到楼下了。
苏洄宁站起来把阳台上抽灭的烟头收拾到垃圾桶里,将桌子上瓶瓶罐罐的药一股脑塞进抽屉里,几分钟之后,门铃响了。
打开门是拿着两大袋东西的江际,“姐,徐姐叫我送点吃的过来。”
袋子里是新鲜的肉蛋蔬菜,她不会做饭,徐梓送这些来做什么?
江际提着两袋东子走向厨房,打开冰箱的时候看见了一小块牛肉和没吃完的剩饭菜,惊讶地说道:“姐,你在家做饭啊?”
苏洄宁起来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吊带裙,后背纤薄,仪态很好,修长的天鹅颈,精致的锁骨,瘦而不柴的好身材,配上那张堪称倾国倾城的脸庞,宛若从油画中走出来的明艳美人。
“不做。”
江际道:“那这是?姐,你请煮饭阿姨了?”
“我还说买那么多菜回来,我还可以给你露两手。”
江际是公司新分配给她的助理,小姑娘刚刚毕业,之前还是苏洄宁的粉丝,对这需要任劳任怨的助理工作十分上道。
苏洄宁:“不用麻烦了,我休假你也好好休息几天吧,有什么事情我会打给你的。”
江际把冰箱整理好之后就离开了,苏洄宁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九点半。
徐梓今早又发了好几条消息给她,还给她发了她去沃方的时间安排表。
早上9点到12点。
得了,已经超过时间了,她干脆不去了,三两步来带厨房,试图从塞满新鲜菜肉的冰箱找出一瓶冰水。
一瓶都没有,饮料也没了。
江际出去的时候没有拿任何东西。
踏进这间房子的外人就只有周霁,她想起昨天晚上出门前他提着垃圾走了,她还夸了他一句挺上道的。
苏洄宁胃里没有冰水的刺激,空腹胃酸泛起,让她觉得有点恶心。
只是这时候门铃又响了,大概率是还没走远的江婷忘记了东西,苏洄宁一边打开门一边说道:“际际,你再帮我买两瓶冰水......”
站在门口的男人眉目清冷,声音冷如深秋割人皮肉的寒风,“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