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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情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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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千愿没有选择回家,虽说有些疲惫,但他想起一些事……急于去确认一下。
他恹恹地抬起眼皮,眼中那么厌倦始终挥之不去,深藏在眼底,显得不屑而又轻蔑。
四周很安静,凌晨三点,车辆也几乎没有。
时千愿靠在座位上,回头看了看冲他招手的小警官,嘴角牵强的抽动一下。似乎在笑,但这么笑太过于牵强了。
很快,他便别过眼去,语气淡淡地。
“去……”语到嘴边,还是停顿片刻。似乎仍在迟疑,喉咙中的话也怎么都说不出来。
最终还是将这一口苦水咽了下去。
他勉强道:“去江南四中……”
“好嘞!”师傅也是个痛快人,听到时千愿报了地点,马上就拉起油门,风驰电掣般向江南四中驶去。
天色很暗,夜空中没有一丝光芒,只能透过月窥见太阳曾经的光辉。时千愿很讨厌这种黑暗笼罩的感觉,非常讨厌,准确来说是惧怕。
比如现在,也幸亏城市的点点灯火仍在照耀,才让他心中勉强有了一丝慰藉。
时千愿将身体嵌进椅背才能感受到那星星点点的温暖,他缓缓闭上眼,周围似乎有无数声音在呼唤着。
“时千愿,嘿嘿,你名字真好听。”
……哦。
“你好厉害,谢谢你。”
没有。
“晚上有场烟火,要一起去看吗?”
…好,等我。
“嘿嘿,哥哥你最好了,作业借我抄抄呗~”
嗯,给你。
“我们啊,以后也一定要一直在一起!考一个大学!”
当然,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他只感觉心在躁动,强烈的窒息感只留得一丝闷哼声,双眼被那股近乎炽热的血染的微红,不自觉咬起牙尖。
他发出一声近乎哽咽的叹息,恹恹抬眼,才勉强从那片混沌之中挣脱开来,似乎花费了许多力气才挣开那回忆的枷锁。
光年……他脑海中恍惚闪过这么一个隐晦的名字,他连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都已经几乎忘却,只剩下片刻残影。
很快,车内仅留下一声嘲弄的冷笑。
随后,空气开始粘着凝固,气氛变得冷静,只剩下那萧瑟的鸣笛声,在黑夜中如此响彻。
“好了,到了。”司机有些疲倦,向后排沉睡着的乘客小声提醒。
时千愿这才勉强睁开眼,才恍然间发现自己睡着了,他有多久没闭上眼了?
不清楚。
自从和家里人吵架之后,一切都乱了分寸。
“师傅,钱转过去了。”时千愿淡淡开口。
随即,他轻轻攥紧衣服,下了车,薄凉的空气在这座城市的上空格外明显,冷漠淡泊成为了这座城市的主色调。
明明是如此繁华的一座城市,却格外孤寂。
形成了两重极端。
“小伙子,跟女朋友吵架了?”
司机突然将头伸出车窗,冲着时千愿问道。
时千愿怔住片刻,目光向回流转。
停顿半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关了车门,平静向前方环顾着。
“小年轻不要吵架,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谈也可以的,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司机又像想到了什么,伸出头向时千愿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句。
时千愿回头看了一眼出租车离开的方向,便抿抿唇,将有些冰凉的手揣进口袋。
只可惜,口袋也是冰凉的,像是坚冰,自然也不可能将手捂热。
四座城市的灯红酒绿一切都展现在眼前,拐过两个弯便是江南四中。
因为前面路段道口有些狭窄,而且在施工,无法通行,所以时千愿便提前下了车。
走在小巷中,周围闪烁着的灯牌不断,入目皆是繁华,但拐过这个小巷,便是一片清冷,杂草丛生,藤蔓蔓延。
这里曾经是个学校,只是现在荒废了。
时千愿的母校,江南四中。
一座大差不差,总体成绩还算可以的重点高中。
他和光年初见的时候,便是入班时。
