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从拯救开始》萍常心

16、离婚判决

　　星期一早上，阳光格外明媚。
　　贺小兰陪着林慧早早地来到法院门口，安律师提着沉甸甸的公文包也赶了过来。她们先后通过安检，安律师轻车熟路将她俩带到第四法庭。这个是一个面积只有30来平方米的小庭。贺小兰来法院旁听过几次，每次都是在大庭，与大庭相比，这里显得拥挤和压抑。
　　安律师一边整理资料，一边小声交代林慧庭审时要注意的事项。旁听席上只有贺小兰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坐在第一排，以便能更好地掌握庭审情况。
　　罗震跟着他的律师在开庭前也走了进来，他们坐到被告席上。罗震冷冷地盯着距自己只有几米之遥的林慧，他双臂交叉，皱着眉头，表情复杂，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真的敢和自己对簿公堂。然后他注意到旁听席上的贺小兰，投去厌恶的目光。
　　林慧则从头到尾没有看罗震一眼。
　　九点整，书记员匆匆走进法庭，她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原告和被告，播放了法庭纪律，突然高声宣布：“全体起立！请审判长、审判员入庭！”
　　在场所有人恭恭敬敬站起来，一种庄严肃穆感瞬间油然而生，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向门口迎去。
　　一名身着黑色法袍的女法官径直从门口走到审判台，端坐下来。她身后跟着一名同样身穿法袍的男法官和一名着便装的年轻女子，他们分别坐在女法官左右两边。
　　贺小兰一看便知，这是由两名法官和一名人民陪审员组成的三人合议庭。通常三人合议庭审理一些事实清楚、法律适用明确、影响力不大的案件，而且合议庭里有两名女性，她们对于女性受害者可能更加同情，或许老天也在帮助林慧。想到这里，贺小兰暗自高兴。
　　“全体坐下。现在开庭，首先核对当事人身份……”女审判长正襟危坐，严肃认真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庭审正式开始了……
　　贺小兰一直细心观察着林慧，她看似平静的面孔下，实则内心紧张不已。只见她嘴唇紧闭，神情闪烁，身体不停地轻轻晃动，一会儿伸手捋一捋耳边碎发，一会儿抬头看看法官。当她朝旁听席看过来，与贺小兰目光相接时，她得到了一个充满鼓励和爱抚的眼神。林慧慢慢放松下来，全身心投入到庭审之中。
　　首先，林慧控诉了罗震对自己惨无人道的家暴行径，字字诛心，句句入骨，听者无不动容。最后，她提出希望法院解除她和罗震婚姻关系的诉求，也是她唯一的诉求。
　　针对林慧的控诉，被告律师辩称，罗震对林慧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都疼爱有加。特别提到对林慧家人也是尽心照顾。罗震只是偶然在醉酒的状态下，才会动手打人，当时他神志不清，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殴打林慧绝非他本意。
　　罗震在法庭上向林慧忏悔，希望能得到原谅，并保证今后绝不会再打她。恳请法院不要解除他与林慧的婚姻关系。
　　可当林慧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照片）展现在大家面前时，瞬间有力地击碎了罗震伪善的面目，将他暴虐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一道道惨不忍睹的伤痕，宛如一枚燃爆的炸弹，强烈冲击着观众的心灵，点燃大家内心的同情。
　　贺小兰虽不是第一次见到林慧身上的伤疤，但此刻她仍是无比震撼，她死死盯着哪些照片，感受伤口主人当时承受的痛苦，一阵阵强烈的疼痛感袭来，让她无法呼吸。
　　接着，安律师又拿出医院诊断书、治疗费，公安机关的出警记录、罗震的居留通知书等证据，来进一步指证罗震家暴的事实和造成的伤害。
　　在最后的法庭陈述环节，安律师动情地说了一段话：
　　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我的当事人——林慧，遭受了长达四年之久的家庭暴力，她身上的伤，心里的苦，无不揭示了被告的凶残。家暴给我的当事人带来的伤害，不仅在于身体的摧残，更在于对其心灵的撕裂。面对家暴，林慧只能默默哭泣，无尽的痛苦和绝望无数次将她推到死亡的边沿。于她而言，婚姻早已变成冰冷的坟墓，桎梏的牢笼。今天，她勇敢地站在这里，只希望得到公平公正的判决，实现自由的梦想，让她也能像普通人一样，过上充满阳光，充满爱的生活。
　　“我宣布休庭，合议庭到评议室进行评议。双方当事人不要离开。”审判长大声宣布。
　　等待的过程让人备感煎熬，贺小兰同林慧一样，既充满期待又隐隐约约感到不安，忐忑难安的心情牵动着每一根神经。
　　10多分钟后，审判长、审判员依次走进法庭。
　　“现在，我宣布法庭对本案审理完毕。接下来将宣读判决结果，全体起立。”
　　“……判决原告林慧与被告罗震离婚……”审判长语气平缓，神情庄重，声音洪亮。宣读完毕，她用力敲了一下法槌。
　　听到判决结果的一刹那，林慧身体摇晃一下，不禁往后挪了一步，靠在椅子上，随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笑靥令整个世界豁然开朗，明亮起来。贺小兰也长长舒出一口气。
　　罗震的脸色变得铁青，一双眼睛瞪得斗大，脸上肌肉不时地抽搐一下，显然他愤怒到极点。他强压着心中怒火，气冲冲地转头离开，眼神闪过一丝杀气。
　　林慧兴奋地冲到贺小兰面前，她们紧紧相拥，激动的泪花在彼此眼眸跳动，她们等这一刻仿佛已经等了一个世纪。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林慧噩梦般的生活就此终结。她仿佛看到美好的生活向自己敞开怀抱，而这一切都是眼前的女人带给自己的，她永远不会忘记。
　　安律师收拾好公文包，开心地走过来，笑着说：“恭喜林慧，得偿所愿。”
　　“谢谢，安律师。”林慧和贺小兰异口同声。
　　安律师将判决书递给林慧，三人边走边聊，来到法院外，才发现已是正午时分。安律师离开时，她们再次表达了感谢。

