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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越平侯府 ...
陈容鸢随着秦知夷来到京城,还没好好逛上一逛,秦知夷便把她安排在一座奢华无比的府邸,然后就突然消失好多天。
听府里的侍女时莲说秦知夷被关在宫里了。
陈容鸢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只安安静静在府里住下了。
时莲做事妥帖,说她是公主贵客,妥善款待了她。
府里有多少间院子、屋子,陈容鸢还没走明白,秦知夷就被放出来了。
秦知夷那一整天都看起来情绪不佳,府里还闯进了个魁梧的军汉,有些吓人。
那天夜里,秦知夷和她对月喝酒,问她今后的打算。
她捧着酒,话不过脑子的说,“靠你养啊。”
秦知夷笑了两声,说道,“你不是不收偏财。”
她这才拍脑袋想起,这几日过得太安逸了,什么鲍鱼翅肚,金镶玉软的,造孽啊!
她说道,“那我得寻点事做,还还债。”
秦知夷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继续说道,“我就是随口一说,还什么债,本来你就是遭受无妄之灾,被迫来到京城。”
她一想,也是,又闷头喝起酒来。
秦知夷又说道,“我在长安街上有间铺子,给你拿去开医馆吧。”
她皱了皱眉,说道,“这可是笔大债。”
秦知夷轻轻踢了她一脚,说道,“你也和我作对是不是。”
那日过后,医馆很快开起来了。
陈容鸢觉得,有个公主当靠山就是好,这地段、这装潢、这速度!
也不知这辈子行善积德,下辈子能不能投个当铺老板当当。
这日,雪后初晴,陈容鸢去了一趟王府,秦知夷近日不思饮食,时莲使唤人过来请她给秦知夷看看。
花间阁内,陈容鸢给秦知夷把了脉,默然道,“我拟个方子出来,你近日吃些药膳吧。”
秦知夷收回了手,说道,“好,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拘着你来陪我解闷罢了。”
陈容鸢背着身子去桌案上拟方子,说道,“那你不如去我那走走,兴许还好得快。”
秦知夷黯淡地垂着眼,未接话。
这两月要待嫁,王府的门她是半步也出不去。
陈容鸢也约莫猜着秦知夷的身不由己,她突然说道,“几日前,我收到若云从颍州寄来的信了。”
秦知夷这才脸上渐明朗起来,“她倒比我们快活,信里说什么了?”
王若云的信里写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陈容鸢转过身来,看着秦知夷,犹豫道,“炊记食肆半月前经历一场大火,尽烧毁了。”
秦知夷顿时惊愕地抬头说道,“什么!?”
陈容鸢说道,“若云说,食肆里的雇工们都提前放了年节的假,但他还住在食肆里。那场火只有他一人罹难,火烧得尸首都寻不到了。”
话音一落,屋里瞬间一片死寂。
这个他说的谁,不言而喻。
这夜就是除夕了,宫里要设宴,传了旨意来,秦知夷是要赴宴的。
时莲在帮秦知夷穿着繁复的衣衫,自从出了云棠那件事,秦知夷只信任母亲身边的人了。
这样喜庆浮华的日子,秦知夷却一直想着另一件事。
她开口问道,“时莲,我记得母亲当年来京城时,身边带了一队侍卫,可还在府上?”
时莲顿了顿,回道,“都还在,不过他们是以侍卫身份保护姑娘周全的死士。”
时莲还是喜欢唤姜妩为姑娘。
秦知夷默了默,说道,“找几个伶俐的,人不要太多,悄悄去一趟颍州嘉平县。”
陈容鸢白日同她说的话,让她心惊不已。
她必须要派人亲自去颍州一趟,不然她始终难以相信蔺九均是真的遇难了。
过了除夕就是新年了。
京城的冬季漫长而沉寂,即使开春化雪,也还是那么冰冷、肃穆。
正月十五,建安城内,皇帝收到一封来自青州的信。
是淮南王已停战,在青州建国,称姜,为了联结新国和大夏国的友谊,向大夏朝皇帝上了这封奏表。
朝中一时掀起轩然大波,大臣们吵吵闹闹好几日,也没有个下文。
谢太后从收到信后,脸色就没好过。
皇帝却不为所动般,每日倒还乐意与大臣们辩上一辩。
令所有朝臣和谢太后意外的是,皇帝竟然亲笔书写了一封回信,信中表达了对姜国建国之喜,还期盼两国交好。
谢太后知道后,震怒非常,在堂上直接怒斥皇帝回贺之事。
皇帝却言,信早已送往青州,此法能消兵戈,平山河之乱。
公主府内,时莲为秦知夷端上一杯暖茶,细道今日朝会之事后,又言,“太后和陛下如今势如水火。”
秦知夷说道,“当初青州起兵,太后未禀明就让谢家出兵,打了陛下一个措手不及,陛下可是记恨。如今青州自立建国,如此好机会不出一兵一卒便能消除兵戈,还能尽全力和萧谢宋三家斗,陛下自然求之不得。至于姜国,日后若想要,再打回来也不急。”
时莲笑了笑,说道,“殿下见微知著。”
秦知夷未言语,只喝着暖茶。
时莲想着晨间收到的消息,说道,“殿下,前日颍州来了信,说是那处铺子已尽烧毁了,未曾寻到尸……那人,他们搜了烧毁的铺子,翻出来几叠金块来,想来当日火势极猛。”
秦知夷登时站起来,“当真么?”
