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黑》半片蚊香

17、第 17 章

　　“我病了，去不了。”道纳本叹了口气，轻声回答，把视线从邓肯身上移开了。

　　“我看你得的是心病吧？”看道纳本不说话，邓肯作出一副哭相，压低声音沉痛地说，“都怪我，不该仓促地把真相告诉你。我怎么忘了？你还是个孩子啊！我理解，这一切对你来说太沉重了。”

　　“父亲，这不怪你。”道纳本双手抓紧了床单。

　　“怎么能不怪我？”邓肯语气更沉痛了三分，“我原本就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一刻也离不开亲人的环绕和陪伴。我现在成了幽魂，就更加软弱了。这就是我最大的弱点。儿子，你责备我吧，痛骂我吧。我啊，实在是太软弱了，其实虚空的寒冷折磨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为什么就不能再坚持几天呢？”

　　“父亲，你别说了。”大滴的泪水掉落在道纳本的床单上。

　　“只要放下自己的执念，忘却杀害我的仇人，我就可以轻松地抵达灵国，不必卡在虚空中苦苦挣扎了。我为什么就放不下呢？为什么？”邓肯低吼着，也流下了眼泪，“孩子，你好好休息吧，虽然你是我现在唯一的依靠，但为了你的身心健康，我不能再打扰你了。我要去了，你自己多保重。”

　　旋风在原地摇晃着，似乎要离开道纳本的房间。

　　“父亲，你别走。”道纳本猛地抬起头，他咬紧了牙，“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太虚弱了。”邓肯的话语中充满了关怀和怜爱，“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冒风险，你会受到很严重的伤害的。”

　　“我是战士，我不怕伤害。”道纳本的身体摇摇晃晃，“我只是觉得没力气，做什么都没力气，连说话想事情的力气都没有。父亲，我是不是一个废物？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帮到你？”

　　“你不用着急，好好休养。敌人很强大，我们想要报仇，就必须得学会忍耐，只有等到最好的时机，一击制敌才行。”组成邓肯身体的旋风一动，从里面飞出一只小碗，平稳地落在道纳本床头的案几上，“我这里有些补充精力的药剂，对你会有些好处。你休息吧，我回头再来看你。”

　　旋风刚飞了不远，邓肯又转过头来对道纳本说：“另外，我听说有一把剑，可以对付得了麦克黑，下次来的时候我再跟你细说。”说完他笑了笑，出门就不见了。

　　道纳本出神地看着那只小碗，过了好久，才伸手把碗拿了起来。

　　碗里盛着半碗青色半透明的液体，散发着阵阵幽香。

　　道纳本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眼睛一闭，把碗里的液体都喝了下去。

　　在这整个过程中，潜藏在黑暗中的三姐妹一直目光炯炯地盯着道纳本。

　　见他把东西喝了下去，狐狸精轻轻击了一下掌，说：“好，大事成了一半。二妹，这次你是头功一件。”

　　雉鸡精目光复杂地看着道纳本，默默地收了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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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纳本的身体忽然一下子就好了。

　　王后总算是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只是，痊愈之后的道纳本性格大变，以前那个活泼可爱的小战士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惜墨如金、彬彬有礼的少年。

　　王后觉得纳闷，和道纳本聊了几次，道纳本坚持说自己没变，只是身体刚好，没力气说那么多话。

　　王后将信将疑。

　　她想，或许是小男孩长大了，心事多了，不愿意跟自己说，于是找到麦克黑，让他跟道纳本多聊聊，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后觉得道纳本一向崇拜麦克黑，可能会更愿意跟麦克黑交流也说不定。

　　麦克黑挤时间去找了道纳本。

　　他发现道纳本虽然表面上对他非常礼貌，隐藏在背后的却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他发现自己一下子就不认识道纳本了。

