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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林尧听出来了,这是林嗔的声音。

      林尧定睛一看。

      原来那偷袭的戎狄还没死,他站在那,腹部的血液咕咕的流着。

      他用力往后一退,硬生生的将那箭矢拔了出来,举着那淌过不知道多少人血的骨刀就准备直直地向着林尧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有一老人“啊”的一声冲了过来,举着一壶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向着那偷袭的戎狄身后砸了过去。

      那戎狄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身,一脚就将那老人踹倒了,举着的骨刀眼看着就要扎进那冲过来的老人体内,林尧咬着牙跳起将一木簪刺入了那戎狄的后脑勺,戎狄应声倒地。

      血腥味与酒味交织在一起,林尧将那倒地的老人扶起,饶有兴致的冲着那老人说了一句:“陈老先生,这可是我珍藏的好酒,就这样没了,你老人家可得赔啊。”

      那老人捂着腹部,喘着粗气道:“林娘子不是只卖茶,不卖酒吗?”

      林尧笑笑,贪婪的嗅嗅那酒气,随即又一脸嫌弃地扭头说道:“不卖啊。自己喝,有何不可呢?”

      一波袭击过后,众人坐在茶楼的板砖上喘着粗气休整,桌椅板凳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林尧环视了一眼自己这开了七年的茶楼,随后倚着门框将自己的头敲的哐哐作响。

      她真恨不得回到几天前抽自己两巴掌。

      这哪里还像个茶楼啊?也不知道回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没错,这群人的确是活着的人。

      但,却不是有力量的活着的人,而是忙乱的、毫无抵御经验的活着的人。

      林尧长叹一口气,她觉得自己这几天叹的气比她前半辈子都多。

      本以为重新回到这茶楼应是场奋勇杀敌身先士卒的大义戏码,可谁知却是一场抱头逃窜的荒诞戏码。

      毕竟只是百姓啊,哪怕是边关百姓。

      这么多年,既没练过武又没抗过敌,仅有的杀敌经验也全来自于日常生活中的矛盾打架。这二十多人的战斗力只怕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都比不上,说不定那些只有几个人的小门派都比他们强。

      唉,愁啊。好发愁!

      林尧边敲着头边叹着气。

      这时一个柔软的触感自头上传来,有人用手挡在了林尧的头与那门框之间。

      林尧头都没抬,只是扯住那人的衣摆,喊了一声:“阿嗔。”

      那人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林尧继续说道:“阿嗔,你说我那天是不是不应该回来?我真想抽自己两巴掌,充这个英雄干什么嘛?守备军都撤了我干嘛不撤?明明最开始是我不准你管这些事的,可现在……唉,你说,你姑姑若活着会不会怪罪于我?”

      林嗔抿着唇没言语,他的另一只手在这个便宜姐姐的头上伸了伸,思虑一瞬,最终还是没有放下去,只是隔空摸了摸这个便宜姐姐的头。

      他注视着不远处两人的影子,他和她的影子靠得这般近,近得犹如一个人,近得犹如他将她搂在怀里轻声抚慰着。

      林尧突然抬起头,直视着林嗔的眼睛,半晌没说话。

      这距离太近了,近到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林嗔慌乱的向后退一步,将双手背到身后,支着耳朵装作认真的样子倾听林尧说话。

      林尧一脸正色的对他道:“阿嗔,要不你自己走吧?你之前不是想查明自己的身世吗?你不是想弄清楚你姑姑为何要带着你东躲西藏吗?趁这个机会,你赶紧走吧。我不拦着你了,快走。”

      林嗔阖着眸子,突然学着林尧的样子斜倚到了门框上,拂了拂袖,说道:“这样啊。”

      林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他突然一把握住了林尧的手,将林尧扯到他身前,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那林掌柜不妨先将你这袖子里的木簪先收起来再说?这样,只怕你的话可信度还高一些吧?嗯?”

      林尧眼尾一挑,一只手将他推开,摊开手掌露出那木簪,调笑的说道:“哎呀,被发现了。这可怎么办?”

      林嗔再次将她拉过来,直视着她的眼睛道:“你不用这样,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走,我不会走的。你别忘了,我的左肩可还有你留下的伤口呢。所以啊,我不会离开的。就算要走,至少也得等我把这笔债给讨回来吧。你说是不是?姐姐。”

      啧,怎么听到这小崽子这样喊姐姐这么不爽呢?