那匣金子,是她走之前压在和离书上的。
秦知夷指尖微动,而后她垂了手,无力地虚空握了握。
日光再照在她的面容上时,已不见其失态。
-
阳春三月,建安城内,今日是长仪公主出嫁的日子。
越平侯府与公主府一派喜气洋洋。
长街上人如潮涌,蹑踵侧肩、掎裳连襼。
大都是为了沾沾喜气,看公主下嫁萧家,看那十里红妆,看那萧将军一袭红袍骑着高头宝马走过长街。
八抬的火红花轿,大红彩绸的轿帷、轿帘上都是浮金彩绣的红双喜与吉祥如意的图样交错相映。
日头下,镶金的宝塔顶被照耀出闪烁的金光。
整个轿子都彰显乘轿人的身份之尊贵。
越平侯府门前,萧羿下了马,看着披着流霞红帕的秦知夷出了轿子。
她一身华贵的嫁衣,凤冠霞帔,萧羿不觉有些踌躇难行,那日她说的话,如刀割般扎心。
周围的吹拉弹唱、鸣乐之声随着新娘的出轿又响了起来,吵得人心烦。
秦知夷被扶着进了侯府,跨过火盆,走过中庭。
在周遭人声鼎沸之中,在喜娘的高呼声中,她麻木地走过一个又一个的礼仪,然后到了堂上。
她突然就想起了蔺九均。
他们那时成婚很简陋,没有这么热闹,没有这么多人,只有几个不相熟的人一起吃了桌饭。
头顶的金冠玉钗似千斤重,压得人喘不过气,人们的热闹像这座建安城一样,让人无所适从。
白日虚假的热闹,在成婚当夜便消弭了个干净。
房间里,丫鬟婆子们都出去了。
床榻之上,秦知夷已经自行掀开了盖头,萧羿一身新郎官的打扮坐在隔间桌边,面色灰败。
秦知夷刚头又不留情面的说了萧羿一顿,此刻房里弥漫着焦灼气氛。
秦知夷眼神凉薄,轻启红唇,说道,“是你自己去书房睡,还是我去隔壁西厢睡?”
萧羿干涩地开口道,“不劳殿下挪动玉步了,我去书房睡。”
翌日,秦知夷与萧羿分房睡的事就在侯府里上下传遍了。
已是日上三竿,秦知夷坐在妆台前,身边侍女正在为她梳妆打扮。
外间跪着一个萧羿祖母侯老夫人派来的婢女。
婢女只是个来传话的,她有些颤颤巍巍说道,“殿、殿下,老夫人喊您去前厅说说话呢。”
按礼说,昨日成婚,秦知夷今日就要去给她那名义上的婆婆、祖母敬茶。
但她虽嫁进了侯府,但还是长仪公主,府中下人谁都不敢催促这位太岁。
秦知夷打了哈欠没回话,只瞥了一眼时莲。
时莲点头了然,随即就去外间打发了这婢女,“殿下刚起,且要些时候,你先去老夫人那回话便是。”
婢女得了准信,恨不得飞出这间屋子,赶忙行了礼就匆匆跑出去了。
前厅,正位坐着侯老夫人和萧羿的母亲侯夫人,正下两侧坐着萧家各房的夫人、姑娘、媳妇。
方才有婢女来说秦知夷还要些时候过来,厅中就又等了好一会儿。
侯夫人见着人还没来,出言劝道,“母亲,昨日成亲那样大的场面,公主殿下定是累着了。不若先传饭,咱们吃好了,殿下兴许就到了。”
侯老夫人不吱声,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来。
正是这时,秦知夷款步走进了前厅。
各房的女眷坐了半晌也疲累了,顿时坐直了身子,看着秦知夷进来,未行大礼,只点头福身便坐下了。
侯夫人性情温软,忙说道,“殿下来得倒巧,这边正预备传饭呢,正好一同用饭,母亲,您说是不是?”
侯老夫人面色并不好,但也未出言发难。
萧家二房夫人夏氏却率先说道,“虽说昨日殿下还是千金之躯,如今既嫁进府里来,也该守礼孝敬长辈才是,怎好叫长辈们等候多时?”
夏氏的儿媳妇宋春画是宋家的女儿,从前也在学宫上学,那时她便与秦知夷结了梁子。
现下她见婆婆出言规训秦知夷,也冷嘲热讽道,“婆婆说的哪里话,无论是公主还是小姐也好,嫁了人,就是人家的新妇,就该有个媳妇样子,哪还有什么千金不千金的?”
萧羿是大房长孙,他底下还有个妹妹,家中排行第三,名唤萧婼,此刻也坐在堂上。
她皱着眉头说道,“公主无论嫁进谁家都是千金之躯,历二嫂嫂怎说出这样的话来?”
