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咚——咚!咚!咚!咚!”
一慢四快的梆子击打声,断断续续,有节奏地从远处传来。
“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随着更夫的喝声经过,小镇从静谧的夜中逐渐复苏。
考虑着沐川迟早要离开,王盼儿租的二房的屋,暂时与王逍瑶挤在一张床上。
王逍瑶听见更声,从床上一跃而下,一边裹着外套,一边推搡着对更声毫无反应的姐姐:“盼儿姐,起来了,今天要出摊,不能睡懒觉!”
王盼儿翻了个声,背对着王逍瑶,把头缩进被子里:“啊,再让我睡五分钟!”
五分钟这个词,王逍瑶已经听过好几次,已经自动把它和睡懒觉作为一论。
王逍瑶起身,先去把热水烧上。
王盼儿惺忪着眼来到厨房时,沐川和王逍瑶已经翘首以盼了。
拍了拍自己的脸,王盼儿开始配草药和香料。
第一天的量不敢准备很多,王盼儿整了十斤牛肉,五斤五花,三斤大肠,猪肚牛肚各两份,鸡蛋三十个,豆干、藕片和土豆若干。三人合力把大锅搬上小推车,在锅下放了几块石头固定。三款甜水则是用陶罐锅儿装着,架在碳炉子上保温。
出了门,沐川才后知后觉体会到,王盼儿选的这院落,位置极佳。
邻里间多是在闹市谋营生的百姓,三人出门的时间,他们也陆陆续续的从院子里面把赚钱的家什往外搬。
昨日许多邻里都尝了卤味,见了他们三,就热情的招呼上了。
“小女郎起的早呀,我还以为你还得要几天才能准备妥帖呢!”
“早日支起摊儿,早日能有进项,我傍身的钱两都要见底了。”
隔壁的李大娘瞧着他们推着的好大一口锅:“昨天试了你这卤肉,今早吃饭都嚼巴不香,馋人的紧,你给我留二两五花,等早市忙过了我来取。”
被人夸了肉香的王盼儿也弯着眼睛回应:“等我把摊儿布置好,也来大娘这儿买豆浆,我发懒睡了个回笼觉,都还没来得及吃早点呢。”
大娘心道这小丫头片子好生会哄人,比自家糟心儿子强了不知多少,她被哄的心理熨贴,牙不见眼:“感情好,大娘把豆浆皮留给你,豆浆皮是我这儿顶顶紧俏的!”
其他的摊主见状,也活络起来:“小女郎也看看我家馅饼,我家饼皮焦香酥脆,馅料鲜嫩多汁,谁吃了都说好。”
“我家的刀削,口感劲道,油泼辣子是自家婆娘做的,不外传的秘方。”
“还有我家的碗秃,槐香楼都买了配方去,女郎可不能错过了。”
王盼儿没想到这儿氛围如此好,心境也跟着豁然起来:“我们三都是馋口的,不仅要好好经营这药卤摊,坊市的美食,也定要吃个遍。”
小推车停在官府登记过的地点,沐川取下三脚架垫在车轮前。王逍瑶把名牌立好,再将打包的纸皮袋和喝甜水用的竹筒子各自放到吃食前。
王盼儿的隔壁,是一家卖羊汤的年轻夫妻。
夫妻俩的是老摊子,炉子板凳一应俱全。当家的汉子搅和了一下大缸中的羊汤,浓白的汁液中浮上各种各样的杂碎。
见王盼儿看到入神,娇美的妇人指着锅中对她道:“我家卖的是壶关羊汤,讲究尝全羊,一碗之中二三饺子,二三丸子,几块炖肉,各式下水随搭一二,怎样,小女郎要不要来上一碗?”
正逢倒春寒,妇人说话都能呵出蒸腾的热气,王盼儿转头问沐川和王肖瑶:“羊肉腥膻,我吃不得,你们两个要不要?”
王逍瑶双目发光,眼中渴渴望着她;沐川矜持的多,乖乖坐在最靠里侧的小板凳上,面上虽不显,但不断吞咽的动作早就出卖了他。
“那姐姐给我来两碗!”
“好咧!”见王盼儿要掏钱,妇人又停了手上的动作:“小女郎你莫要见外,干我们这种营生的,一干就是一辈子,这左右摊位的,自然是要处好关系,姐姐予这两碗羊汤,权是要和你们结个善缘。”
“那成。”王盼儿给自家两位小孩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轱辘上来端了碗,乖乖坐到位置上,开始喝起来。
妇人问道:“好喝么?”
沐川点点头,王逍瑶响亮地答了一声:“香!”
王盼儿拿起竹筒,打了两份甜水儿,递给妇人:“这是我家的小甜水,左边这碗八味美颜汤给姐姐喝,右边的六味元气茶给姐夫,礼尚往来请姐姐姐夫品鉴一二。”
妙龄的女子,鲜少有人能拒绝美颜的诱惑,妇人喜滋滋接过甜水,扭着腰把另一份给了自家丈夫,然后自顾自地小口抿起来:“入口微苦,有淡淡的药香,汤清色鲜,回味甘甜而不腻,这不像是我们本地的吃食,小女郎外地来的?”
