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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两相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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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的玩伴都互相叫小名,说起来也好笑,崔安若那时愚钝,和人家玩了那么久也从没问过大名。往后在他乡碰到,只怕会见面不相识,尤其是十几岁的少年,往往一年一个样。
雁门城风吹日晒,印象中,男子都是浓眉大眼的粗壮汉子,崔安若想象起那小傻子留胡子的模样,不禁一笑。
“怎么了?”许浔之看她笑,心中也喜悦,被当傻子的烦恼暂时忘掉了。
崔安若将药包好,往外走,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个傻子。”
许浔之的脸瞬时耷拉下去。但很快脑筋急转,崔安若认真称药的时候竟然分神了,还特意想到他了,这怎么不算崔安若心里有他。
吹灭楼下的灯,许浔之赶紧按照黑暗前的方位跑到崔安若身边,循着脚步声安全上楼,得寸进尺道:“下次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呗。”
崔安若脚步不停,道:“上树掏鸟下树挖坑,不都一样吗,有什么好讲的。”
许浔之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委屈道:“小时候家里管的严,爹娘不让我出去,没玩过这些,想听你讲。”
“……有时间就讲。”
许浔之眉毛上挑,“崔姑娘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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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仁寿堂待了五六天,崔安若过的日夜颠倒,除了第一天有些不适应,后面很融洽。下人们只需要将每日的晚饭替换成早饭,早饭替换成晚饭,再备份午饭带到马车上,基本上一天就无事可做了。
白日里主子睡觉,晚上下人睡觉,许二公子的府邸安静的跟没人住一样。
一天傍晚,崔安若打着哈欠醒来,听到岁年说,“小姐,今日许大公子来找许公子谈话了。”
崔安若伸了个懒腰,瞧了眼外面的天色,一旦时间颠倒,晚霞也能看作朝霞。洗了把脸,问道:“他找许浔之有什么事?”
岁年道:“送了太守府递来的拜帖,说让你们后日一定要去参加……”岁年吞吞吐吐。
“参加什么?”崔安若问道。
“太守女儿的生辰宴。”
一个普通的生辰宴,许家随便出个人去不就行吗,许惟明在太守手底下做事,他带着许大嫂去更合适,干嘛还专门跑一趟将拜帖送到许浔之这里。
想到生辰宴崔安若就头疼,她到时候若是旧习不改,把太守家里的饭菜打包回来,不得闹笑话。
等等。
太守女儿,这四个字怎么这么熟悉?
崔安若眉目一沉,惊到:“是崔怀笙!”
“小姐,正是如此,”岁年也满目愁容,“崔大姑娘好歹是个活生生的人,就算常年待在闺阁,也总有人见过她,这要是露馅了,咱们可怎么办。我这些日子打听了,人家说要是判了满门抄斩,跑到边疆也会被抓回来。”
崔安若稳住她,道:“还没到选秀的日子,你先别慌,我想想办法。”
吴太守置办宴席,邀请宾客众多,哪怕侍卫再一丝不苟,到时候也难免混乱,若是在其中混水摸鱼,提点宾客一二,兴许就能毁了这场名为祝生辰实则认亲的宴会。
不过许惟明为什么要她一定去参加宴会,难不成他猜到了什么。
崔安若眉头紧锁的吃完饭,刚出门就和没精打采的许浔之撞上。
许浔之被大哥拉着喝了一下午的茶,全都在数落他不务正业,整日胡闹,成何体统。就着他的唠叨,许浔之更困了,但还是强撑着送走大哥才回房。
睡了半刻左右,被人拉起来,“公子,崔姑娘都快吃完饭了,您怎么还在睡?”
崔安若不喜欢他们叫二少夫人,下人们就改了口,许浔之为此郁闷了很久。
“困成这样?”崔安若看他走路跌跌撞撞,跟喝醉了似的,建议道,“要不然你今晚别去了。”反正他说是学医,其实没正经干过一件事,添乱倒是不少。
许浔之摆手,颇为豪气道:“没事,仁寿堂有床。”
他先上了车,崔安若掀开帘子,看到里面七扭八歪的身影,心道何至于此,许府家大业大,您没必要去蹭医馆那点微弱的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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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许浔之睡到将近天明,睁开眼看到外面的天光,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瞬间坐起来套上鞋子,噔噔跑下楼。
院子里,崔安若围着三个药炉扇火。病患托付郎中熬药要多花钱,仁寿堂这种大规模的医馆,看不上几分几文钱,便把这笔钱算进郎中的工钱里。
只可惜挣钱的人多,想要省钱的人更多,崔安若一日熬三罐药,已是多得。
“崔姑娘,我来晚了。”许浔之撑着惺忪睡眼,提起墙边的小凳,挨着崔安若坐下。熬药的火要掌控力度,不能扇的太大,也不能太小,每次许浔之都要挨说。
后来他干脆不拿扇子了,专心陪伴。
许浔之挤得太近,崔安若抬胳膊都费劲,但这几日嫌弃的太明显,许浔之本就自卑,再说下去她自己都不忍心,教导孩童也得奖惩并进呢,更何况许浔之这么大一个人。
体谅了他,崔安若只能继续憋屈坐着。
“我睡的太熟了,没听到你下楼的声音,”跳动的火焰将两人的脸庞烤的暖烘烘,许浔之心情不错,脸上挂着笑,“崔姑娘怎么不叫醒我?”
