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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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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比想象中的近许多,王盼儿做好了走几天的准备,连火折子和火盆都备着,结果从约莫下午三点左右走到八九点,就出来了。
她在客栈门口幽怨地盯着沐川:“你怎么没告诉我镇上这么近?”
沐川疑惑:“步履劳顿,近些不好么?”
“亏大发了。”王盼儿伸出中指和大拇指,怼在沐川眼前:“我竟然拿这么一丁点的距离和救你性命做交换条件!”
沐川抿抿嘴,脑袋回缩了一点:“我以为你会说太近了容易被爹娘发现。”
“这倒不用担心,大伙儿不轻易出村,几个村子之间的圩市已经是村里人去过最远的地方了。”话罢,王盼儿顿了顿,重新逼到沐川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通:“这养的细皮嫩肉、油光水滑的,想必家境颇为殷实。所以沐少爷,你命真只值这么点路程么?”
沐川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我与随从遇刺走散,银钱都在行李中,随身只有一百两银票的碎钱应急。”
一百两,应急!
三丫,不,现在应该叫王逍瑶,惊得瞳孔都放大了。
在圩市上,一斗米三十文,一斤肉十文,百文为一贯,十贯抵一银,百银换一金。她算的清,可以换她们一条性命的钱币,竟是沐川眼中的碎银。
而且沐川学识也好。
逍遥二字,来源于她在圩市的说书摊前,说书人讲的一行侠仗义走江湖的大侠故事。大侠以“得一逍遥人生”作为最终结局,三丫笃定逍遥二字定是个好的。
盼儿姐不算太喜欢,皱着眉头,说曾今听过一个戏,里面有个叫李逍遥的剑客,是个大猪蹄子。
沐川眼珠子轻轻一转,接过话茬:“不如改叫王字旁的瑶,为石之美者,石美即玉,玉琢成器。”
“哇哦!”王盼儿拍手称赞:“妙哉,妙哉。”
沐川想到王盼儿给他演的那出撒盐绝活,自己也是这么称赞的,不禁耳尖发热:“你莫总是拿我寻开心。”
“我真心实意!”王盼儿作发誓状。
王逍瑶听不懂什么石啊玉啊的,正如她也不能完全理解现在二人之间的交谈内容,只知道自己得了个极好的名。
王盼儿心里打着主意,想趁着这机会哄沐川出钱,她出技术,合股把摊子摆起来:“蚊子再小也是肉,再说沐少爷懂经商之道么?”
沐川声音越来越小:“小本买卖,确是不懂。”
“不懂那你乖乖听我的。”
这救命钱,沐川绝对愿意拿,莫说只是白银,百两黄金也给得。可现下他只有一百两银票,要是交出,就完全置己身于被动的境地。如若不给,于情于理都不是君子行径。
沐川陷入两难。他挣扎良久,终是视死如归、嗡嗡地“哦”了一声,不情不愿把银票掏出来,递给王盼儿。
这下可是真正的妙哉妙哉了。
本只是想哄个股东,没想到框出了个金主爸爸,好纯好耿直一男的。
要是没人,王盼儿脸都给笑烂。
强压着嘴角,一本正经收了钱,往前没走几步,她还是忍不住破功,大笑出来:“哈哈哈哈哈,你真的,感动死,我只是想与你合股,你竟把所有身家交出来!”
沐川跟在后面,看着眼前女子猖狂又得意,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眼中一片荒芜。
第几回了,已经气的开始麻木了呢。
王盼儿知道自己占了大便宜,察觉到沐川没跟上,她微微鞠躬,非常恭敬地向客栈的方向微微抬掌:“沐少爷里面请。”
沐川瞪了王盼儿一眼,跨步走了进去。
王逍瑶看着一人大笑,一人生无可恋,疑惑地摇摇头。
他们之间的交流,更叫她摸不着头脑了。
这间客栈,就是普普通通的客栈,甚至有些老旧。不过人气倒是不低,大厅里面不少还在侃天的酒客,上上下下的住客也络绎不绝。
王盼儿轻轻扣了扣桌面,正数着钱两的小二抬起头:“客官,住店呢?”
“嗯,一间房。”
“一……一间?”小二一个手滑,数好的钱币全打乱了,他来回打量这一行三人,不可思议。
沐川摸不清王盼儿又在打什么注意,但二女一男同住一屋,实在不成体统,纠正道:“两间。”
王盼儿递出银票:“我出钱,我说了算,一间。”
干这行,打探顾客隐私是大忌,店小二收回视线。
三人中,很明显做主的是这位身量稍高的女子,便递出一张挂着钥匙的门牌:“诶,客官您收好,上楼左拐第三间房。”
“好咧,”王盼儿收好找回的零钱,又拨了半贯给店小二,“麻烦再帮我多抱两床被子来两个枕头。”
小二得了钱,眉开眼笑,虽心中觉得这女子甚是奇怪,还是开开心心搬被子去了。
进了房间,王盼儿一边打地铺,一边安排二人:“沐川身上有伤,睡床,逍瑶和我睡地铺。”
能和盼儿姐一起睡,王逍瑶一百个乐意,她就等着沐川放下窗帘,脱了鞋和外衣往被窝里钻了。
沐川不解:“我们不缺住店的钱,为何你打地铺都要三人挤一间。”
“你以为我愿意啊,你看看那些人的表情,每个人都在给我们脑补大戏。”
沐川还是绷着脸,颇为不悦:“你倒是知羞了?”
