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话说光绪三年三月廿十日于黄昏时分,位于直隶顺天府县内某处,一个五十多岁穿着深蓝绸棉夹袄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才三岁的奶娃娃,在她的面前是一个三十有五出头的髡发男子,从他光鲜华贵的衣着来看,想来此人应该是出身不凡的权贵乡绅,牙婆如此心想,琢磨着该怎么从他身上大捞一笔?
“王老爷,您到这整个直隶里去打听打听,我李婆子何时说过一句假话?我这妞,若不是她命不好,父母早早双亡,我也舍不得卖给人家做女儿,这才三岁就好动的很,也不淘气,而且我这妞颜色也不差,长大了准是一个小美人胚子......”
牙婆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但面前的男人仍是一句话也不说,不为所动,牙婆急了,也不知道这男人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牙婆干干笑了两声,就在她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王老爷盯着怀里的奶娃娃道:“李婆子,不是我不肯答应,而是我还不知道这奶娃娃是不是个健康的..,如若有个什么病的话,那岂不是……”
其实,王老爷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不这么想。他看得出来,这奶娃娃并不象是那种身体孱弱的孩子,而且她的脸蛋红彤彤的,气色很好,最重要的是,王老爷似乎能感觉她身上带着一种灵气。
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一种心理战术罢了。
牙婆一听这话,就有些不高兴了,脸色腾地就黑了下来:“王老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合著我还故意讹您不成?就算您不打算买下我这妞,您也不用这么诋毁我们妞...”
牙婆唾沫横飞说的这一大串,真是叫王老爷听的头疼:“我不是这意思,不过这附近一带,最近出了很多谣言,以贩卖病孩为主的牙婆,不能不妨啊。”
但牙婆一听脸更黑了,斥道:“您这意思就是说我李婆子是骗子了不成?我李婆子虽说不是什么贤良之人,但人伦道德我还是知道的,您莫把我李婆子说的如此不堪,如果您没打算买下这孩子的意,我李婆子这就走了就是!”
说完,牙婆真的转身就要走,王老板连忙在背后喊住她:“李婆子,慢着!”
但牙婆不听,执意要走,王老爷没办法,只能去追,拦在了李婆子面前:“孩子我可以买下,但我要求立字据,将来孩子若是有个不测,也好有个保障。”
王老爷心里打的目的自然不是这个,他要求字据,只不过是想用来牵制住牙婆,以免将来被她倒坑一把。
“这立字据一事,我自然是答应的。”牙婆应答的倒是爽快,毕竟这孩子的身体她了解,不怕她真的会出个什么不测。
见牙婆一口就答应下来,王老爷也找不到再三推辞的理由,便同意买下这孩子。
二人买卖成交后,便找来了中人做个担保人,画押,完成之后,王老爷以两千金从牙婆手里将孩子买下了。
王有财抱着奶娃娃回了宅第,内人看见抱在怀里的女娃时,掩饰不住眼底的惊愕与疑惑。
王有财瞧着浑家一副要你解释清楚的眼神,只淡笑不语,抱着女娃回了卧房后,便将刚才发生的都告知了她。
妻子听完后,虽然疑惑丈夫为何会突然决定想要收养一个女娃,但她识趣的选择不去过问,而是选择支持丈夫的决定。
王有财抱着女娃连连逗趣了几下,瞧着女娃被自己逗的咯咯笑了起来,便想起自己还没给她取名呢,将女娃高高抱起耍玩了一会,王有财在卧房里打转,反覆思考着应当取什么名好。
王有财几年前曾参加过科举,但遗憾的是,面对那些陈腐繁杂的八股时文,最终他还是选择放弃,不过他自认自己的学识还是能够达的上秀才的标准。
虽然王有财没能考上功名,却是继承了先人留下来的产业,经营诺大的米库生意,外加外头房产、稻田就有上百处,方圆百里的地都是他的,是整个直隶名气最大的绅董之一。
之后他还另辟财源,学起了经商之道,做起了小买卖,现在街镇上有两所米行正是他置办的。
王有财虽是而立之年,但仗着自己有钱,自然而然也与其他乡绅一样风流成性,娶了几房姨太太,儿女不多不少,正恰中了家庭圆满,此生足矣这句话了。
王有财在屋内转了半天,恰从开着的玻璃窗外看到一小株京府海棠开了,王有财忍不住提起兴致而提了一首打油诗:
冬日流逝不复返,春来开花海棠美,怀中抱孩窗边赏,女娃怀中嘻哈哈。
王有财最后决定,为女娃取名为春花。
小春花还小,自然还搞不懂抱着她的人在高兴个什么劲,不过,看到他在笑,小春花下意识使然也跟着笑了起来,小手还忍不住捏起他的脸颊玩。
王有财看着春花这么高兴,自己也很满足,用手刮了刮春花的鼻头,笑道:“小家伙,怎么这么高兴?是不是知道我给你取了新名所以才这么高兴?”
