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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信其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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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锦意老远就听到她在说什么堂妹、烦人、蹭饭,走过来嗔目道:“崔安若,你是不是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又?”崔安若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心说我可从不背后论人长短,要说坏话都是当面说。崔锦意是典型的以己度人,恶意揣摩。
许浔之这个真正怀有恶意的人,暗暗退了两步。
崔锦意打量了二人一眼,轻笑道:“往日你和身边的那丫头,一听有宴席,就赖在崔家不走,连吃带拿,我刚才还奇怪呢,怎么这次吃一半就见不到人影了,原来是过来和许公子私会呢。”
她这么说,纯粹是在恶心崔安若。
崔安若不怒反笑,挎住许浔之的胳膊,小鸟依人般的贴了贴,道:“三妹忘记了?我与许公子早已成亲,用私会这个词不恰当,不过你自小就没好好读过几本书,也能理解。要我说,用夫妻相会四个字,再合适不过了。”
说完两句话,崔安若松手离开,许浔之喜滋滋的牙齿收了回去。
莫名被秀了恩爱,崔锦意撅着嘴“切”了一声,道:“我娘说了,女子能明大义、守拙安分便是贤德,像你这样喜欢看曲本小说,舞文弄法的人,根本无德。”
崔伯母这句话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崔锦意显然不解其意,领悟的很肤浅,甚至是错误的。
崔安若嗤笑一声,又变脸极快,一副惶恐状,道:“三妹真是抬举了,我又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朝廷官员,哪来的机会舞文弄法啊!”
“什么意思?”崔锦意警惕的问道,说她卖弄辞藻,怎么还跟朝廷官员扯上关系了。
崔安若不假思索道:“很显然啊,我的意思是三妹又用错词语了。”
崔锦意蹙眉,开始回想。
隆冬隆冬的敲鼓声响起,不少用完膳在外闲逛的人都探头探脑的往一个方向走去,应当是戏台上开始表演了。
崔安若欲走,崔锦意挡路,只好不吝赐教道:“舞文弄法、徇私舞弊,的确无德,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但喜看话本的人,不过是识得一些字,想了解一些传奇故事,就被你说成无德,未免太冤了吧。”她真心实意为这类群体抱不平。
“是这个意思吗?”崔锦意垂眸思索。
崔安若赶紧趁热闹挤进人群里,许浔之寸步不离,边走边道:“夫人等等我,别往后走,大哥让人在前排给我们占了好位置。”
崔安若又不是真的来听戏的,本想悄悄行事,结果这个累赘搞得周边所有人都在看他们了。崔安若捂着脸拉走许浔之,气急败坏道:“你跟着我干什么,自己一个人看不了戏吗?”
累赘手里举着玉兰花,有些委屈,压抑掉心中的苦意,缓缓解释道:“你原先说要去和堂妹寒暄,现在都寒暄完了,我以为你会陪我一起看戏。”
这是谁欺负你了?做出这副模样。
崔安若扯了扯嘴角,只当他没经历过大场面,不敢独自一人落单,咬牙低声道:“你想看戏就去看啊,没我你还有你大哥,你大嫂,再不济今日家里也带来了两个小厮,不是谁都可以吗。”
真不怨崔安若无情,只是此事关系到她和岁年去往雁门城的路上,到底该漫步闲游,还是仓皇逃命。
两人周身被一股沉默的氛围笼罩,当然,更多是许浔之那边散发出来的,崔安若以为自己安顿好了,转身便要离开。却听到身旁许浔之沉闷的声音,“不是。”
崔安若抬头看他。
许浔之心道:不是谁都可以,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但他没勇气说出这样的话,别过脸兀自烦闷,摆手道:“你走吧,我自己一个人看戏。”
崔安若有些不能理解他的行为,愣愣的点头,转身就走了。
还真走!?