“少爷不食人间烟火呀,整间客栈,人多眼杂。一百两银票,在你眼里是小钱,换做寻常百姓家,够三五年的吃穿用度了。”
王逍瑶很认真地点点头。
“我把这一百两银票拿出来,找零这么多碎银,就怕有人眼红起了坏念头。”王盼儿充满信任与期许地把手搭在沐川没受伤的肩上:“你习武,耳力好,防贼的重任就交予你了。”
“那你为何不直接讲银两交予我保管?”
王盼儿忍俊不禁,搭在肩上的手抬起,勾了勾漂亮的下巴:“你可真是个坏东西,想的美呢。”
下巴被勾得痒痒的,沐川晃了晃神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一时间气也不是羞也不是,咕噜地脱了鞋爬上床,什么形象都顾不上,急冲冲将系着窗帘的带子扯下。
平心而论,王盼儿长相不差,但离一等一的出挑打眼委实是有差距。沐川却觉眼前流转的瞳波实在灵动勾人,待这双桃花眼从面前消失,突突狂跳心才得稍加平复。
“噗嗤。”
王逍瑶看着沐川落荒而逃的样子,笑出声,这次终于弄懂了。
……
这么多天,终于睡了个好觉,王盼儿伸着懒腰从地铺爬起来。
王逍瑶已经打好了洗脸水,把帕子递给她。
隔着帘子,能看到沐川正襟危坐的身影。
“沐大少爷,昨日睡的可好?”
“王姑娘料事如神,竟不止一人企图盗锁,都被我喝退了。”
王盼儿给沐川竖起大拇指:“沐少爷神威赫赫,仰仗沐少爷,让我与逍瑶睡了个顶好的觉。”
“贫嘴。”
二人一来一回,王逍瑶捧着水盆听的津津有味。
她想起了那只经常来找她玩小野狸朋友。投了食会嗲兮兮冲她叫唤,逗过了头马上炸毛,顺着毛多哄哄,就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在外却凶悍得很,村里的狗,没一条不绕着走,甚至有次被打的半死,小狸花还叼着河鱼要喂她吃。
想起来非常不舍,好在小野狸一身本事,不会叫她放心不下。
沐川像极了小野狸,王盼儿就是那时的三丫。
从客栈出来,王盼儿和沐川罕见的一致决定要找个固定居所。
客栈处于闹市,牙行离的不远,店小二热心的指了路。
被发配来的房牙抱着臂,睥睨着站在牙行门口穿粗布衣的三人:“你们,赁屋?”
他面露嫌弃的样子,令王盼儿与沐川感到不适。
沐川被仇家盯着,不好闹出动静,忍着脾气:“是,你若不想做这笔生意,便换个人前来。”
房牙弹了弹指甲的灰冷笑:“没人愿意伺候你们这些乡巴佬,要不是掌柜点了,我才不来,跟上吧。”
王盼儿拉了拉沐川手肘,使了个跟上的眼色。
三人都没有租房的经验,没提前与房牙说要求,房牙带着他们穿过七扭八歪的小巷,来到弥漫着臭气的糖市前。
糖市大多是由不思进取的懒汉、刑满释放无业的罪犯、被发买流放的恶仆组成。没有田地,也没商户敢收工,极其困苦撩到,可怜也可嫌。
王盼儿无语至极,这尼玛不是单纯态度不好,是看人下菜碟的势利眼!她捂着鼻子,冲着房牙劈头盖脸训起来:“带我们来之前,为什么不先问问我们要求!”
“怎么,你们能有钱赁得起更好的屋头?”
“废话!”王盼儿掏出个大钱袋,把里面整的碎的银钱晃得乒乓作响,“好好看清楚,给我找个正经坊市里的屋子。”
见了这满满一袋子银钱,房牙马上换了副面孔:“嗐!瞧我这双狗眼,您三位可真低调,是我疏忽没问清三位,佣钱我打个九折就当赔罪,这就带您寻好的去。”
沐川看着房牙表演,心道真是长了见识。
他跟着这势利眼兜兜转转,看上个二进的院子,二十两银子一个月,押一付三,觉得很是不错,要王盼儿拿出银钱来。
真是败家的主,这三四百平方的带大院子的房,押一付三,一下就去了大半,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王盼儿把沐川扯到身后:“我们都懒,不爱打扫院子,租个一进二房的院子足以,但是位置要好,得离集市近。”
最后她们以三两银子价格找到了满意的房子。
沐川坐在新的房间里,好不乐意,可怜兮兮的缩着,委屈极了,他数落:“明明银两够,你就租这么小的院儿,就不该让你管钱的。”
娇气包。
不过没有这位少爷,哪能住进这么好的房子,哪能直接就能考虑支摊儿。
王盼儿对于小福星,容忍度相当高。
她站在沐川跟前给他顺头毛:“我不租大院子,一是你迟早要离开,不知道能呆多久,我懒得搬来搬去;二是院落大了,没人打理,变得杂草丛生,也并不好看;三呢我们只有一百两,还需要吃穿用度,要是没有余钱把摊儿摆出来,很快就会坐吃山空。你也不知道你的随从什么时候能联系上对吧,我保证在能接续生活的前提下,给出最好的生活方式。”
沐川从小养尊处优,吃穿用度从未考虑过成本,眼前女子头头是道点出一二三来。沐川听得道理,王盼儿态度放软,马上开始自我反思:“我也只想着眼前了,没有考虑到你未来的生活。”
“不打紧不打紧,没有你的话,我还在山沟沟里面刨野菜呢!”
此话受用,沐川主动地提出:“那赶紧把房子洗刷好,添置上家用吧。”
太乖了!
王盼儿没忍住抱着沐川脑袋,把刚刚理顺的头发薅的乱七八糟。
沐川满脸通红挣脱出来:“你简直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