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今朝》檀湖雨重

4、古怪的客栈

　　承礼堂众学子已经选择好各自的任务，完成组队。

　　雪果固然惹人心动，但雪果在的极寒之地，不但终日狂风暴雪还危机四伏。

　　如此珍宝无数人觊觎，历代取雪果付出的代价都太大。完成任务也没必要把命都搭上，因此这个任务最后只有喻雪序领下了。

　　其他弟子对此并无异议，喻雪序天赋卓绝，在同辈中已经脱颖而出，为人冷淡清正，在门内弟子需要帮助时从不推脱，是一位让人信服的门派继承人。

　　越齐和江惜惜也阴差阳错组队成功，江惜惜一身黑色劲装，英姿飒爽。

　　她一转头看见越齐偷偷落寞的看花雾止，觉得颇为逗趣。

　　便拍了拍越齐的肩膀，小声嘲笑：“越齐，我早就让你去问雾止要不要一起组队了，你偏不敢，结果最后剩下咱们组队，你可不要托我后腿！”

　　越齐瞬间红了脸反驳：“我……我不是不敢，是怕我保护不好她，咱们这一辈人还有谁比雪序更靠谱，他们兄妹俩感情也好，我是为雾止着想！”

　　江惜惜瞟了人高马大却在此刻因为被揭穿而局促的越齐，差点笑出声：“你不要把自己也骗了。”

　　组队完成后，众人迅速散去，明天天就是出发的日子，参加考核的弟子们都想抓紧时间准备物品，养足精力。

　　雾止与喻雪序也回到了致端院。

　　此时已是晚饭后，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而致端院中喻雪序房间的烛火照的很温暖。

　　雾止坐在床沿，默默看着喻雪序往储物戒指中收拾两人的物品。

　　随着喻雪序的长大，他的实力以恐怖的速度在增加，花年年也不再会虐打两人。

　　但喻雪序并未因过去的这些秘密封闭自己，他反而克己守礼，肩负重任，清正严明。

　　虽然喻雪序在外是仰山派的继承人，百年难得一遇的修行天赋者。但在致端院中，他是只属于雾止的、面面俱到的哥哥。

　　从小没人教过雾止梳发髻，她的头发一直是简单扎个马尾。但仰山派其他同龄女弟子修行之余也会扎好看的头发。

　　喻雪序不愿意自己妹妹受一点委屈，所以喻雪序看遍了书阁中所有女子梳发的书，几次练习后，便接手了雾止的发辫，一直到如今，他永远都会让他的妹妹有最好看的发髻。

　　此时也是，他会收拾好一切，她只需要陪着他。

　　“阿雾，过来。”喻雪序站在灯旁，十四岁的少年已经初长成，身姿挺拔劲瘦，身长如玉。

　　闪烁的烛火为雾止的脸笼罩上一层柔和的光影，她梳洗后墨发柔和的披散下来，慢慢走到喻雪序身边，依赖的将头靠向他的胸口，紧紧抱住他：“哥哥，我们一起去好吗，不要丢下我自己去。”

　　雾止才刚十三岁，在外一直沉静内敛，一言一行都规规矩矩。她性格和善，但是她这种对所有人都无偏差的和善，也是一种距离，好像永远都和其他人隔着一层淡淡的雾。

　　但是在喻雪序面前，她的依赖、不规矩、缺少安全感、乃至于控制欲可以无所顾忌的表现出来。

　　只有在这个只有在喻雪序面前，在这个两个人的小空间，她才能真正的做自己。

　　喻雪序对这样的妹妹是纵容溺爱的，他愿意让妹妹有更多与正道背道而驰的性格底色。

　　只要雾止有能保护好自己的能力，其他都不重要。纯善正直的人没办法在他母亲和叔父的手下好好长大。

　　喻雪序轻轻回抱住自己的妹妹，摸了摸她的头，雾止比他差不多矮一个头。

　　他简短沉稳的回复：“嗯，哥哥永远不会丢下你。”

　　雾止的头发带着梳洗后的微微潮湿。

　　每次雾止洗完澡总是擦不干头发，所以这些年每次她洗完澡都是喻雪序隔着发巾慢慢用内力帮她烘干头发，今天也是。

　　喻雪序细致的给雾止烘干着头发，暖色的烛光映在两个人脸上，温馨美好。

　　“哥哥，我们去外面，你还能给我念书吗？”雾止突然问。

　　从雾止最初入学跟不上进度开始，喻雪序每晚睡前都要给她念一些基础的书。

　　即使后来雾止用惊人的毅力追平了差距，甚至各门课程都很优秀，这个习惯也保留了下来。

　　喻雪序摸了摸雾止的头发，确认已经完全擦干了，轻轻开口：“只要有机会，哥哥就给你念。”

　　两个人在一张床上入睡的习惯也始终没有变化，只不过一直都是两床被子。

　　睡前喻雪序给雾止读了一会她想听的杂书，直到确认雾止睡着了，他才停下。

　　喻雪序听着雾止平稳的呼吸声，定定的看了一会妹妹平静的睡颜，也入睡了。

　　第二日清晨，两人御剑启程，前往无迹雪山。

　　无迹雪山是一处连接雪原的，广阔而连绵的群山，终年大雪纷飞，寒冷刺骨。

　　雪原入口处有一处小小的村落无迹村，村中人在雪山中讨生活，对这里的地形更熟悉。

　　雪果虽然二十年一结果，但茫茫雪海中还有很多奇珍异宝，吸引着人们前往，所以做向导也是无迹村民收入的一大来源。

　　即使是御剑，雾止与哥哥到时，也已经是深夜。

　　在空中御剑时有真气包裹，感不到冷。所以雾止一落地便被呼啸而来的风与雪冻了一个哆嗦。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寒气便被哥哥驱赶——喻雪序从空间中拿出一件厚实的斗篷披在雾止身上。