王盼儿点点头:“算是,家中不幸,出来讨口生活。”
妇人点点头,喝完了甜水,继续忙活去了。
王逍瑶吃完了羊汤,把碗递回妇人,跑去给王盼儿买豆浆油条。
早市人们不爱买半熟的吃食,王盼儿没等来客人,倒是先等来了馄饨老板说的,收头钱的流氓头子。
流氓头子人称莽哥,原是菩萨庙周围讨食的乞儿,后不知是什么机缘巧合,干起了收头钱的活计。
莽哥耳清目明,老远就锁定了这个新推来的小车。他身侧别着看一把插在鞘中的匕首,大刀阔斧地走到药卤摊子前,来势汹汹,惊得沐川都赶紧站起来,把王盼儿拦在身后。
“咋地咋地,躲什么躲,我还吃人不成。”莽哥凑到沐川跟前,拍拍他的脸:“这人长的真俊呐,小胳膊小腿的,还在媳妇面前逞英雄。”
沐川虽精瘦,身上的肌肉可没一块是虚长的。
而这莽哥,看似凶神恶煞,也就是高壮的块头,和左眉上的刀疤在作祟。他圆头圆脑的,眉毛虽浓密,却毫无尖锐之气,蒜头鼻,连掩盖在络腮胡下的唇颌都不见棱角。
别看沐川现在乖的要死,真要横起来,就捡到他那晚,拿刀架人脖子的样,比莽哥可凶多了。
王盼儿拍拍沐川的胳膊,意思沐川让开,沐川岿然不动,她无奈之下只能拧了一把他腰上的痒痒肉。
沐川羞愤地原地跳起,瞪着眼睛捂着腰:“你不知好歹。”
“莽哥来干正经事,你别捣乱。”王盼儿从钱袋子里摸出铜钱凑了一贯,交于莽哥手中:“以后还请莽哥关照。”
莽哥收了钱,例行公事:“这条街我管的,不允许争斗,有什么矛盾,我每天早上巡街的时候会来解决。每天收摊的时候,摊上的秽物自己清理好。”
难怪官府对他们这些流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说难听点叫头钱,放在现代不就是场地的管理费嘛,维持整个街道的卫生和秩序,还不用另外聘人。
王盼儿钱交的痛快,莽哥心情好,站在摊子前闲看:“你这卖的是什么?”
“药卤。”王盼儿叉出一坨牛肉,切了好几块放进王逍瑶用芦苇叶叠出的小盒子中:“莽哥尝尝?”
莽哥抽了根竹签,不拘小节一戳好几块,放进嘴中嚼巴嚼巴,他一边嚼巴一边陷入沉思,半晌,挥手招来个瘦猴一样的人:“这个好吃,我没文化形容不来,你试试?”
瘦猴留着山羊胡子,嚼起牛肉,胡子也跟着一抖一抖,吃完一片,他又挑了一片:“酱香味浓,肉质软烂,肥瘦搭配得宜,风味浓醇,是下酒的好菜。”
莽哥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小女郎是用什么卤的,我头一回吃味道这么丰富的卤菜。”
王盼儿从锅内捞起扎好的料包,开了一个小口给莽哥展示:“都是在惠仁堂买的药材,我祖上行医,传到我这儿就剩些药膳的方子了。”
“竟是草药卤制!”莽哥头一回听闻,起了好奇心:“既然是药材,那这锅卤子有什么功效?”
“料包所用药材多为辛温类,可散寒解表;因为加了辣子与生姜,也具化湿开胃之效。”
“确实开胃,我现在觉得自己可以吃下一头牛哈哈哈!”莽哥极其豪放,大笑了几声吩咐瘦猴,“买些回去给弟兄们下下酒,打打牙祭。”
“卤牛肉一贯一斤,五花半贯,牛肚大肠各自六十文,素卤十文,莽哥您看要多少?”
“不便宜。”瘦猴捋了捋胡须,“不过这猪牛的肉,卤完出货约莫六成左右,加之用的都是药材,能算公道,牛肉五花各称一斤,大肠牛肚各半,素卤就看着称些。”
王盼儿不太适应古代的称,便由王逍瑶从锅中叉出大块的牛肉和五花,上称,称量完成后再夹到案板上。
她刀工倒是极好,将纸袋反转,用内里的一面按着肉块,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切成了均匀的肉片。
将所有的食材切好打包,王盼儿又另拿了一个竹筒问道:“莽哥和弟兄们吃芫荽么?”
“不挑,不挑。”
王盼儿往竹筒内打上些卤汁,又拌了蒜末、芫荽碎、剁椒和葱花,让王逍瑶仔细用叶子封了口,递给莽哥:“我家卤汁,拌面也顶顶好吃,下次莽哥带个碗盆,我打上一些给弟兄们配面吃。”
莽哥有些惊奇面前娇小的女郎分毫不怵他,甚至还自来熟的和他们称兄道弟上了:“摊子随简陋,这吃食倒是别具一格,打荷的方式也精巧,小女郎更是……”
莽哥卡词,瘦猴默契地接了一句:“卓尔不群。”
“对,对,卓尔不群!”他接过叠得整齐的四方型纸袋,又看向沐川,“就是小女郎的眼光崴了些,找了个风吹就要倒的小身板做相公,中看不中用啊,等遇上了事,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护着你了。”
沐川:“……”
说什么也不能说一个男人不行。
王盼儿看热闹不嫌事大,转头,果然沐川脸都绿了。
瘦猴也多瞟了沐川两眼,嘿嘿怪笑了两声。
沐川再也忍不住,咬牙切齿:“莫管闲事。”
奇哉怪也,沐川这下竟没有否认相公的身份,全钻进了“不行”的牛角尖。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