该不会是看他太劳累,有些心疼吧。
崔安若心道:你在和不在没差别,等你起来还要费一番功夫。况且人睡的正香,突然被叫醒谁都有脾气,我何必给你找不快,给自己找麻烦。
她沉默了。
许浔之窃喜,轻轻碰了碰崔安若的膝盖,道:“后日大哥让我们去参加太守府的宴会。”
天光明亮,许浔之抬头看了一眼,改口道:“明日去参加太守府的宴会,你要去后院女眷那里,吃饭的时候我不能和你一起,你跟着大嫂,她会照顾你的。”
宴会有什么需要照顾的,各吃各的,吃饱喝足看看戏,也就到了散席的时间。戏是真戏,出手阔绰的人家办宴会,肯定要请梨园子弟唱戏。唱的多是蟠桃会或者宝光殿,也有一些开明的,会请人唱时兴的曲。
提起那位大嫂,崔安若沉吟片刻,问道:“你大嫂哪儿人啊?我那日见她,觉得有些面熟,兴许有过一面之缘。”
眼力这么好,能认出大嫂认不出他?许浔之心里犯嘀咕,旁人都道女大十八变,可没人说过男大十八变啊。这五年他是长高了,但模样和小时候不差多少。
崔安若认不出他,指定是早不记得她心里那个小傻子长什么样了。
许浔之心道:如此也好,让我以高大威猛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如今她已经开始关心我了,日久天长,定然有朝一日会沦陷。
他又开始莫名其妙的走神了,崔安若推他,“问你呢,你大嫂哪儿人?”
“她,她,”许浔之有些磕巴,拍着膝盖道,“别管她是哪儿人,你们肯定没见过。”
崔安若疑惑,“你怎么这么笃定?”
许浔之哽着脖子,胡诌道:“因为我大嫂是个名门闺秀,成亲前没出过门。”声音很大,显得他有气势,不容置喙。
哪家的名门啊,连门都不出,崔安若腹诽道。不过倒也听说过一些地方有这样的习俗,怕自己胡言犯了人家的忌讳,崔安若没继续问了。
许浔之松了口气。
今日回去要把这件事告诉大嫂,让她提高警惕。崔安若聪明着呢。
药熬好,怕她烫着,许浔之挡在她前面倒药。崔安若守在一旁盯着,这次没有半锅倒在桌上,算他有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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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喜欢的事情,崔安若心理上是乐意的,所以不偷懒,也鲜少犯困。去太守府吃宴席,出发时兴致昂扬,准备好大搓一顿,没想到上了马车,两眼皮就开始打架。
“奇怪,我怎么这么困啊?”
一辆马车坐了四个人,两位少夫人坐中间,少爷坐窗边。许浔之也困得不行,可大哥就在眼前,他不敢品行不端,强忍着,道:“因为现在是我们睡觉的时间。”
陈棠仪笑道:“离太守府还有段距离,妹妹若是困,靠着我睡会吧。”
许惟明看着昏昏沉沉的二人,心道真不愧是夫妻俩。崔姑娘如此疲惫是因为晚上去医馆做看护,他许浔之跟着去凑什么热闹,本来眼睛就不好,这么熬下去早晚成瞎子。
要是他的崔姑娘亲手给他敷药,许浔之不得直接乐死。
直接厚葬,省得爹娘担忧。
车子停下,许家老大夫妇俩分别扶着老二夫妇进了府。
一问怎么了。
许惟明冷脸道:“见笑,我弟弟一身懒骨。”
陈棠仪微笑道:“劳烦关心,崔妹妹有些不舒服,我扶她去前面坐下歇会。”
找了个亭子,崔安若趴在石桌上安稳的睡了。陈棠仪坐在她对面,轻声道:“久乐,好久不见。”
许家,许浔之拥有最高话语权。他怕崔安若不自在,也怕谎言戳穿,所以不让家里人和崔安若见面,大家宠他依着他,任由俩小孩在外立宅。
本以为在外面会快活些,没想到竟艰苦成这样,连睡觉都奢侈,陈棠仪看向崔安若的目光里满是心疼。
宴会人多热闹,四处都有嘈杂声,崔安若沉沉睡过去,被吵醒后,困劲也没了,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冲陈棠仪一笑,“大嫂,到开饭时间了吗?”
陈棠仪道:“你醒的时间很巧,正要开席呢。”
崔安若深吸一口气,道:“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