许浔之看着她的背影离远,抱着一捧玉兰花,内心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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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的戏子们身着华丽戏服,水袖轻扬,唱腔婉转,正演绎着一出扣人心弦的折子戏。
崔怀笙与太守夫人坐在最前头,被拥簇着。太守夫人对宾客们言笑晏晏,单独看向崔怀笙时,却态度冷淡,变脸的速度比专业的脸谱大师还要快。
崔锦意坐在她们正后方,前后张望着,应当是想和姐姐搭话,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主家阔气,戏台子建的大,底下位置也多,来的宾客并非所有人都爱看戏,有的在前院攀谈,有的在后院赏花。几个妇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崔安若瞅准机会,朝她们身旁的空位走去。
没想到刚要坐下,被人抢先一步。
这人是个美人,只看外貌的话,属于娇弱那一挂,梳着少女发髻,看起来也就二八年华。她坐下后才注意到身旁站着的人,抬眸瞥了一眼,露出诧异的神情。
这个位置靠后,有些偏。前面有那么多地方不坐,想来此人的目的不是看台上的戏曲,崔安若猜测她应当认识几位聊趣的妇人,略一点头,算是打招呼,退而求其次坐在了少女身边。
几位妇人谈的正是吴太守的女儿吴婉清。
妇人甲:“我刚才在那边拐角站了会,听府里的婆子谈论,说十几年前吴太守的女儿病死了,因为年龄小就没办丧事,所以也算太守府的一桩秘闻。”
妇人乙:“那这是哪冒出来的个闺女?”
妇人甲:“太守又不是只有他夫人一个女人,三妻四妾,在外不知道多风流呢,指不定是哪次遗留在外面的种回来认祖了。”
妇人丙:“前段日子还听说吴太守处理公务到半夜晕倒了,不像是风流的人啊。”
妇人甲:“老了自然风流不起来啊,年轻的时候,哪个男人不在外面沾点荤腥,要不然你说,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见太守夫人带着闺女出席宴会,还编了个劳什子理由,在外祖家养病,说出来谁信,太守府是缺郎中还是缺药材啊?她舍得把亲闺女一送就是十多年?”
她说的真是好有道理啊,如果不是知道真相,崔安若只怕也要信服了。
探头插话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吴婉清有些面熟?”
同一时间,竟有个声音和她一字不差的重合了,甚至开口比她还要早一秒。
“大婶,你们不觉得这吴婉清有些面熟吗?”少女说罢,也有些惊奇的看向崔安若,思虑片刻道:“你也……”
她话没说全,但崔安若已经明白了意思,激动又郑重的点头,遇到知音了啊。
“面熟?”妇人甲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盯着前排的面纱姑娘看了一会,开口道:“是有些面熟,你们看那眉眼,是不是和醉乡楼的李老鸨有些相似。”
妇人乙眯眼看,点了点头,附和道:“你这么说还真有点像。”
“哪是有点,那眉毛眼睛简直和李老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家对面姓王的那户不是在东街有个铺子吗,老王他媳妇跟我说过,醉乡楼的老鸨就是有个女儿,前段时间张罗着亲事呢,”说着,不住的啧啧感慨,道,“真是没想到,人家张罗的亲事竟是和当今圣上。”
妇人丙:“太守真要送他闺女去选秀?”
妇人甲:“五年一度,凡是家里到了年龄没大病的都要参选,太守还能抗旨不成,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有朝一日闺女成了权势厉害的贵妃娘娘,说不定能让吴太守直接升为吴丞相呢。”
真是越扯越远了。
得把话题拉回来,崔安若道:“你们看那是不是崔家两位姑娘,她们怎么在同吴婉清说话,从前认识吗?”
妇人甲:“这怎么能认识,别看吴太守表面上挺支持名川兴买卖交赋税,但他其实最瞧不起商人了,不是有那个排行吗,士农工商,商在最低位,要不是有点钱,吴太守压根不会邀请我们来参宴,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和崔家的姑娘交好。”
听这意思,她也是商贾人家,说那么一通还把自己贬低上了。
身旁少女抓住重点,道:“既然不认识,怎么笑的那么愉快?看上去像是交好了很多年。”
崔安若助力道:“是啊,这三位姑娘站在一起如同亲姐妹般,咦,崔家不是有三位姑娘吗?怎么崔大姑娘没来,她们可是一向姊妹情深,形影不离的。”
妇人甲:“唉?是啊,崔三姑娘爱玩闹,四姑娘又年幼,怎么没个稳重的人带着她们,这可是太守府,要是不小心惹了乱子,崔家今年的税收只怕要暗地里涨了。”
您怎么这么关心税收啊。崔安若怀疑自己一开始就找错了人,在这磨磨唧唧半天也没把人拉上正轨。
比崔安若更没耐心的,是身旁的少女,她敞开天窗道:“大婶,你们还没看出来吗?吴婉清和崔怀笙压根就是同一个人。”
说罢,少女跑走了,走之前还拉了崔安若一下,但没拉动。
崔安若愣在位置上,心道就这么说出来了?你是谁啊?也太特么的给力了。
几位妇人求助的目光看向崔安若,崔安若讪讪点头,道:“简直一模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