      林尧眯着眼脚一抬就踩了这小崽子一脚,随后一把推开他,去看那不远处躺着的翠红。

      一声很轻的“谢谢”伴随着那烽火狼烟传到了林嗔的耳中,林嗔整个人仰靠在门框上,痴痴的笑了。

      林尧行至翠红的身后,坐下拍了拍她肩膀。

      翠红正裹着衣服侧卧在几个板凳拼成的简易床板上,她睁着双眼空洞的望着那副漏风的窗柩。

      在她的不远处,有一人屈腿守在那,是铁匠阿七。

      阿七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翠红,他的眼眶泛红,应是哭过。

      见到林尧过来,他求助的看了看林尧,似乎是希望林尧能够开导开导翠红。

      林尧不再看他,轻唤了一声:“翠红。”

      翠红没有看她,只是努力的勾了勾唇,但这唇勾得比哭还难看。林尧听到她在说话,很小声,很小声。林尧凑近了听,才听清了翠红说的话。

      她在说:“翠红是谁?奴家才不叫翠红。不对,不应该是奴家,应该是我。我才不是翠红。”

      说着说着,她显得有些生气,狠狠的扇了自己两巴掌,林尧赶忙握住了她的手。

      她一下扭了头直瞪着林尧道。

      “我才不是翠红呢!我应该叫流徵!是取自‘案流徵以却转兮,声幼妙而复扬’的流徵!我是被抄家流放之后,才叫了这翠红的。翠红?又绿又红。真是一个多么俗气、多么让人生厌的名字啊!可笑的是,我居然习惯了这名字,这名字一叫就是十二年!十二年啊!我是流徵,不是翠红。”

      翠红,哦,不,是流徵。

      流徵突然抱住了林尧不停地道着歉。

      “妹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这种状态的,我不应该冲着你发火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对不起。”

      林尧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不在意。

      流徵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其实被戎狄欺辱这种事对我们进了骆驼院的人来说本来就应该没什么的。可我不知道怎么了,还是觉得好难过,觉得好”

      流徵流着泪,咬着牙吐出了两个字,“耻辱!”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流徵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一串接着一串的往下流。

      不远处的阿七像是再也听不下去了,奋而起身,冲出了茶楼。

      流徵看着他的身影,擦了擦眼泪。

      “你知道吗?他原来是我家的一个马夫。我从小就知道他喜欢我,但是我也知道光禄大夫的女儿不可能嫁给一个马夫,所以在我及笄那日,我爹跟我说少卿之子上门求娶时,我没有犹豫当场就答应了。”

      流徵缕了缕那散下来的发髻,可怎么缕都恢复不到原来的模样,她只能放弃的继续说道。

      “我成亲的前夕,他给过我一张纸条。纸条上面例举了我要嫁之人的劣行,以及还有一句‘可还想嫁?若嫁,我护你出嫁’这样的话。当时我看过之后没理会,直接就将那纸条给撕了,撕了个彻底。”

      流徵像是陷入了回忆,苦笑了一下,阖了阖眸。

      “可谁知,成亲后不久我那夫婿就抬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妾进门。这就算了,他还妄想让我利用我爹的官职与他一起买官卖官,我爹当然不愿意!可是啊,即使我爹没参与,因着姻亲,他们家做的事情败露后,我爹也受了牵连,我们全家都被判了流放,我也被打上印记押送到了这骆驼院。而我那糟心的夫婿倒是潇洒。当场处死,多好啊!死得多痛快啊!唯有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生不如死。”

      流徵伸了伸手,像是想要去抓门口的阳光,又像是想要抓住那铁匠阿七的背影,但最终什么都没抓住,她噙着泪道。

      “其实我是感谢他的。你知道吗?他跟了我一路,我走哪他就跟到哪。我知道他的心思,可我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了,我不值得他这样,是我配不上他。我试了很多种方法想赶他走,我不要他看到我这狼狈的样子,我讨厌他!是的,我应该讨厌他的。林尧,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怎么办才好啊?”

      说完,流徵搂着林尧又痛哭了起来,比以往的哭泣声更大,更难过。

      林尧也不知该如何给她一个答案。说实在的,于感情一途,林尧宁愿多杀几个戎狄人也不喜欢这般纠葛。

      林尧只能死死的抱住流徵,死死的抱着她,以期能给她力量。

      林尧自己不由自主地望了望林嗔,她也说不清此刻为何会望向他,望向这个一贯让人讨厌的小崽子,但她就是望向了。

      林尧安抚着流徵睡下后,她将那因沾了血未擦干而显出褐色痕迹的刻着一个‘尧’字的木簪取了下来,握在手上瞧了又瞧。

      林尧也说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知为何,此刻她就想好好的看一眼这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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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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