　　为了庆祝今天伟大的胜利，贺小兰决定今晚和林慧在外面吃饭。
　　离下班还有10多分钟，贺小兰迫不及待离开办公桌，小董惊讶地看着从不迟到早退的贺小兰，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有很多疑问，很多猜想。
　　“今晚我有事，先走一步……”
　　不给小董发问的机会，贺小兰快步离开办公室。
　　林慧早已等候在办公楼下，两人汇合后，一同离开了。
　　“想吃什么？”
　　“你定吧，小兰姐。”
　　“不能每次都由我决定，今天庆祝你获得自由，必须你来定。”
　　贺小兰固执且宠溺地坚决反对。
　　“嗯……那我们去吃鱼，好吗？”
　　林慧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食物，她知道贺小兰喜欢吃鱼。
　　“吃鱼？你确定？”贺小兰满腹疑惑，怎么是自己喜欢的吃的。
　　“对，就吃鱼！”林慧用力点了一下头。
　　“我知道一家鱼馆，味道特别好。”贺小兰带着林慧兴冲冲朝着目的地走去。
　　大约20分钟后，两人来到一家名为“张记木桶鱼”的餐馆。
　　今天星期一，虽然已到饭点，餐馆里依然比较冷清。要是周末的话，这里早已人满为患了。
　　服务员见有顾客上门，立马笑脸相迎，将二人领到二楼包间。贺小兰点好餐，很快一只锅底铺着黑色鹅卵石的木桶端上桌，接着一盆经过高汤加热的鱼片被倒了进去，木桶滋滋作响，服务员迅速盖上盖子，提醒5分钟后便可用餐。
　　贺小兰想想，点了两瓶啤酒，平时她几乎滴酒不沾，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开心的日子，必须得陪林慧喝几杯。林慧也不反对，贺小兰为她倒满一杯啤酒，她抢先一步端起酒杯。
　　“小兰姐，我敬你。如果没有遇到你，就没有今天的我。”说完一饮而尽。
　　“你慢点喝……”贺小兰被林慧喝酒的气势吓坏了，担心她还没吃东西就醉了。
　　“我没事……今天太高兴了……”
　　“我也真心替你高兴，恭喜你，林慧，你自由了！”
　　她们轻轻碰了一下杯，这次两人都抿了一小口啤酒，然后开心地笑起来。
　　当锅盖揭开时，香气瞬间弥漫整个房间，浓郁的味道刺激着食客的味蕾。两人拿起筷子，夹一块微微卷起的鱼片，涮着蘸料，鱼片非常鲜美，嫩滑爽口，入口香味久久不散，令人回味无穷。独特的椒麻味，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老板还贴心地赠送了两个素菜——豆芽、黄瓜。
　　本着消费不浪费原则，两个女人将所有的食物一扫而光，挺着再也容不下一粒米的肚子走出鱼馆。

