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黑》半片蚊香

5、第 5 章

　　麦克黑比国王邓肯高一个头还多，此刻只能稍稍弯下腰，让国王搂得更舒服一些。

　　“啊，麦克黑爵士，我的好弟弟，苏格兰的坚盾与利刃，我的无敌勇士，你终于来了，我们都在等你呢。”邓肯热情地亲吻着麦克黑的两颊。

　　麦克黑安静地等待着国王放开双手，虽然邓肯的一众宠臣们已经围了过来，他依然按照礼仪，恭敬地单膝跪地觐见了自己的君主。

　　邓肯“哈哈”大笑，一把拉起了麦克黑。

　　国王亲信的众位爵爷聚拢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向麦克□□贺。

　　麦克黑则只能按捺着焦急的心情，一一回应着他们的善意。

　　好不容易把场面应付了过去，麦克黑靠近国王邓肯，小声地问起了考特爵士的事情。

　　“考特爵士？”提到这个强有力的对手，邓肯依然有些不自在，不过他作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拿起一杯葡萄酒喝了一口，“那个该死的叛徒，我已经派洛斯爵士去取他的人头了。”

　　“什么？”麦克黑惊叫了起来，国王这一句话完全验证了他之前的担心。

　　“怎么了？”邓肯瞟了麦克黑一眼。

　　“哦，”麦克黑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我……陛下，我有一个请求，希望得到陛下的应允。”

　　“你说吧，我听着呢。”邓肯似乎知道麦克黑要说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不快，马上又用喝酒的动作掩饰了过去。

　　麦克黑艰难地酝酿着词句：“陛下，我知道考特爵士这一次是罪孽深重，我不敢奢望陛下能宽恕他的罪行。可是，考特爵士于我恩情很深，我还是斗胆请求陛下能饶恕考特爵士的性命。可以免去他的爵位，把他囚禁起来，那样他就只是一个无用的老人，不会对陛下和苏格兰再次构成威胁。”

　　邓肯阴沉着脸，晃动着手里的杯子，一言不发。

　　“我知道这是一个非分的要求，我愿意放弃自己这几年的全部战功，换取考特爵士的生命。希望陛下开恩。”麦克黑咬咬牙，接着说下去。

　　“唉呀，我知道考特爵士对你不错，”邓肯把杯子里剩余的葡萄酒一股脑倒进嘴里，换上一副痛惜的神情，“但是你要想一下，作为国王，我代表的是苏格兰。我要为全体苏格兰人的未来负责。考特爵士太危险了，我不能冒这个风险。请恕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

　　“可是陛下……”麦克黑还想说什么，邓肯举起手，大声向众位爵士宣布，为了庆祝麦克黑爵士升任考特爵士，他要专门到麦克黑爵士家的领地上去作客。

　　面对众位爵士的欢呼致意，麦克黑无奈地闭上了嘴。

　　他茫然四顾，正好看到王后在注视着他。

　　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麦克黑绝望地向王后投去了求助的眼神，在目前的这种局面下，或许只有王后拥有这样的力量，能扭转国王的心意。

　　王后犹豫了一下，转开了视线。

　　麦克黑再次尝到了利剑穿心一般的剧烈疼痛，嘴里充满了苦涩的滋味。

　　片刻之后，他发现自己站在大帐之外，神志恍惚，全身冰冷。

　　他的白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悲哀，轻轻打着响鼻，紧紧地贴在他身边。

　　他顺手抱住马脖子，把脸埋进马的鬃毛中，无数的思绪在他混沌的脑海里冲撞。

　　“马上去救考特爵士，或许还来得及。”一道闪光照亮了他的思绪。

　　“不行，这样就是公然违抗国王的命令。”下一刻，理智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痛苦地握紧了拳头，全身发抖。

　　勇气和理智在猛烈地交战。

　　最终，对考特爵士的挂念压倒了一切，他翻身上马，冲出营盘。

　　麦克黑在荒原上纵马驰骋。

　　铅灰色的天空中乌云低垂，有如他此刻沉痛压抑的心情。

　　寒风无情地抽打着他的脸颊，钻进他的衣襟，从他悲伤的心里抽走每一分热量。

　　空旷寂寥的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一骑，似乎在永无止境地奔驰。

　　不知道跑了多久，远方天边逐渐显出了两匹战马的轮廓，正和他相向而行。

　　虽然双方还离得很远，依靠着锐利的眼神，麦克黑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马上的骑士。

　　那是班柯爵士。

　　班柯爵士一边控制着马匹平稳前行，一边还努力扶持着与他同骑的一个乘客。

　　那个人脑袋低垂，头发散乱，看不清楚面目。

　　过不多久，麦克黑就来到了班柯的马前。

　　看到自己的主将，班柯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机灵，脸色惨白地说：“爵士，那边的山崩了，我赶过去，碰巧救起了被山石砸伤的洛斯爵士。”

　　麦克黑没有看他。

　　悬挂在马鞍旁的两颗人头吸引了他全部的精神。

　　麦克黑失魂落魄地从马上滑落，脚步踉跄地走过去，用颤抖的双手捧住其中一颗须发花白的头颅。

　　“爵士，你可千万要保重啊。”班柯的声音紧张到走调。

　　麦克黑跪倒在地，泪珠滚滚而落。

　　片刻之前，他还信誓旦旦地对着这位老人保证，一定能从国王那里取得赦令。

　　考特爵士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没用的。我太了解邓肯了，他不会宽恕我的。”

　　老人头发蓬乱，满身血迹，被链子锤打中的右肩塌了下去。

　　“不要白费力气了，麦克黑。在我起兵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自己有一天可能会有这样的结局。这没什么，我不后悔。”老人的表情相当平静，“我只是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我特意选了你远离苏格兰的时机，唉，可惜还是没能逃脱命运的捉弄。”

　　“爵士，对不起。”麦克黑非常内疚。

　　“不用道歉，我不怪你。你不过是在尽自己的职责。”即使沦落到了这步田地，从容睿智的气质依然没有远离老人的面庞，“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请求国王宽恕那些跟着我的庄稼汉们吧，他们只不过是为了吃口饱饭。只可惜我不能再帮他们了。”

　　“爵士。”麦克黑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老人微笑着对着他点点头，说：“好孩子，不要悲伤。你能在最后陪着我，我就已经很欣慰了。”

　　考特爵士的笑容依稀还在麦克黑眼前晃动，他却再也听不到老人温和的话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