小春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她似乎能感觉到,眼前的男子并不是坏人,所以她咯咯的笑着来回应他的话,逗的王有财哈哈大笑,满意极了。
小春花就这样被王有财给收养了,光阴似箭,一晃十五年过去了。小春花也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奶娃成长为十八岁的女子。
在这十五年之内,王有材对春花可谓是无微不至的好,甚至好到每次都让妻子感到微微吃醋,内人每回问他缘故,他总是淡笑着就将这话给岔了过去。
小春花五岁的时候,第三子、二女宇衡、菱珠先后出世,时直春日,小春花已经很有当姐姐的风范了。
六岁时,王有财终于忍不住偷偷将春花的身世告诉夫人,原来春花的爹妈早年都是王有财庄里的一个佃户,本来两口子日子过的还算不错,但后来天降灾祸,那年到了秋收时分,无奈下了几天几夜的大雨,毁坏庄稼不说,一日午夜,突然发起了大水,那些收成还来不及割收,地里的庄稼几乎是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没有庄稼自然就没有收成交差,那些佃农又大多都是一些没什么见识的乡愚,见庄稼地毁坏,一时之间,几乎人人都成了无头苍蝇一般。
后来佃农们聚在一起商议着该如何解决,按理说,这样的事实属于天灾,与他们无关,就是他们也该得到一些补偿,毕竟佃农们也是要吃饭的。
佃农们商议好了,就决定一齐去找主管,但又谁知此主管却是个一毛不拔的小人,见他们说的句句有理,丝毫不为所动,心里想着:如今他们几个人都一条心的向我讨债,我万万不可当面把话说直了,这可对我没什么好处,我何不来个先发制人,叫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主管在心里盘算好了之后,装腔作势的又同他们好说了一阵,又说起这件事需等查证清楚才能了事,以免有人想鱼目混珠,妄图骗取钱财,众人听他说得如此,哪还有人不明白的,这分明是怀疑他们偷斤减两。
一伙人心里都不满,但又找不到理由来反驳他,只得又悻悻的等了数天。
等了差不多有二十多天,主管把他们叫去,竟是一口咬定说□□而是人祸,斥责他们偷懒待工,没能及时割收所以才导致了大水将庄稼全部淹没,众佃农听了他这话,一个个都忿恨不已,指责他无中生有又血口喷人,大家许是气急了,最后不知是谁提议要去官府告他一状。
但凭几个乡愚如何去跟一个钱财万贯的主管打官司?主管听了这消息,一点事也没有,还逍遥自在的写了一封信札,命仆从给官府大人送去。
这官府大人自幼与主管是个旧识,如今遇到这个案子,又受了主管的一番贿赂,心自然而然就偏向了主管这一边,暗中又叫人伪造了证据,在公堂之上把这些伪证都往他们面前一丢,又把他们几人在外头的丑事都一一给扒了出来,让百姓们个个都认为他们品性不好,好没人怀疑到他们身上,当下几人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个个都呆若木鸡的跪在那里,着实有点可怜。
这件案子,结局自是几个佃农做了替死鬼,其中自然有春花的爹,最后的裁决自然是主管无事,相反佃农得不到补偿,还要倒贴五百银赔偿,试问,一个佃农哪里来的五百银出来?
这几个佃农,自然而然的就将主管和那个狗官给记恨上了,但却又拿他们没法,眼看交期近在咫尺,如果过了交期他们再拿不出赔偿的话,房子就得充公以做抵债,如果是单身一人的话那还好,但无奈他们个个都家有老父老母,娇妻稚儿,没了住所叫他们如何生存?