二人凑巧被分到一个班,又凑巧成了同桌。缘分从那时开始,说来也好笑,这俩死对头曾经竟有一段不错的交情。
但对于时千愿来说,也算孽缘。
很清楚的记得,二人曾经看过同一片烟火,笑过,闹过,针锋相对过,坦诚相见过,互相猜忌过。
最后竟落得一个不欢而散,一死一伤的惨痛下场,倒也是天道有轮回。
这一切,都好似走马观花似的,在他脑海中一一映现,将他的心攥进手心狠狠折磨。
曾经的门卫也不在了,荒无人烟,已经成了一块废地,据说已经成了拆迁地。
过两个月就会有拆迁,将这里改造成商业中心,也算是给了这座学校一个相对好的结局。
“唔…”时千愿沉吟片刻,声音中也带着丝丝倦意,竟意外的缠绵缱倦。
他不留痕迹地环顾着四周,似乎想与曾经的回忆一一对应。
铁门上锁了,应该是里面还有些东西没来得及搬出去,怕小偷来偷。
不过就这点玩意,也没有小偷会花大把时间,去偷这点不值钱的玩意,完全没意义。
但是从正门走,上面有铁丝网,大概率行不通。
时千愿轻车熟路,往旁边绕了两圈路,一个巨大的香樟就呈现在眼前,但这个香樟也老了,加上是冬天…附上了雪霜,光秃秃的。
看上去倒也是凄凉。
旁边学校的栅栏也不高,加上日夜的风雨侵蚀,现在仅存三米左右,裸露出阴暗的一角,灰蒙蒙的。
时千愿熟练的踩着裸露出来的枝丫攀登上去,动作迅速干练,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手一抓,脚顺着树干一蹬,便翻了上去。
说不出有多熟练,像是演练了无数次。
对,他从无数次在这个位置…逃课。
也算好笑,那时起码身边还有人,还有个愿意一起陪他出去,总是看着他笑的人。
光年……
已经记不起来是第几次想起这个名字,但仍旧刻骨铭心印在时千愿心底。
时千愿烦躁地揉揉眉心,从这堵围墙上跳了下去,不出意外的熟练落地。
这种已经刻进骨子里的,是早已不用说的……
不可言说。
和实楼,五楼便是他们高三呆的地方。
高三七班。
出了名的恶名昭著,但却逆风生长出了许多人,比如说…光年。
时千愿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似乎一切都停留在过去,时间也为之静止,为之感叹。
这一切都好似未曾发生改变,发生改变的也似乎只是人罢了……
很快,他便走到了高三七班。
抬头望了望班牌,本就是铁制的班牌,现在已经生起棕红色的铁锈,几乎爬满了整个铁牌,近乎让人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但他很确认……这就是曾经原来的班级。
曾经那郁郁葱葱,几乎被每个同学争相抱回家养的绿萝已经没人浇水,枯死在窗台边,只留下枯黄的枝丫蔫哒哒垂在窗边,完全没有昔日的光辉鲜活。
时千愿熟练走到光年位置旁,弯下腰,眼神低垂,说不清复杂。
他的手伸进桌洞寻找片刻,很快,便夹出一封薄薄的信,牛皮纸做的,看上去很结实,却也被水淋的字迹模糊不清了。
他不知道什么心情,只感觉内心苦涩。
死了…死了……他死了。
这种前所未有的失落心情,让他内心感到无比空虚,就算他们曾经再怎么矛盾,再怎么针锋相对,也从未有如此的感受。
果然,他不在乎自己,他没有看过…
思绪到这里也戛然而止,似乎映着他的心,外面陡然掉落豆大的雨滴,砸在窗户上。
树叶翻动,像是在拼命抵御这风雨。
时千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在外面随便订了个酒店,打了辆出租车,一到酒店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给自己表白?怎么可能?这个看着温柔和善,实际上自大自傲,怪癖自私到极致的神经病,怎么可能?
梦里,他轻轻响着,思绪也始终在他心底挥之不去,像是响彻通旦的梦铃。
他始终记得,
自己先给他写的情书,
是自己当年白痴的行为,那么轻而易举喜欢上了他。
始终没有回应。
最后也因为一件小事,就闹得不欢而散。
曾经那么亲昵的知己,伙伴最终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时千愿也不由得兔死狐悲。
自己呢?又能躲到什么时候?
他不说话了,只留下那一声声沉眠的酣睡哈气声掩藏在梦中,毕竟他明天还要去办一些手续。
满心的欢喜,眼中入目的星光,璀璨苍郁的高树,阳光倾泻地扑了个满怀,还有手中紧紧攥着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