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低地修仙手记》沈书青

5、踏上旅途喽

　　时光如逝水，转眼已经过了半月，一支由青屏山带头的剿鬼大队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清江水旁边摆阵，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算是把这次剿鬼行动当成对清虚大会的弥补了。
　　自从半月前震惊天下的“青屏事变”发生后，人界陆续出现了许多具有肉身的厉鬼，他们走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人畜皆倒于血泊，生机勃勃变成一片沉沉死气。
　　百姓请愿青屏山下山救世，梁永徵自然当仁不让，在清虚仙君塑像前和其他门派歃血为盟，立誓为民除害，顺带报前日之仇。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们很快就发现千鬼夜行犹如黑云压城，双拳难敌四手，他们根本缠斗不过这些具有肉身的厉鬼，常日里一张符咒就能解决的鬼魂，现在得缠上大半夜，半月以来，诸位道友死伤颇多，大家渐渐的都有了惧意，但碍于面子不敢说，有些怯懦的已经私下窜逃了。
　　梁永徵站着说话不腰疼，深谙隐身指挥的秘诀，他又是一顿大空话鼓舞，然后宣布让林郁带着青屏山众人摆起斩魂阵御敌，言称“我们需要背水一战”。
　　此时林郁正站在清江水岸边，水雾连天，他一袭白衣站于其中，仙气飘飘，凝眉静盯着对岸的重峦叠嶂。
　　周鸢走到他身边，抬手燃了一张符咒，稍微散散周围的水汽。“师兄，别太担心了，去休息会儿吧，你都两天没合眼 了。”
　　林郁勉强一笑：“我没事儿，斩魂阵既起，必须得日夜守候，别人来我放心不下。”
　　“唉，我看这都两天过去了，收效甚微啊，那些厉鬼渡河而来，阵法灭不掉他们的肉身，竟然又被拉回去了，隔夜就添一批新的魂魄进去，子子孙孙无穷尽……”
　　“那还有什么办法，只能在这儿能堵多少是多少了。”
　　“不能正本清源，再费进去多少命都白搭，斩魂阵太耗真气了，我看大家现在都是一副病痨鬼样，再这样下去，我们自己人就得全倒了。”
　　林郁转头看了一眼众人，果见他们零零散散地坐在地上休憩，个个脸色苍白如纸。就差再泼上几滴墨摆摊卖了。
　　他叹口气，心有万千沉重难以表白，这种时候是不能退缩的。
　　“阿鸢，你自小走南闯北，见识比我们这些闷在山里的强，你可知……此局怎解？”
　　周鸢摇摇头，“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我也想为你和师父分担些困难。”她神色微动，转了一圈眼珠道：“在我看啊，厉鬼是杀不完的，都说擒贼先擒王，得杀了那个朱颜才是，就是她用的不知什么邪术给这些东西塑的肉身。”
　　“说的轻巧啊，现在不是中元节，我们根本渡不了河，就算能过去——我说句你们都不爱听的话，即使过去了我们也打不过的。”林郁是最清楚朱颜手段的，那夜就是他摆的斩魂阵，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过使她衣角微脏，天知道这女人什么逆天实力。
　　再说，人家现在安安生生待在泉水不出来，专门生产一堆小兵来跟他们对线，高地塔都破不了，就急着去对岸那不是去送人头吗？只有演员才这样了。
　　现在能逆风翻盘的方法只有两个了，其一就是己方也推出一个天神下凡的人物坐在泉水跟她对垒，两厢对峙，看谁能熬死谁；其二就是引她出来近身互博，装备到位，神佛都干碎，边走边A，看谁血条先空。
　　幻想很美好，但现实很残酷，众人心里都清楚现在不过是在无意义拖时间而已，眼见蓝条都要打空了，玛德对面小兵还多得清不完。
