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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暗喜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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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几人围在柜台前抓药付钱的功夫,许浔之挨着崔安若,小声夸赞道:“你刚才真厉害,扎几针就把人救醒了。”
有吹捧的嫌疑,许浔之对她的滤镜实在太大了,崔安若暗暗摇头,解释道:“只是发烧晕过去了,这种情况不严重,就算没我施针,只要把肚子里的水按出来,躺个一时片刻也会醒。而且换别的郎中来,同样是这个做法,很寻常的。”
不管她怎么说,许浔之是认定了崔安若天下第一。看了一眼白胡子,心道:这齐郎中举止奇怪,打扮也很怪异,会不会是常年和药材打交道,精神上出了毛病。若真如此,他有些不放心崔安若在这里行医。
只不过他没想到,待崔安若言明来此的缘由,白胡子眼皮都没抬,继续他手上的事,道:“想来帮我看诊没问题,但想要工钱,不可能。”
这是典型的白吃。白痴。
齐郎中此番算盘打的太响,许浔之都准备好措辞替崔安若拒绝了。崔安若率先摆手,道:“告辞,不见。”
事情没有反转。崔安若看清了四诊堂的形式,就算来的病患再多,一人坐下看诊,一人在柜台拿药,齐氏父子俩搭配下来,也能忙完。
果然还是得找大规模的医馆,这种小医馆都是家里人打下手,压根不舍得给外人赚钱的机会。
出来后,崔安若又去寻了几个医馆,几乎绕着名川城转了一圈,结果人家一听要来个女郎中,连连摆手,态度好点的只是婉拒,态度不好的,直接说让许浔之赶快把她领回家相夫教子。
气得她在医馆里好一番说教,把那人怼的哑口无言。站在热闹的街上,抬头看了眼天空,一番折腾,时间将近晌午,太阳高高悬在上方,无声的睥睨世人。
崔安若有些疲惫,道:“咱们再去仁寿堂问一下,若还不行就回家,大不了我在街头,不,我就在这家医馆门口摆个摊子,把他的病人都抢光,看看谁才应该回家相、妇、教、子。”近乎咬着牙说完一番话。
许浔之一边发愁的安慰,一边默默祈祷。
仁寿堂,老字号招牌,说是百年前祖辈进宫当过太医,年龄大了退下来后,回到老家名川开了这样一个医馆,并且逐渐壮大,在别的地方也有分号。二楼一整层都是病人休息的床铺,可以过夜,伤得重的,可以连住很久。
这样的医馆往往有自己的一套体系,不会随便招外面的郎中,尤其是崔安若这种干不了十天半月就走的人。她没抱希望,却也走进来了。
“既然没病,跑医馆做什么?”掌柜的笑脸相迎,打量二人,在许浔之面上徘徊片刻,问道:“你们可是夫妻?”
许浔之立刻回答:“正是。”
“那,莫不是来看那方面……”掌柜压低声音,说话间停顿了许久。
这个眼神和语气许浔之或许不理解,崔安若却了然,道:“您误会了,他没问题,我也是个郎中,来这是想问问咱们仁寿堂招人不?”
“女郎中?这可是前所未闻……”
那您未免太孤陋寡闻了,崔安若心道。
说到这个份上,就是不同意了,崔安若失落的垂下眼睛,亏她还觉得名川商贾众多,民风开放,没想到连一家收女郎中的医馆都没有。
脚步刚转,掌柜喊道:“郎中我们不缺,但是缺个看护,你能做吗?”
崔安若的眼睛明亮起来,点头道:“这个我熟,我在军营干过一年多的看护呢,绝对不会让病人出岔子。”刚学医那段时间,师父没先教她望闻问切,而是把她放医帐里照顾伤患,摸爬滚打三个月才正式开始学习。
“你在军营待过?”掌柜敬佩的问道。
终于找到一家愿意收她的医馆,崔安若脸上欣喜,语气也轻快了不少,道:“待了十三年呢!”
“嚯,这可真是难以置信啊!”