宋春画闻言,冷哼了一声。
萧羿承袭了越平侯的爵位,萧婼是他亲妹妹,宋春画有些不敢去呛声萧婼。
三房的六小姐萧筱捂着嘴巴笑着说,“三姐姐,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老夫人和夫人要给公主殿下行礼?”
宋春画闻言轻蔑地笑了一声,“亲长就是亲长,孝道何等重要,即使是公主也得侍奉左右。三小姐你护着亲嫂嫂不要紧,就是不知道睡书房的萧将军会不会护着这位殿下。”
宋春画是太尉宋家的姑娘,她的夫君是二房次子萧从历,敬她爱她,凡事无敢不依从她的。
宋春画昨日知道秦知夷与萧羿分房睡的事后,只觉大快人心,今日她必得狠狠羞辱一番,才好解了当年被秦知夷踹进马棚之辱。
宋春画丝毫不知她这句话实有不妥,虽说府里私底下都知晓分房之事,这会却当众给戳破了,秦知夷怎么说也是公主,她身后还有个谢太后。
一时之间,堂上其他女眷都有些惊愕,纷纷挪了眼色看向正位上的侯老夫人。
侯老夫人却并不打算出言制止,仍然不说一句话,只有侯夫人在边上有些坐立难安。
秦知夷听了好一阵子,只觉七嘴八舌地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她偏了头看过去,眯着眼问道,“刚头就瞧着你眼熟,你是不是宋家的那个?”
宋春画出身武将之家,从前就敢惹秦知夷,这会也不怕她。
只见宋春画扬了头看回去,应道,“怕殿下记性差,再提醒殿下一句,如今圣上宠的可是他亲生的公主秦朝英。”
宋春画言语尖利,句句往秦知夷心上戳。
就差直接说她没爹没娘,又不是皇帝亲生受宠女儿,还摆公主架子。
秦知夷带了两个侍女来前厅,其中一个是时莲,另一个叫茉香。
茉香听见宋春画越说越过分,忍不住出声道,“殿下是当今太后的亲孙女,圣上的亲侄女,论如何也轮不到历二夫人您来编排!”
宋春画扯了扯嘴角,“正堂上,主子们都没说话,你一个奴婢也敢在这以下犯上?”
“茉香。”秦知夷出言让茉香退下。
而后,她站了起来,扶了扶脖颈,一边说一边向宋春画走去,“你叫什么来着?我记得,是叫宋春画对吧?你爹是宋钊的堂兄,承平侯府的那位?”
秦知夷是刚想起宋春画这号人物来,宋春画出身武将世家,骑马射箭也不逊色。
偏也是个被家里宠坏,四处招惹的货色。
那会皇室宗亲学武的女子近乎没有,宋春画不知晓她是公主,欺凌到她头上来了,秦知夷自然是给了宋春画一个教训的。
众人刚听着秦知夷毫不忌讳的说起宋家那两位大人,而秦知夷的话音一落,一道利落干脆的巴掌就落在了宋春画的脸上。
这声响亮霎时惊着坐上一众女眷,侯老夫人也立时出声道,“公主殿下!”
宋春画疼得捂着脸,满眼地不敢置信,她指着秦知夷,“你!你!”
萧家是侯府,各房虽都不比萧羿一房承袭爵位,但也均在官中有个或虚职或要职的。
女眷们脸上多少都挂着体面,即使话刺到面上,也不会失礼地动手打人。
秦知夷扬手又甩了一巴掌在宋春画没捂着的那半张脸上,这下彻底把宋春画打懵了。
“本宫不喜欢被人以下犯上的指着,这一巴掌是另外赏你的。”秦知夷冷冷说道,“本宫一向有仇当场就报,宋姑娘若是心里气不过,也可立时还一巴掌来。若是不敢,就闭上这张惹祸的嘴。”
宋春画虽嘴上呛声厉害,但她一个宋家四小姐怎么敢去打公主?
见宋春画只捂着脸,眼神愤恨地看着她,秦知夷揉着手腕,在前厅里踱步着。
她语气轻描淡写,却又带着些上位者的威慑,说道,“昨日本宫已经提醒过萧羿了,今日不妨再提醒一遍诸位。本宫虽嫁进你们家,但本宫不是什么萧羿的新妇,本宫姓秦,是先帝亲封的长仪公主。你们这宅子里的弯弯绕绕若是攀扯上本宫,本宫就会如今日这般,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宫十岁时是怎么在宫里闹的。”
秦知夷小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嚣张跋扈过好一阵子,只因后来有着贤德的父母压制着,才收着那乖戾的脾气。
她这话一出,厅上一阵哗然。
私底下猜测昨夜分房睡的人,也揣摩出萧羿是在顺着这公主的脾气,立时将嘴巴闭得死死的,再不敢乱嚼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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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如果喜欢的话,把空心星星填成实心星星就可以激励我啦!谢谢你~ 会依旧坚持晚九日更哒,预估是个近二十万字的中短文。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