最后几人都得不到解决的办法,竟纷纷都吊死在庄园的槐树下,这件事后来闹的大了,连京师都知晓这件事,最后就有个贤明的大人,出来彻查这件事,知道事情的真相,把个一腔正义之气无处发泄,下令严办了那个狗官暨主管,这件案子才算是真正的结束。
只可怜了春花的妈,在知道了春花爹吊死的讣告,当场就昏了过去,醒来后整整大哭了一夜,她本与春花的爹感情很好,如今知他己死,就也存了个想追随他去的意思,当晚,月圆时分,拿了一条白绫悬在屋梁上,春花妈心已死,竟是毫无留恋的吊死在自己屋里。
第二天被人发现,送下来已经没气了,送至官府处置,这位新上任的大人知道她家的事,对于这样的人间悲剧,也只是叹了口气,不做评论。
只可怜春花,才小小年纪双亲就已纷纷不在,后来牙婆见她很有灵气,就把她抱了过来,只是谁又能料到她最后又被主管的上头老爷给收养了呢?这正应了那一句:风水轮流转,只是时机未到。
再说到了七岁,小丫头渐渐脸也长开了,从她的脸型不难看出,小春花与她妈真是长的很相似。王有财是见过春花妈的,在他知道春花妈身死的讣闻,心中除了替她惋惜什么也做不了,到得后来得知春花妈还有一个女儿,只是被人给抱走了,得了这个消息,当下就暗下决定:如今他们一家遭遇这样的惨事,我也要负一点责任,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们唯一的女儿抱来收养,也算弥补对他们造成的伤害。
想罢,便当即就唤人去将抱走春花的牙婆找来,之后的事都在第一回中一一述过,这里不再烦叙。
春初时分,小春花虽才小小年纪,但待人处事已经很独当一面了,七岁便已将《女四书》、《三字经》、《千字文》等启蒙书籍都学完了,随便说出一句里头的诗词来,小春花都能答背如流,丝毫不亚于男子。
一日,小春花在学堂下了学之后,瞥见她近日新结识的同学,比她略年长几岁,头发挽了一个普通的髻,两搓髫发在额边垂了下来,上面身着月白花纹绫罗缎夹袄,下面是对称的百花纹的袄裙。面貌普通,但通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只有富贵人家才会有的气质。
此人姓林名宝珠,小字桂香,春花知道,桂香家是一个官宦世家,父亲好像是朝廷的一个什么大官,春花毕竟还小,对于朝堂上的事,她知道的不多,顶多就是知道桂香的父亲是一个很利害的官老爷。
这时桂香也抬起头来,恰好也看见了春花,两人四目相交,桂花对她淡淡一笑,以示见礼,正要开口攀谈几句,不料家人过来接她,在外喊道:“长小姐,轿子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因桂香是家中长女,又是正室所出,所以家人都唤她做长小姐。
桂香忿忿地瞪了家人一眼,有些不乐意他来的如此快,竟是生生打断了她与好朋友闲谈的机会。
桂香虽然很想与春花一起玩,但天不容愿,今日不行,那就只能等下次了,抬起那纤细的小脚,桂香很快便离去了。
小春花看到,桂香抬起脚的瞬间,所露出来的金莲。春花年纪还小,自然还不知道什么叫缠足,但她每天在家中,都能看见王有财的妻妾们都也有这样一双小脚,心中便起了一份好奇,有时会忍不住心想:为何她们的脚都如此的奇怪,与我的竟是不同,这是个什么道理?
小春花想多了,疑虑就在心中日积月累,等到了再也控制不住的时候,她将心中的疑惑说给了乳母听。乳母一听这话,便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讲缠足这事,正在为难,只见老爷进来了。
王有财方才路过此地,无意中听到房里头春花的这番话,暗自好笑,便跨步走了进来。
将乳母支退了下去,王有财走到书案后坐了下来,呷了一口茶才招春花过来。
春花刚一走近,就觉身子一轻,人已经坐在王有财的膝盖上。
王有财将近四十的年纪,这样抱着一个女孩,彷彿在抱着一团棉花轻飘飘的,鼻间闻到的都是女孩身上传来的香味,很好闻,倒令他烦躁的心消退了不少,盯着春花白皙如雪的面庞,男人的心竟被拨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