　　他尝试和道纳本谈了一些他可能感兴趣的话题，比如自己过去的一些战斗经历之类的东西，发现两个人根本聊不到一块儿去，道纳本全程在哼哼哈哈地敷衍他。

　　最后，麦克黑只能失望地离开了。

　　他最近很忙，实在没太多时间消耗在道纳本这里。

　　经过他不懈地说服，部分贵族的态度终于开始出现了转机，愿意有条件地接受减免农民负担的提议。要做这件事，还是得靠国王的身份啊，麦克黑很感慨。

　　道纳本面无表情地目送叔叔离开，觉得体内有一股冰冷而强烈的杀意在翻腾。

　　自从那晚喝了父亲给的药水之后，他就感觉世界好像彻底变了样子。

　　他开始用审视警惕的眼光看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跟他们讲话、打交道，打心底相信他们都对自己怀有深深的恶意。

　　尤其是对麦克黑。

　　他是敌人，是凶手，是阴谋家，是自家灾难的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父亲教了他一套控制呼吸的方法，让他可以有效调节情绪，控制恨意，他随时都可能拿起剑向麦克黑头上砍去。

　　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

　　就这样过了几天，大人们渐渐习惯了他的变化，开始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道纳本找了个机会，自己一个人骑着马出了王城，向远方疾驰而去。

　　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

　　父亲告诉他一个地方，让他去取一把有魔法的宝剑回来。

　　只有这把剑才能伤得了麦克黑。

　　道纳本跑了很远的路，循着父亲的指点，进入了一片阴暗的森林。

　　在林中绕行了很久，天色初暗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一排巨大的黑衫树之前。

　　那些黑衫每一棵都有两人环抱粗细，一棵挨着一棵，仿佛一道巨大的树墙，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来到最粗的那棵树前，把右手按在树干上，念出了父亲教给自己的咒语。

　　随着他话音落地，他面前的黑衫树墙开始发出幽幽的绿光，一阵震动之后，树墙中闪开了一条幽暗的小径。

　　道纳本下了马，一个人沿着小径走了下去，几十步之后，前方豁然开朗，显出一片空地。

　　在空地的中央是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在石头中央，赫然露出了半截闪着银光的宝剑。

　　道纳本来到石头旁边，单膝跪倒，对着宝剑吟诵着祝词。

　　随着他的吟诵，石头上一个接一个亮起了形状奇特的符文，组成了一个圆环，把宝剑围在当中。

　　祝词完结之后，所有的符文一起闪烁，放出一道又一道的光芒，照在宝剑上，剑柄上激发出一道强烈的光柱，直入天空。

　　一时间，空中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如有龙吟虎啸。

　　道纳本毫无惧色，站起身来，向前跨了几步，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剑柄。

　　炙热狂暴的力量灌注进他的身体中，把他冲得左摇右摆，仿佛巨浪中的一叶小舟。

　　道纳本紧咬牙关，死死抓紧剑柄，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把宝剑从石头中拔了出来。

　　当宝剑完全离开束缚时，发出一声清亮的剑鸣，所有的符文瞬间熄灭，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道纳本仔细打量着掌中的宝剑，爱不释手。

　　他随手一挥，大石头无声无息地被削去了半边。

　　道纳本大喜，发出了一阵骇人的笑声。

　　他疯狂地笑着，笑得弯了腰，笑得连连咳嗽，喷了一地鲜血。

　　道纳本渐渐止住了笑声，摇摇晃晃地走远了，任由嘴角的血流下去滴到了胸前，毫不在意。

　　在他身后，显出了三姐妹的身影。

　　“大姐，他把通天教主的剑拿走了，我们怎么办？”琵琶精惊慌地看着狐狸精。

　　狐狸精脸色煞白，一脸迷茫地喃喃自语：“不应该啊，怎么跟他说的不一样？”

　　她抬起头不断张望着，雉鸡精和琵琶精也跟着她一起抬头看。

　　黑沉沉的天空中乌云低垂，连星星都看不到一颗。

　　“大姐，”琵琶精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咱们下面怎么办？”

　　狐狸精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把心一横，说：“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说一步了。我们先跟上这小子，看好那把剑。”

　　她们三个化作了一团黑风而去。

　　空地重归平静。

　　随后，已经破裂的石头旁边亮起了一团白光，显出了白发白须的通天教主。

　　他一边轻抚石头，一边若有所思地望着道纳本和三姐妹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