　　斗篷做工精细，各处都很合身。

　　雾止仰头看向默默给她准备好所有物品的哥哥，喻雪序身材劲瘦高挑，为她抵挡住了所有风雪，一直沉默而可靠。

　　虽是深夜，村中客栈也亮着灯，大堂中有几位低声商量什么的赶路人。店外雪山连绵，风雪呼啸，店内灯火温暖。

　　临近雪果成熟，店内大多都是想来赌一把的寻宝人。喻雪序搂着犯困的妹妹，要了两间上房。

　　但是最近来无迹山寻宝的人数不少，所以上房只剩下一间。即使身边没有认识的人，但在外面，雾止还是谨慎的打手语：“哥哥，我们住一间吧。”

　　喻雪序揉揉她的头：“阿雾，你长大了，我们也该分开睡了。”

　　说完便又要了一间普通客房。

　　这个客栈是三层的，一层是用餐的大厅，二层是普通客房，三层是好一些的上房。整个客栈中空，从大厅抬头可以看到二楼和三楼的各个房间。

　　两人正要上楼，便见楼上暗处一穿着黑裙，紫纱覆面的女子身子飘逸的下楼，身后还有两位低头跟随的蒙面护卫。这女子风姿绰约，竟让人摸不清年龄，擦身而过时只让人闻到一股异香。

　　雾止的视线一直跟随这女子，有些魂不守舍。喻雪序在这女子出现时已经警惕的将雾止护入怀中，此时见妹妹愣神，轻声发问：“阿雾，怎么了？”

　　雾止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示意哥哥自己没事。

　　喻雪序注意力一直在妹妹身上，因此没有看到那黑裙女子含笑望向妹妹的那一瞬。

　　两人先是一起去了雾止要住的上房，喻雪序给雾止从空间拿出准备好的床品换上。雾止很容易起红疹子，所以喻雪序不放心，在有限的空间戒指中仍默默给雾止带上了她平时用的物品。

　　换好之后又确认房间没有问题，等雾止去洗漱，他便回了二层的普通客房。

　　屋外冰天雪地，寒风呼啸。

　　这是喻雪序和雾止从幼时起第一次分开睡，喻雪序并未入睡，只是坐在木桌旁翻看着一本书。

　　但良久他都未翻一页。

　　他和妹妹都已经不小了，早应该分开睡了，但是雾止死里逃生之后缺乏安全感，难以自己入睡，两人还一直未分开寝室。只是在一张床上盖两床被子。

　　但他和妹妹已经越来越大，不能再一起睡了。

　　这次出行，他也想借此机会，让妹妹适应自己睡……也让自己适应。

　　喻雪序久久坐在桌前，少年清瘦挺拔的身影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心事重重。

　　终于，他轻轻推门，还是决定再去看一看妹妹有没有睡好。

　　推开门的瞬间，一个黑影从三楼一闪而过。

　　喻雪序立刻警觉，无声冲上三楼。但三楼走廊空荡荡，只剩摇曳的灯火。他不敢松懈，快速到妹妹房门前，轻轻敲了三下门，两快一慢，这是他和妹妹的暗号。

　　“嗯？”雾止马上回复。

　　喻雪序见妹妹回复迅速，没有异常，心里松了一口气。

　　雾止已经打开上锁的房门，她已经换了寝衣，看起来要睡了。但一见到喻雪序，她因为旅途劳顿而疲倦的眼中马上发出闪闪的光。

　　她一下扑到喻雪序怀中，和喻雪序相比，她还很瘦小。头埋到哥哥怀中，手搂住哥哥的腰时，甚至完全被喻雪序遮住了。

　　喻雪序的不安被怀中依赖他的妹妹所驱散，这短暂的分开，让他真正意识到了妹妹早已经是他精神和身体的一部分，他们两个早已经合为一体，牢不可分。两个人在一起才是完整。

　　他搂住妹妹，关上房门，走进屋内。

　　雾止第一次和哥哥分开住，心里很不安，所以一直没有睡着此时见哥哥来看自己，开心得眉眼弯弯。

　　却见喻雪序进来后，一直在警惕的环视四周。

　　两个人单独在一个空间时，雾止才会说话。

　　雾止抬头：“哥哥，怎么了吗？”

　　喻雪序始终没放开雾止，手牢牢护着妹妹的后背：“上来时见到黑影闪现，刚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吗？”
　　雾止摇头：“未曾发生什么事情，只是你走后，店小二送来了热水，我用银针试了 ，没有问题，便简单洗了澡。”

　　话音刚落，一道风刃带着毒针穿过门缝向二人袭来。

　　喻雪序反应极快，雪夜剑出鞘，凛冽的剑意格挡开毒针。

　　他同时将妹妹拉近怀里，修长有力的腿将木桌踢向门口。

　　随着一声巨响，木桌将门撞烂，仍未减缓冲击力，门口偷袭的黑衣人措手不及，被木桌狠狠撞下三楼，腾空摔在一楼大厅。

　　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未引出其他住店的人，店里反而陷入死寂。

　　明明从这里可以看到一楼大厅烛火通明，店小二却像是未听未见一般，还在噙着怪异的笑快速的擦着桌子，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