　　贺小兰喝了酒，不能动车，她们打算散步回家。
　　虽然快8点了，外面还是比较闷热，路上行人不多。
　　贺小兰、林慧缓慢走着，一瓶啤酒让不胜酒力的两人有些微醉，眼神迷离恍惚。
　　贺小兰看着脸蛋红扑扑的林慧，觉得她甚是可爱，忍不住打趣道：“林慧，你醉酒的模样真可爱……”
　　“我没醉……你醉了，你脸都红了……”
　　“是吗？”贺小兰捂着脸，“我以为只有你的脸是红的呢。”
　　两个女人停下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怀大笑起来。自贺小兰认识林慧以来，从未见她如此放肆、恣意地笑过。
　　恰巧这时，一位老奶奶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从她们身边走过，小女孩不住地回头盯着正在大笑的两人，似乎想弄明白她们为什么这么开心。
　　林慧注意到小女孩后，她的笑声就停止了，然后忧伤自语：“要是我的孩子还在，也应该这么大了吧……”
　　贺小兰从未听林慧说过她曾经有孩子，无比震惊，“你有过孩子？后来出什么事了？”
　　“孩子三个月大的时候，被他爸爸狠心踹掉了……”
　　一颗眼泪划过林慧脸庞，或许是酒精的缘故，她将埋藏心底的伤心往事说了出来。
　　“没事的，都过去了……”贺小兰轻轻拥抱了一下林慧。
　　只听见林慧一声长长的叹息，仿佛是在与昨日的自己告别。
　　那个爱看热闹的小女孩已走远。在贺小兰眼里，林慧何尝不是一个受了伤的小女孩，需要自己用心呵护。今天，案子已经审结，希望她能尽快放下包袱，开始崭新的生活。

　　“小兰姐，你为什么不结婚？”
　　兴许是因为有酒精撑腰，林慧壮着胆子问了贺小兰一个敏感的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贺小兰一直是不屑于回答，可林慧是例外，她愿意真心实意地回答她任何问题。
　　“我觉得婚姻不是随便找个人一起过日子，婚姻应该是爱情最美的升华。我们选择的人生伴侣理应是与自己心灵相通，相濡以沫的人，这个人会使彼此更完美，会共同守护婚姻的美好，白首不离……”
　　贺小兰描绘着自己认为理想的婚姻，林慧静静听着，不觉间在灵魂深处产生了共鸣。
　　“大学期间，我倒是谈了两次恋爱，可能是爱得太浅吧，经不起风雨，最后都无疾而终了。工作以后的恋爱大都奔着谈婚论嫁而来，太物质、太现实，失去了爱情本来的模样……不管怎样，人不能为了结婚而结婚……”
　　借着酒劲，贺小兰侃侃而谈，声音轻柔，神态自若，仿佛在和另一个自己交谈一般。
　　贺小兰说话的声音悠扬婉转，深情动人，如同晨曦鸟儿的清唱，林慧痴痴地听着，一脸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