由着掌柜震惊完,崔安若道:“那我们来谈谈工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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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安若摘掉的帷帽被许浔之拿在手里,上了马车也不见他放下。两人一个心情愉悦,一个心事重重。
崔安若感慨道:“本以为看护的工钱不多,没想到王掌柜竟说一个月有三两银子,啧,真不愧是老字号招牌,比旁的小门户大气多了。可惜人家不缺郎中了,不然我还能再多拿二两银钱。”
许浔之想说:你头上这支珠钗都要三两银子了,何至于跑去受苦受累,忙一个月才换这点钱。
医馆缺的是夜间看护,崔安若从今晚就要开始去,这意味着以后他们二人要昼夜分离,住同一屋檐下也鲜少能见面了。
许浔之道:“晚上你一个人会不会太危险了,要不然……”
他没说完,崔安若就摇了摇头,道:“岁年虽然也懂点医术,但帮不上我忙的,再说,人家医馆就给一份工钱,让两个人干活不是亏了吗,叫她好好在家歇息吧,过段时间又要跟我受苦去了。”
许浔之想说的才不是岁年。
但崔安若都这么说了,他又不好再提,默声捏着帷帽边缘,暗自郁闷。
“对了,”崔安若想起什么,下意识触碰了一下许浔之的肩膀,肉眼可见的,他的目光从愁苦变成了喜悦,像夜晚的星辰一样闪烁着光芒。“昨天还说让你教我射箭呢,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父亲说的对,她这双手不一定非得上阵杀敌才算报效率百姓的恩德,拿起银针治病救人,同样可以。
许浔之的目光又暗淡了下去,道:“日后再说吧。”反正崔安若也不能刚从医馆拿了工钱立刻就走,总得留时间收拾包裹行囊什么的。
回到家,崔安若兴冲冲的跑回院子里,告诉岁年这个好消息。这些日子她们的行囊已收拾妥当,日后规划也安排好了,只等一个月后拿了钱走人。
岁年道:“小姐,要守那些病人一个晚上,会不会太辛苦了?”
崔安若道:“有长椅,可以躺,而且晚上病人也都睡了,我只需要隔一段时间起来观察一下,没什么问题就继续坐着了,不会太麻烦的。”
岁年紧蹙起眉头,从前艰苦的时候,崔安若诊治病人,她在一旁陪着,不会觉得有什么。但现下崔安若要外出忙碌,她却在许府好吃好喝的闲着,哪有这样的主仆。她怎么待的住啊。
崔安若看出她的困扰,道:“主子外出挣钱,累了一天回家后,丫鬟侍候主子,就算是皇宫里的贵人也是这般行事,断没有让丫鬟外出赚钱累了一天还要侍候主子的道理。岁年,你就在许府好好待着,不准晚上偷偷去找我。”
“我不放心小姐。”岁年道。
崔安若道:“嘘,不放心的话,那就赶快安静,我要睡一会了,不然第一天上工就没精神,多不好。”
走之前崔安若在家吃了饭,再三叮嘱岁年晚上好好睡觉,不要总担惊受怕,容易精神出问题。岁年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但崔安若刚上马车,门帘就被人掀开了。
车子里昏暗,崔安若想也没想道:“岁年,答应的好好的怎么能反悔呢?”
随着人的靠近,崔安若意识到不对劲,看身形似乎不是岁年,试探问道:“许浔之?”
许浔之淡淡应了一声,很冷漠无情的样子。其实他在忐忑,怕崔安若把他赶下车去。
看他这架势,好像不是要坐侧位,崔安若赶紧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空,问道:“你这个时间出门,干什么去?”马车就一辆,如果许浔之不着急的话,崔安若希望车夫能先送她去仁寿堂。
等到空旷的街道上响起车轮碾压石板路的声音,许浔之才道:“我觉得你说得对,总待在四方宅院太无趣,所以我出来跟你体会赚钱之道。”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崔安若道。许浔之大有旁的雅趣之事可做,好端端的少爷跟着她来医馆体验什么人间疾苦。
许浔之道:“你是一个有目标并且很坚定的人,我这段时间跟着你学到了不少东西,接下来这一个月和你一起看护病人,肯定能学到更多,你就让我——”
“你跟我学了什么?”崔安若打断他。
许浔之:“韭菜不能和牛肉一起吃。”
崔安若凝神。
许浔之:“会放风筝了。”
崔安若蹙眉。
许浔之:“还知道冬天太冷不能立刻洗热水澡,因为容易晕厥。”
崔安若道:“这些,你觉得对你的未来有什么帮助?”难不成许浔之的理想就是好好活着?
说这些确实太空泛了,许浔之绞尽脑汁的想,除了喜欢崔安若这一个原因,还有没有能说的出口的,容易被人接受的理由。很快,许浔之灵机一动,道:“我今天看你救人很厉害,想跟你学一点医术。”
说罢,感觉崔安若的眉头不再紧蹙着,许浔之心下放松了些,赞叹自己足智多谋,为了多陪在心上人身边,当真是煞费苦心。
车子里很黑,崔安若其实看不清什么,转头道:“你想学医挺好的,但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又要照看伤患,教不了多少。你还不如请个专门的先生在家里学习。”
此时,许浔之也和瞎子没区别,睁着一双大眼还是闭着都一样。他能感觉到崔安若离自己很近很近,可以闻到她身上清甜的香味,车子一转弯,人便不受控制的往他这边靠。
又一个巷道拐过去,许浔之没忍住,暗自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