　　周鸢很鸡贼，她明明知道该怎么擒住朱颜，按照《仙鬼异闻录》上记载的方法去找宝物就行，但她就是不告诉任何人，哎，我就是玩，等你们都没力气了，我再独C，不是我C的局我不赢。
　　她想的是什么呢？她想凭借这次危局一战成名，待“天下谁人不识君”后再暗杀了师父名正言顺接管青屏山，把青屏山的所有资源归自己所用，最后得道飞升。
　　此人毫无道德，实在可恶至极。
　　暮色深重，不知何时落了雨，雨水穿林打叶，合着盈盈寒风如同晚钟撞进人心里，明明身边都是温热的身体，但众人对着阴云翻滚的天空，却都莫名觉得寂寥。
　　身前的风灯散着昏光，搁在雾里好像半飘在空中似的，从远处看如盏盏鬼火。有人嘀咕一句：这么死待着，不知我们比对岸谁更像鬼呢……立刻有人让他噤声，但已经有其他道友嘀咕着赞同了。
　　林郁沉下了脸，他想说什么但被江川晴拉住了，江川晴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她站起来，对着众人绽放一朵大大的笑容，试图用自己的明媚来消点阴沉。她提起风灯，笑道：“诸位这几天都辛苦了，我们青屏山摆阵，大家也都上赶着传真气。夜里寒冷，我去山上给大家拿些灵草和老姜煮些汤暖暖身子，挨过这些日子就好了，春寒料峭，总有明媚暖和那天的。”
　　她这样说话众人也不便再发作脾气，零散地抱拳就算句谢谢了。
　　江川晴和周鸢两人沿着蜿蜒山路慢走，风灯荡起来，她二人身影单薄，在夜色中很是凄清萧疏。
　　待又过了几日，终于是有场大动静来了。
　　三月初九这天傍晚，众人刚停下一阵厮杀，气儿还没顺匀呢，就见一个红衣女子从对面飘过来。
　　她浮在半空中，围着面纱，大把青丝侧挽在一肩，用一根碧色绸带绑着，那绸带很长，随风飘起，给她一身火红衣裳平添了几分淡雅，原本的神秘也因这根飘带化成了清冷。
　　林郁提起自在剑，振剑示意众人快起身御敌。
　　但那女子只是瞥他们一眼，轻轻一笑就离开了，她像一阵抓不住的风，轻盈地踩上竹叶，回头留给众生一双惊心动魄的眼睛，她道：“今日是家师冥寿，我不想和你们纠缠，赏你们一个安宁的夜吧，今夜无鬼，道长们，好好睡一觉。”
　　周鸢想到了那夜的梦，朱颜坐在龙头上泣血悲鸣，叫着：师父救我。偏偏和她一同入梦的还有清虚仙君，当时朱颜叫着师父，清虚仙君似乎是很悲悯地看着她。
　　难不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是清虚仙君徒弟？
　　此想法一出，周鸢即刻自觉可笑地摇摇头。怎么可能！仙君得道飞升，怎会跟冥界有关系。
　　得是什么人会这样想啊，世间修道者凡是要飞升，一定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功力，二是功德，染上鬼界关系的人肯定过不了天道法眼的。
　　众人眼见着朱颜飞走，心有万千怒火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落花随水飘零去。
　　有些天真的人会想，她看起来也没多坏啊，至少面对我们时还风度翩翩，我们只要挡住那些小鬼就好了。刚想完，就噗哧吐口鲜血出来。哦，忘了，我们蓝条不够了。于是又恨恨地想该怎么擒拿住那女人。
　　周鸢见时候到了，于是“自告奋勇”上去追朱颜，徒留林郁和江川晴在原地着急。
　　她轻功很好，循着朱颜的身迹往前追逐，掠过大片竹林后她在一处空地上停下，见四周无人，略微喘了喘气后从袖中拿出一包药粉出来，这是她前几日从药圣孙思邈那里求来的“封经定脉”药。
　　她摘了一片芦苇叶，随手从清江水里卷了一瓢水起来，将药粉倒进去后一口饮尽。这是她老早就计划好的事情了，假装被朱颜打败后回山上养伤，然后趁机溜走去找书上说的那三样宝物，这么重要的东西绝对不能让别人拿到。
　　至于为什么不能被其他人打败，周鸢是这样认为的：被那些小鬼打败也太没有面子了，她的目标是出风头，是力挽狂澜，而不是被小兵打到残血，那样还怎么当青屏山老大？！而被朱颜打败显然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反而众人还会赞叹她的勇气。
　　药水顺着喉管慢慢滑进胃里，周鸢渐渐感觉四肢没了力气，经脉受堵。她有些站不住了，撑着长生剑一步一步移动，龟挪一样踉跄着往回走。
　　又落雨了，寒雨连江夜带风，吹得周鸢摇摇晃晃。她忍着痛苦走路，嘴角渗出血，她轻轻笑了。
　　这般折磨自己是为何呢？为了心间那口咽不下去的气吗？为了不让前路太暗沉无光吗？
　　她不知道。
　　周鸢总觉得自己是来自世外的人，她常常会有灵魂出窍的感觉，那种时候，魂灵会浮在半空中静静盯着呆滞的身体，一股很强烈的陌生感充溢心间，她会问“这人是我吗？”
　　她好像是带着某种命定的任务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青丝缠绕着烟，她从一片暗夜中走来，眼前是万家灯火，但没有一盏属于她。
　　她的那盏，方才扔到江水里了，那盏顺流而下的灯代表着她某种决心，绝不再心软回头，她告诫自己。
　　她晕倒在河滩上，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师兄和师姐朝她飞奔过来的身影。
　　之后的事情如她所想，同门快速将她送回山上看病，随之在住宅静养，他们又恰好因为忙碌而不能来看她，她很快“痊愈”后就能一个人待在院子里，而在外人看来她还在重病不起。
　　周鸢在一个清晨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青屏山按照书上的路线先去荒村找捆仙索。
　　但天有不测风云，当她踏出房门的那一刹，两个呆鸟撞进她怀里，她定睛一看，正是李裁风和姜弱水。
　　“你们俩怎么在这儿？下面不是正摆着斩魂阵吗？！”她极其震惊，有点预料到自己的计划要泡汤了！
　　果然，他俩一脸懵道：“师姐，你不是病了吗？我们俩实在担心你，想着山上没一个人照料，就，就偷偷跑回来看一眼。”
　　周鸢强忍泪水一笑，老娘真是谢谢你啦！她抚额道：“我身体已经差不多好了，真是难为你们这时候还想着我。”她这话倒不假，听了他俩这话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
　　李裁风挠头：“师姐，你怎么好得这么快？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周鸢知道肯定瞒不过了，于是就挑明了说，当然她肯定不会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她用的借口是清虚仙君托梦，告知了她该如何对付朱颜。
　　两人对此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坚定的相信了她的话，因为她平常就容易忽然晕倒陷入幻境，而且全山都知道她跟清虚仙君之间有种很特殊的联系，她见到清虚仙君画像就做噩梦，那么这次仙君梦里提点她想必也是会出现的事。
　　李裁风和姜弱水自然闹着要去，周鸢无法只得带上他二人上路。
　　临行前姜弱水给林郁传了信，林郁知道后很是激动，因为眼见着斩魂阵日渐衰微，这时候忽然又有了另一个盼头是个人都会高兴的。
　　世道艰难，大家都疲于奔命，很少有人去质疑周鸢是怎么知道的这条路，更何况把周鸢当成一个安静小师妹的林郁呢。
　　只有梁永徵在听闻后皱起了眉，一连好几天都拉着脸。
　　他从心底里不喜欢这个徒弟，对她的一切行为都保持质疑和贬低的态度。
　　可惜周鸢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作者有话说

　　爱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